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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嬉事 第85章

嘉佑嬉事 血红 6176 2024-03-23 01:34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某才子假托‘文抄公’之名,一首《钗头凤》惹出了镐京无数闺阁小姐、出嫁妇人的眼泪,春闺之中,后宅之内,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将这位‘文抄公’引为心中完美的蓝颜知己。

  更有甚者,有大家千金联名悬赏十万贯,只求这位‘文抄公’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

  二月七日,《钗头凤》的风波正在高潮时,一曲《水调歌头》再次惊爆了镐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诗词的作者,赫然又是‘文抄公’!

  镐京文坛震荡,无数诗词名家、文教大贤纷纷猜测,这位‘文抄公’,当是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中的某位‘调皮小子’。

  有大贤指出,这定然是个性格飞扬跳脱的‘小顽皮’,否则如此绝佳的词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和当今之世任何一名诗词名家的风格完全不同,绝不可能是‘剽窃’之作。

  当是某位‘性格有趣’的‘小友’,呕心沥血做出了这等绝佳文字后,欲以此扬名天下,却故意用‘文抄公’之名调侃世人。

  二月十日,白马坊。

  运河上,卢仚一裘青衫,双手揣在袖子里,静静看着运河上趁风飞驰的破冰船。

  短短几日时间,气候变化极大,镐京城的气温不断升高,今天卢仚只穿了一件薄薄夹衣,都觉得浑身燥热。

  运河中,满是河冰解冻的‘咔咔’声,镐京的大小河道中,河道中心位置的冰层,已经薄得不足三寸,更密布裂痕,变得脆弱无比。

  镐京官方以特制的铁甲冲角破冰船在运河上往来航行,撞碎冰层,疏通河道。

  随着破冰船的努力,这两日,运河上已经有中小型货船出没。

  这些货船,哪怕是最小型的款式,也比冬日里的狗拉雪橇载货量大上数十倍。

  冬日里,物资运输艰难,日子过得有点紧巴巴的镐京,即将和运河一般解冻,它的生命力即将蓬勃复苏,进入一年最热闹、最美好的时节。

  一如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子、小姐们。

  就在卢仚所在的这座大桥的桥头,一座高有九层的酒楼巍然矗立,成群结队的华服公子、俏丽小姐,正呼朋唤友,络绎进入酒楼。

  这两天,‘文抄公’两首绝佳好词震动镐京。

  白马坊内,几位在镐京也颇有名气的贤达联名发了帖子,邀请白马坊的文人雅客、俊贤才女等齐聚卢仚面前的‘绿柳楼’,就以《钗头凤》和《水调歌头》这两个词牌,以文会友,做一场文坛盛会。

  这里面,更有白马坊最顶级的‘乐院’‘苔痕小筑’的几位清倌人宣称,今日所有赴会的文人雅客作出的诗词,都会由参会者当众投票,排名最高的几位才子,就有机会与她们共度良宵。

  ‘苔痕小筑’的几位清倌人,容貌绝美,更是多才多艺,诗琴书画样样来得,乃是镐京城内都堪称一流的佳人,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

  今日文会,若是能作出一首好词,不仅能名扬镐京,更有机会和美人春风一宿。

  当然,如果最终夺魁的是某位才女,她当然无法和那些清倌人发生些什么,但是她也会被冠以《白马坊诗词第一》的头衔,从此名扬镐京,说不定就能引来某位如意郎君!

  这等好事,自然是从者如云!

  ‘绿柳楼’的大门口,一块硕大的水牌高悬,有才子佳人手持会帖光临,就有小二高声念诵会帖上的名字。

  有书法精湛的书生踩着梯子,在那水牌上端端正正写下了‘白马坊某某人家某某公子’,又或者‘某某小姐’的名字。

  这水牌,是稍后赴会者当众投票,用来记录票数的,所以水牌做得极大,书写的字迹颇大,挂得也很高,站在好几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绿柳楼外,好些从外坊赶来凑热闹的读书人,他们没有会帖,名气也不够大,自然无法进入今日的绿柳楼。

  他们只能站在门外空地上,朝着水牌指指点点,不时喧哗‘某公子到了’,或者‘某小姐居然也参会了’。

  午时,正点,文会开始。

  绿柳楼内,一声声清朗的吟唱声中,一首首水准有高有低的诗词不断做了出来。

  有专门大嗓门的小二站在门口,大声吟诵这些诗词,引来外面看热闹的闲人或者鼓掌,或者笑骂,或者唿哨声不绝。

  正是热闹着,大街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涌了过来。

  今日,盘蛮换了一身标准的书生长衫,骑了一匹神骏的白马,手持折扇,连同十几名平日里有点交情的诸侯质子,带着数百名护卫赶到了绿柳楼。

  盘蛮和十几名质子,都有文会主办方签发的会帖,他们虽然迟到了,但是守在门前的护卫们,依旧让盘蛮他们进了绿柳楼。

  一刻钟后,绿柳楼内叫骂声四起,也不知道盘蛮他们做了什么,就听得锅碗瓢盆碎裂声不断,栏杆柱子、桌子椅子的断裂声刺耳,更有娇俏小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小会儿功夫,就看到浑身是血的盘蛮和十几名质子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绿柳楼,刚刚来到楼外的大街上,盘蛮就当众连吐了十几口血,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好像被钓起来丢在地上的鱼儿一样急骤的抽搐着。

  “显然没有挨揍的经验。”卢仚吧嗒了一下嘴:“吐这么多血,明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呢,你还有力气抽抽?真是!”

