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让你死无全尸,我要把你拿去喂狗!”
“你怎么敢,你就怎么敢,杀了我的兄弟?”
卢仚很认真的看着浑身散发出浓烈杀意的熊顶天,再次认真的提醒对方:“可是,人是你杀的。做人,不能太无耻,是吧?我们,要实事求是嘛!”
熊顶天牙齿咬得‘嘎嘣’作响,他怒视卢仚,正要说话。
卢仚身后,熊顶天的身后,这天长有五六十丈的小巷子前后两头,同时有一群人快步走了过来。
这些人,身穿各色各样的便服,拎着不同的灯笼火把,长得高高矮矮,生得胖胖瘦瘦。
但是无论是身穿绫罗绸缎,还是穿着粗布细棉,无论手上的灯笼是价值昂贵的琉璃走马灯,还是最普通的油脂火把,也不论他们长得高,长得矮,长得胖,长得瘦,他们都有一张普通平常,在人群中极其没有辨识度的面孔。
熊顶天身后,能有十七八人。
卢仚身后,能有十二三人。
小巷里两头加起来,能有三十人上下。
他们从这条小巷附近的好几条巷子里窜出来,要巧不巧的,或者说,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精心设计的,正好是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从四面八方,同时汇聚到了这小巷的两端。
巷子只有五六十丈长短,巷子里,只在巷子正中开了两扇门。
其中一扇门开启着,刚刚熊顶天就是从这扇门里走了出来,配合黑衣男子伏击卢仚。
卢仚和熊顶天大打出手,说起来慢,实则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黑衣男子已经死在了地上,而熊顶天发誓要撕碎了卢仚,卢仚却已经打定了主意‘风紧扯呼’。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熊顶天的身份来历,还怕以后不能报复回来么?
就在这节骨眼上,两伙人突然冒了出来。
他们原本闷头疾走,而且奔走之时脚下悄然无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比猫儿在小巷子里快步奔跑发出的动静还小。
卢仚和熊顶天相互紧张的盯着对方,两伙人一前一后堵住了巷子,两人居然都没能听到半点儿不对的声响。
猛不丁的见到巷子里站着的卢仚和熊顶天,两伙人同时刹住了脚步。
卢仚吞了口吐沫,他猛地转身,向后退了两步,贴着熊顶天刚才出来的那个院子的院墙站定。
他笑呵呵的看着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动的两伙人,干笑道:“刚刚崎芳园那边着火了,有人故意杀人放火……今夜这四极坊,不安定,诸位无事,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卢仚笑得很灿烂。
熊顶天则是狂笑了一声:“小子,东拉西扯的,救不了你的命。就这群杂碎?你指望他们能救你?哈,尔等报上名来,谁敢管我熊顶天的闲事?”
小巷子里蓦然刮起了一道寒风,两伙人手中的灯笼火把齐齐熄灭。
细微的破风声中,密集如雨的飞刀、毒针、铁蒺藜、铁沙子等暗器铺天盖地的朝着卢仚和熊顶天打了下来。
有几个身形矮胖的男子就地一个翻滚,他们生得矮胖圆润,但是在地上却无比灵巧的打着旋儿,翻着跟头,一抹抹寒光缠绕着身体,宛如刀球一样顺着小巷滚了过来。
有七八名身形正常的男子踏着大步,一声不吭的拔出沉甸甸的短刀,带着一股子与人同归于尽的决死之意,朝着卢仚和熊顶天狂奔而来。
更有几名身形高挑瘦削的男子,他们腾空而起,踏着小巷两侧的院墙,死气沉沉、静默无声的朝着卢仚、熊顶天杀了过来。
卢仚瞳孔一凝。
后知后觉的熊顶天双拳用力对撞,大吼了一嗓子:“啊哈,你们是刚才在大街上杀人放火的混球?天子脚下,镐京都城,你们也敢如此放肆?”
卢仚直翻白眼。
这头蠢货。
这些人刚刚在大街上杀人放火,没错,他们犯了重罪。
你熊顶天在这小巷子里埋伏守宫监所属,同样准备杀人,你又是什么好人?
深吸一口气,卢仚身边清风乍起。
那些密密麻麻的暗器距离卢仚还有一丈多远,他已经轻飘飘的腾空而起。
他越过了那些翻滚而来的男子。
他越过了那些大步奔来的男子。
他越过那些在墙头飞驰的男子。
他越飞越高,比起小巷两边的院墙高出了十几丈。
一道寒风吹过,卢仚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顺着寒风向一旁一弹、一折,一步横跨二十几丈远,落在了远处一栋小楼上。
然后,他脚尖一点,身形一弹,再次乘风而起。
小巷里,就传来了熊顶天的谩骂声:“干,惨了!”
