邬州城的西门洞开,羽林军重骑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进城,顺着城门口的驰道高速奔驰,迅速追上了那些到处逃窜的守军。
马槊刺杀,马刀劈砍,乱兵犹如血葫芦一样滚了满地。
有羽林军的军法官策骑狂奔,紧跟着这些冲突进城的骑兵,唯恐他们杀红了眼,真如那些溃兵所说一样,对城内的百姓下手。
已经不需要卢仚再动手。
他骑着乌云兽,乌云兽得意洋洋的站在一座城墙垛儿上,‘昂、昂’的朝着城内大吼大叫。
邬州城的南北两座城门也冉冉开启,大队的豹突骑唿哨着冲杀了进来。
城内,有打着白旗的官员出现,跪在街边迎接进城的大军。
也有一些明显是官宅的位置,居然有黑烟升起,分明是有人居家自焚……
卢仚很是不解的摸着下巴:“这些家伙,做了什么亏心事,宁可把全家烧死,也不愿意投降……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一支传信的鹰隼从高空落下。
鱼癫虎接住了鹰隼,取下了前面送来的紧急军情,他匆匆扫了一眼情报,脸色骤变:“公爷……这些混蛋,这些混蛋……他们屠了邬州城十万禁军,头颅垒成了京观……就在城内禁军大营内。”
卢仚的脸略略发白。
十万禁军,垒成京观。
难怪,难怪,城内居然有官员自行点火,将全家烧死,也不敢向讨伐军投降。
“传我命令,不许动城内百姓一根毫发。城内乱军,给我杀;那些官员,我要抓活的。”卢仚冷声道:“尤其是诸葛绥明,抓活的,他全家老小,我都要活的!”
邬州城一如大胤的其他城池,城内驰道四通八达,宽敞笔直,这种地形,正是骑兵发挥冲击力的最佳战场。
邬州城的城防军溃散,他们犹如无头苍蝇一样顺着驰道一会儿跑向西边,一会儿跑到东边,无论他们往哪里跑,总有大队大队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阵冲锋劈砍,将他们全部斩杀当场。
按大胤律,这些守军,实则已经是‘叛军’。
而叛军,无论是主将还是小卒,按律都是死罪。
所以没有留情,没有留守,碰到那些虽然脱去了甲胄,但是依旧穿着军中袍服的溃兵,只管砍杀就绝对没错。
卢仚麾下的骑兵,如今奔跑速度快到了极点,偌大的邬州城,从东门到西门,从南门到北门,顺着驰道小步奔驰,也就是小半刻钟的事情。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邬州城内一条条主要道路上的溃兵已经清理一空。
讨伐军开始进入辅道、小巷,清洗溃兵。
更有讨伐军挨家挨户的,搜索可能藏匿的溃兵。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晚霞铺盖了半边天,霞光将邬州城染成了微微的血色,城内数十根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在血光中显得格外的萧瑟、凄凉。
邬州牧府,这里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但是极其激烈的攻守战。
邬州牧的几个儿子,几个文教的读书人,带着数百护卫、家丁,连同千多名守军,和抢先赶到这里的豹突骑爆发了激战。
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却给豹突骑造成了三百多人的伤亡,而那些护卫、家丁和千多名守军,全部战死,无一幸存。
邬州牧的几个儿子眼看事不能为,他们居然在府邸被攻破的时候,直接拔剑自刎。
而邬州牧的老妻,还有他儿子的那些妻妾子女,也早就准备好了柴薪、火油,府邸被攻破的时候,她们一把火将全家人烧得干干净净。
相比起来,邬州征讨使诸葛绥明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他,还有他的妻儿老小,全部家眷,东躲XZ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还是被羽林军从一处富商家中被翻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押到了卢仚面前。
邬州牧府,其他楼阁被烧掉了大半,前进的大堂倒是保持完好。
卢仚坐在邬州牧办公的大椅上,隔着公案,看着被打断了两条小腿,被硬逼着跪在地上的诸葛绥明。
“这事情闹得,好像本公才是罪大恶极的反派角色。”卢仚幽幽道:“真没想到,邬州牧的几个儿子,居然有如此血性,他们满门老小,倒也死得壮烈。”
“但是,你们是叛军呵,你们,怎么能如此的……壮烈呢?”
卢仚恨不能理解,为什么邬州牧的几个儿子,还有他们的家眷亲属,能够作出如此的事情来。
诸葛绥明抬头看着卢仚,突然‘嘎嘎嘎’的怪笑了起来。
“卢仚,你知道个屁!”