  摇摇头,卢仚挥挥手:“得了,天子刚刚签署优待诸侯世子的手书呢,这里就有人聚众殴打诸侯世子……随我去抓人,先将那水牌保护妥当,那可是铁证!”

  卢仚大踏步奔向绿柳楼,绿柳楼四周的宅院里,潮水一样的守宫监监丁蜂拥而出,迅速驱散了看热闹的闲人,将整个绿柳楼,尤其是那一块大水牌围了个结结实实。

  一名生得五短身材,身体粗壮犹如铁桩子的蛮子‘咕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卢仚连连磕了七八个头,顺势将一把辣椒水抹进了眼眶里。

  眼眶通红,泪水‘哗啦啦’直流的蛮子面孔扭曲,带着强忍的笑意嘶声大吼:“天阳公,你要为我们世子做主啊……我们世子今日,是为了,为了……为了‘苔痕小筑’的小娘儿来的……只想着文比,没想着动手,没想到啊……”

  蛮子嘶声吼道:“我家世子文采风流,做了一曲绝佳好词,居然被他们说是‘剽窃’来的……他们都不承认那词是我家世子写的……我家世子和他们讲道理,居然被他们放肆辱骂……然后大打出手,硬生生将我家世子打得……”

  正抽抽的盘蛮瞪大眼睛,看了看卢仚,他一张嘴,‘噗噗’的又是几口血吐了出来。

  卢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尔等居然敢聚众行凶,殴伤诸侯世子……啧,看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估计也做不了主,让你们家里主事的长辈来吧!”

  一名看热闹的闲人琢磨出了一点不对经的味道,他在人群中大吼:“天阳公,论理,不是应该逮捕这些殴伤人的凶犯,依法处理么?这事情,和他们家里的长辈有什么关系?”

  “只是斗殴伤人,不是谋乱造反,扯不上株连九族啊?干嘛找他们的长辈?”

  正在地上抽抽的盘蛮猛地坐了起来,狠狠的朝着这位闲人指了指:“刚刚打我的人,好像就有他一个!”

  一时间,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

  卢仚的脸皮骤然一阵通红,这也忒尴尬了!

  第113章 拦路虎(2)

  盘蛮演得再难看,人,还是抓了。

  白马坊,守宫监镇守衙门。

  后院校场,两张大案并排而放,卢仚端坐在一张大案后,端着茶盏,笑着向白马坊的镇守将军——七星将军何太平致谢。

  “何将军,今日多多劳烦,以后咱哥俩多多亲近。”

  五十出头的何太平笑容满面的端着茶杯,忙不迭的热情回应卢仚。

  如今在守宫监内部,卢仚已然是彻头彻尾的传奇——加入守宫监短短一月许,得天子亲授将军红袍也就罢了,居然封公?

  如此圣宠,真正是不得了。

  卢仚主动借白马坊镇守衙门办事,这是主动将人情送上门来了,这个脸,何太平绝对得用最快的效率、最大的热情兜着。

  抿了一口香茶,何太平笑道:“天阳公但有所需,只管发话……咱们,都是为陛下效力,真正的自家兄弟,万万不要客气。”

  卢仚笑着点头,目光扫过被扣押在校场里的,来自两百二十七家,共计六百四十九名出身豪富的公子小姐。

  校场四周,围满了守宫监的校尉、力士和监丁,更有卢仚的亲卫队骑着血蹄乌骓,面无表情的镇守四方,一股军伍特有的杀机弥漫,好些胆小的公子小姐吓得浑身哆嗦、面孔苍白。

  有年龄尚小,和卢仚也差不多的娇嫩少爷在低声哭泣:“我并无出手打人!”

  卢仚已经辟穴七十二个,随之而来的是五感比寻常人灵敏何止十倍?听到那娇嫩少爷的哭泣声,卢仚看了过去,淡淡道:“这位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当时那般多人,那么混乱,你说你没有打人,人证呢?”

  手指敲了敲大案,卢仚摇了摇头:“如果有人证,而且证据确凿的话,我可以放你走。”

  “但是你们应当都度过大胤律,按大胤律,这等情况下,你们的亲友、护卫、仆役等,是不能作为人证的。你们可有和你们完全不相关的,和你们没有厉害干系的路人做人证啊?”

  一众公子小姐说不出话来。

  之前在绿柳楼,没有得到会帖的闲杂人等,哪里有资格进楼?

  能够进入绿柳楼的,全都是他们白马坊牵牵扯扯的一个大圈子里的人,很多人家里相互之间还是姻亲之类,按照大胤律,他们相互之间,是不能作为人证自证清白的。

  卢仚叹了一口气,他放下茶盏,双手捧起了面前的一卷用檀木轴装裱的白绫子。

  “天子手书在此,天子说,我大胤要善待诸侯世子。”

  “这手书,刚刚颁发下来没几天呢,你们就当众殴伤了赤阳公的世子。”

  “哎,这等行为,往大里说呢,你们是不尊天子谕令,近乎等同谋反!”

  “往小里说呢,南蛮州赤身峒赤阳公,那可是坐拥领地三万里,子民数以十亿计,一声令下,能调集上亿蛮兵为之征战的猛人。”

  “你们殴伤了他的儿子,若是他执意要为盘蛮世子出气……敢问诸位,你们谁家里能承受一位‘公’的怒火?”

  卢仚这话,并非虚辞。

  如果被殴伤的,是东神州的诸侯世子,东神州乃文教发源之地,风流文华,恪守礼法,你还能指望东神州的诸侯讲讲道理。

  但是南蛮州的诸侯么。

  那是一个完全以丛林法则,赤裸裸弱肉强食的鬼地方。

  招惹了南蛮州的诸侯,他们真能不管不顾的派出心腹死士,万里迢迢奔上镐京杀你全家!

  对于赤阳公这样独霸一方的大诸侯来说,派出数千死士,伪装商队,潜入镐京杀人,这算什么事么?相比他麾下的蛮兵,消耗这么点人手,算什么事么?

  很多公子、小姐想起了市井传说中南蛮州那些蛮子的凶狠和毒辣,一些人顿时吓得‘嗷嗷’哭喊起来。

  他们毕竟是豪商家庭出身,并非官宦人家的公子,经不起卢仚的话术恐吓。

  卢仚和何太平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人声涌动,就有距离镇守衙门较近的,卷入了这场冲突的公子小姐家的长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到后院这等场景,几个最早赶到的中年男子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名身穿紫色仙鹤纹长袍,腰间系着玉带,悬挂着螭龙纹玉佩的富态男子,整顿了一下表情,迈着四方步,大步来到了卢仚和何太平面前。

  富态男子走过来的时候,何太平已经向卢仚介绍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来历。

  白马坊,周氏。

  大粮商,白马坊和周边一百二十七个坊市百姓米粮,三成出自他家米店。

  大布商,同样是白马坊周边上百个坊市的日用布匹,四成出自他家布店。

  周氏的背后,杵着户部的一名侍郎,周氏的一位女儿,嫁给了那位侍郎做平妻,这个后台,在镐京城也算是颇为扎实。

  富态男子就是周氏家主周平,他舍得花钱,如今身上挂着镐京城外某个上府的四品候补知府的官衔。

  至于身上的仙鹤纹紫袍,玉带、龙纹玉佩等等服饰,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天子那里买来的皇恩特权。

  天子胤垣那边,只要给足了钱,他连爵位都敢卖。

  周平身上这一套服饰,对应的是正经朝堂一品大员的官位。因为只是采购了服饰权,并没有购买对应的官职和爵位,这么一套行头一年的使用费不过区区三百万钱,三千贯不到点,对于周氏这样的豪族,这价码堪称‘实惠’。

  不仅周氏,进来后院校场的那几个豪商家族的代表,全都身穿紫袍,系着玉带,挂着龙纹玉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朝堂重臣到了。

  周平笑容可掬的行到卢仚面前,深深的稽首下去:“天阳公。下官周平,给天阳公行礼了。”

  对卢仚,周平的态度是谨慎而保守的。

  但是对何太平么,周平显然就轻松了许多,他只是笑着,向何太平拱了拱手。

  何太平也笑着向周平点了点头——卢仚心里就明白了,何太平往日没少从周平这里捞好处,守宫监的德性,卢仚大体已经是摸清了的。

  看在何太平的面子上,卢仚的态度也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将胤垣的手书在大案上展开,让周平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然后敲了敲大案:“这事情,周家主,我们和平解决罢?”

  一旁何太平笑着给周平使了个眼色。

  周平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来镇守衙门之前,他已经从自家儿子的护卫那里,听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打探到了具体的细节。

  自家儿子,还有这么多老朋友家的儿女们,是被人下了一个天大的套,把所有人一家伙都给套进去了。

  他来的路上,还在心焦这一次要出多少血才能破财免灾。

  但是看到卢仚和何太平的这般态度,他心里有谱了:“天阳公,下官听您的,您有什么章法,只管说出来!”

  卢仚看着周平,露出了羞赧的笑容:“前些日子,有人去周大人富商,求购金刚溪南面山里的那一座别业。”

  周平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卢仚,他想起了这档子事情。

  自家的祖上,是在那边山里有一座别业,地方不大,也就是几亩大小的一座院子,偶尔夏天,他或者他的儿子们,会带着小妾去里面体验一下山林野趣。

  几亩地的院子,周边附带的山林也就几百亩地,相比周氏的家当,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产业。

  就前些天,是有一个白马坊的,同样在米行里混的中等商人上门,按行情价求购那座别业。

  但是周氏不缺钱。

  而且怎么也是自家祖上留下来的家当,就这么卖掉的话,似乎有点不孝?

  所以,周平很随意的就将那上门的商人打发掉了。

  没想到,这事情的首尾,在这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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