“宋州牧,还有他的儿子,全都是国子监出身,他们,可都是白山长的门人。”
“嘻嘻,白山长全家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以为,天下有多少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对此事耿耿于怀,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
第200章 心剑
大堂内,诸葛绥明大声叫嚣:“天子无道,择圣君而辅之!”
他挑衅的看着卢仚,冷笑道:“大胤开国之初,我文教先贤,就是如此,选中了大胤太祖辅之得了天下。如今天子无道,就连白山长这等在世圣人都……”
卢仚打断了诸葛绥明的话。
他操起公案上的砚台,直接砸了下去,命中了诸葛绥明的面颊,将他打倒在地,满口大牙喷了大半出来。
诸葛绥明满脸是血,他躺在地上抽抽着,嘴里不断发出瘆人的‘嘎嘎’笑声。
卢仚摇头,他不擅长和这些文教臣子嚼嘴皮子。
他心知肚明,自己做个文抄公,还是合格的,但是引经据典的和这些文教臣子讲道理……他是讲不过的。
没办法,上辈子的学问加上这辈子的学识,再翻个跟头,也不可能和诸葛绥明他们这种真正的文教高手相提并论。
但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听说过用一张嘴,能将江山社稷给吹散的。
“拖下去,斩了,将脑袋炮制好,快马送回镐京。”卢仚挥了挥手:“按大胤律,杀他满门,传信天下,以警不臣。”
诸葛绥明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挣扎着,双臂艰难的撑起了身体,嘴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之类的话。
卢仚一挥手,一队亲卫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诸葛绥明,连带着和他一起躲藏被抓的城防军将领一并拖了下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一阵惨嚎。
血淋淋的首级送了上来,卢仚一挥手,让亲卫将首级送下去炮制保存,更让行军主簿将这里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记载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连同诸葛绥明的脑袋一起送回镐京。
白长空做了这么多年国子监副山长,他的门生弟子遍布朝堂和地方。
如果他的门人弟子中,多几个像邬州牧这样的人,多几个像邬州牧的儿子这样的人……啧啧,大胤的江山,真的会有麻烦了。
不过,这种事情,就让朝堂上的大人们去操心吧。
“真没道理,白长空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孝顺学生,不惜身败名裂、满门抄斩的为他讨公道?”卢仚摇头苦笑:“这上哪里说道理去?就白长空他们一家子……死有余辜呢!”
思忖了一阵,卢仚喃喃道:“说不定,很多人已经将白长空全家的死,硬扣在了我的头上。我的名声,怕是要臭大街了……这可不行。”
“虽然我对名声,不怎么看重。但是,也不能真个举世皆敌。”
“放在往日倒也无妨,名声臭点,臭点,谁能耐我何?但是如今大争之世,名声太臭,如果碰到哪位打抱不平的世外高人,啧!”
卢仚想起了青柚三女。
她们不就是典型的隐世门阀,世外高人么?
还好自己趁着三女初出茅庐,只是三只小菜鸟的时候,很顺利的和她们交好了。
但是万一,再有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听说了自己的恶名,冲上来莫名给自己一剑呢?
卢仚的脖颈有点发寒。
他很严肃的看向了鱼癫虎:“记住了,从今天起,每天早中晚都要提醒我,吟诗作赋,做文章……本公,要做一个举世闻名的大文豪,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天阳公卢仚,是一个有才学的正人君子!”
鱼癫虎一脸懵懂的看着卢仚。
吟诗作赋,做文章?
可是您正提调大军,征伐不臣呢?这吟诗作赋什么的,不是应该太平时节才做么?
卢仚又叮嘱道:“挑选一支精锐的传令兵,每隔三五天,我做出来的诗词歌赋,用最快的速度传回镐京,交给阿虎,让他找人为我刊印后,传遍天下。记住了,这事情关系着身家性命,可万万不能耽搁了。”
鱼癫虎更是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卢仚。
但是见到卢仚说得认真,鱼癫虎不敢怠慢,急忙应承了下来。
他急匆匆的跑出大堂,跑去羽林军中,精挑细选那些坐骑跑得最快,身手最强的精锐,将他们编成了一支三百人的小队,专门负责往镐京传递卢仚的文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邬州城内,几条主要大街上,一队队豹突骑游骑往来巡弋,弹压不法。
随军的军法官,带着大队人马以及行军主薄等文官,正拿着账本、地契,在邬州城的几个主要坊市内,查抄各项产业。
邬州牧、邬州征讨使以下,但凡牵扯到这次叛乱中的所有官员,他们的家产全部被查封,事后或者归入官中,或者拿出来拍卖,这些事情,大概要等朝堂任命的新的官员到任了,再由他们来负责。
但是这些官员,以及和他们有牵扯的那些富商、地主等等。
他们的不动产只是封存,而那些浮财,按照大胤军中的潜规则,五成浮财会直接由卢仚麾下的讨伐军分配,剩下的五成缴获,将上缴国库。
诸葛绥明等官员,以及和他们有牵扯的那些倒霉蛋,他们几乎占据了邬州城七成以上赚钱的行当,城外的良田更是数以千万亩计。
他们积攒的浮财,是一笔天文数字,负责查抄的军官们,一个个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一笔缴获,只要分配下去,起码相当于所有官兵十年以上的薪俸。
邬州城,中心城区,一条宽有两里的大江蜿蜒流过,一座高有十三城的‘春江楼’正坐落在江岸的突出部位,三面环水,一面比邻城中的主干道,风景优美,地理位置极佳,这是邬州城内排名第一的奢华酒楼。
春江楼,最顶楼,撤掉了所有的隔断,楼顶就中心位置摆放几张桌子,卢仚做东,正在款待羽林军、东征军团的一众高级将领。
而最重要的主宾,自然是在白天的攻城战中,表现出了非人实力的青柚三女。
卢仚的讨伐大军中,好些将领对于卢仚身边的青柚三女,原本心中很有点不以为然——三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怕是连一把砍刀都提不起来,她们跟着大军,能有什么用?
甚至豹突骑的好些将领,都在心中腹诽,搞不好这三女,就和卢仚有某些不正常的关系。
但是白日攻城,三女放出青鳞剑一通施为,虽然没怎么斩杀守军,却是讨伐大军顺利登城的最大功臣,如果不是她们的剑光掩护,讨伐大军起码也要付出上万人的代价,才有可能登临城头。
三女坐在主宾位置,一名名身穿劲装的魁梧大汉毕恭毕敬的逐个敬酒。
这些军中将领,个个都是粗人,倒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他们不会说话,也就一个个很爽直的不多废话。
他们逐个走到青柚三女面前,毕恭毕敬的向三女敬酒,三女只是喝了一小杯,他们就连干三大海碗烈酒,然后用力的拍打着胸膛,赌咒发誓以后三女但有所吩咐,他们无不从命!
三女出身青鳞剑阁,这是在天地灵机崩碎之后,销声匿迹、隐身世外不知道多少年的剑修家族。
她们从小生活在远离红尘,毫无烟火气的世外桃源中,何曾见过这些将领的做派?
作为以神御剑一道的剑修,她们的剑心通明,对人心善恶的感知力极强。
她们能感应到这些将领毫无杂质的热诚,甚至对她们有一点点隐隐的敬畏!
三女喜笑颜开,端着小酒杯和这些粗豪的将领连连碰杯,酒喝的急了,小脸蛋都泛起了一片红晕。
卢仚穿着宽松的便服,笑呵呵的端着海碗,同样一口一口的陪着酒,只觉心中快慰,自己追求的人生,莫过于此。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无忧无虑,享受人生。
这样的快活日子啊,一千年太短,目光再放高一点,一万年如何?
突破烈火境,寿命已达八百,一千年真是太短了!
此情此景,当高歌一曲啊!
卢仚放下海碗,用力鼓掌大笑:“三位姑娘,诸君,今日大战,我等成功,又有如此春夜美景,美酒豪情,本公当诵一诗,还请品鉴。”
站起身来,卢仚背着手,绕着顶楼转了一圈,然后大声吟唱。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卢仚‘文抄公’光环一放,顶楼一片死寂。
那些粗豪的将领也就罢了,就算是从小也算读了不少书的青柚三女,也被卢仚这首豪气四溢的,却又极其应景的诗词震得呆愣愣的。
“好,好,好!”终究是鱼癫虎最早回过神来,他用力鼓掌,大声叫好:“公爷,这诗,果然好……我看啊,公爷您就算去做那劳什子国子监的山长,也是够格的!”
一群将领纷纷回过神来。
此情此景,不管如何,只管先叫好就是了!
这诗好到哪里,他们是不懂的,但是这诗,让他们莫名的想要多喝几坛子老酒,这就证明,这诗好得不得了。
那还等什么?
举杯畅饮就是了!
攻下叛乱的邬州城,斩杀这么多叛军、逆臣,一份军功已经到手。
接下来,还有这么多浮财等着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