第40章 死士
卢仚跑得飞快。
小巷里的那些杀手男子,一个个都是江湖经验老到至极的老手。
看到卢仚腾空而起,轻松跃起十几丈的身法,就知道自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追上卢仚。
没有任何一人徒劳的攻击卢仚,他们面无表情的,组成诡异的杀阵,联手杀向了熊顶天。
可怜熊顶天,一身橫炼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实力高深得很。
奈何橫炼武修,天生的弱点放在这里。
他跳不得多高,最多原地跳起五六丈。
他跑不得多快,最多比常人快一两倍。
而这些杀手的身法虽然不如卢仚,任何一人都比他跳得高,比他跑得快。
一群人围着熊顶天,各种歹毒的招式犹如暴风骤雨,偏偏没什么声响的笼罩住了熊顶天。
大把淬毒的暗器砸向熊顶天。
浑身肌肉凸起,熊顶天双臂一挥,大片飞刀、飞针、蒺藜、铁砂、金钱镖等物件四散飞溅。
他吐气开声,刚要一拳轰向一名凑到自己身前,朝着自己小腹连捅了七八刀的汉子,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就突然从人群中飞出,砸向了他的面门。
熊顶天下意识的一巴掌扇在了纸包上,‘噗’的一下纸包炸开,大片石灰飞溅,朝着他的面孔喷了过来。
熊顶天怪叫一声,双手急忙护住面门,迈开大步向后急退。
就算橫炼功夫修炼得再高,人体总有几处部位是极难修炼到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一处致命弱点,以熊顶天的实力,寻常人的拳头伤不了他的双眼,但是也挡不住歹毒的石灰。
刚刚向后退了两步,熊顶天的腰带突然一松。
这些杀手下手极狠,几乎毫无底线可言,他双手护着面孔向后退,两名杀手冲到他身边,先是用短剑朝着他的两侧腰子捅了七八剑,发现根本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就干脆两剑劈断了他的腰带。
如此魁梧的熊顶天,腰带断裂,大灯笼裤‘唰’的一下就往下滑。
作为熊氏武馆的馆主,熊顶天毫无疑问是个要脸的。
他怪叫一声,近乎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向下滑落的裤子。还没等他来得及将裤子提起,就听‘嗤嗤’几声响,他大灯笼裤里面的大裤头,被两个杀手几剑劈得粉碎。
又是一声怪叫,熊顶天猛地并起双腿,两手狼狈的挡住了身前。
地面上,四个圆滚滚的胖球一般的杀手飞滚而来,他们手脚齐动,犹如牛皮绳一样缠住了步伐散乱的熊顶天双腿,轻轻一掰一扯,熊顶天就大吼一声,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不等熊顶天挣扎爬起,一群杀手已经扑了上去。
有人朝着他脸上不断的撒石灰。
有人拎着一尺多长的钢针往他的耳朵孔里乱扎。
更有人拎着精巧的鹤嘴锄,朝着他双手挥舞时不小心露出来的小脑袋一通乱凿。
‘嗤嗤’声中,数十根黑漆漆的细细钢丝猛地缠住了熊顶天的脖颈、手肘、手腕、脚腕、膝盖,更是一通胡乱交错,将他的小脑袋也缠在了钢丝中。
七八个杀手倾尽全力,拉着钢丝腾空而起,站在小巷两侧院墙上狠狠一拉。
‘嘎吱’声中,熊顶天九尺之躯被硬生生拉得离地而起,好似蜘蛛网中的虫子一样挂在了空中。
剩下的杀手们各出手段,各种歹毒的招式朝着熊顶天就是一通乱抡。
熊顶天闭上嘴,闭上眼,两只耳朵犹如猪耳朵一样忽闪了一下,耳朵猛地闭起,将耳道遮挡得结结实实。
石灰洒在脸上。
钢针猛扎耳朵。
鹤嘴锄‘咣咣咣’一通乱打。
短刀、短剑,淬毒的钢针、铁椎等物在浑身上下乱刺。
甚至有人蹲在熊顶天身体下方,手持兵器,朝他‘辱没斯文’、‘不可名状’之处乱戳。
熊顶天浑身肌肉凸起,一根根血管跳动扭曲,苦苦抵挡着这些杀手毫无底线、毫无节操的疯狂围殴。
也就是他的橫炼功夫真的到了一个极高深的火候,就连寻常男子最脆弱的致命处都淬炼得坚硬如钢,三十位上下的杀手围着他一通捣鼓,七八个呼吸间居然没能伤损他分毫。
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泼油,烧之!”
熊顶天的身体骤然一僵,浑身毛孔一下子就渗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
他如今的确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但是他还是一个凡人,他还不是神仙。把他丢进水里,他会被淹死;把他活埋地里,他会被闷死;用烈火焚烧,他同样会被烧死。
胸膛里一声洪亮的咆哮声响起。
被杀手们怪异、下作的手段打得措手不及的熊顶天浑身肌肉膨胀,他四肢猛地向内一缩,站在院墙上疯狂拉扯钢丝的七八位杀手立足不稳,一头从院墙上栽倒。
一声大吼响起,熊顶天身边离得最近的几个杀手双耳同时喷出血水,被他这一声大吼震碎了耳膜,震伤了脑子。
熊顶天落地,他也顾不得大灯笼裤和裤衩的问题了,他双腿稳稳站在地上,‘呼呼呼’,伴随着沉闷的破风声,他双腿犹如攻城锤,朝着四周连续十几腿轰了出去。
围在熊顶天身边的杀手纷纷闪避,唯有那几个被吼声震伤了脑子的杀手闪避不及,被熊顶天一腿一个踢飞了出去。
骨折声不断,几个杀手飞起,一头撞在了小巷两侧的院墙上。
院墙崩塌,几个杀手变成了一团团狼藉的血肉,撞穿了院墙飞了进去。
熊顶天依旧闭着眼,挥动着双手朝着四周一通乱打。
他的动作飞快,拳头带起狂风,带起连片的炸雷声。
一群杀手硬生生被熊顶天逼得靠近不得,他们只能绕着熊顶天乱窜,好似一群凶残的鬣狗围着一头发狂的野牛,随时准备瞅准了空子,给熊顶天致命的一击。
但是这些杀手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焦灼的情绪波动。
他们已经在熊顶天的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卢仚已经逃跑了有一小会儿。
他们一时半会的,还没办法拾掇了熊顶天。
他们的撤退路线,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精心的设计,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此刻应该已经躲进了安全的藏身据点,足以避开后续的大胤官方大搜捕。
但是有了熊顶天和卢仚这一桩意外,他们这一队人预先准备的藏身据点,显然是不能用了。
“我等今日必死无疑,拖他一起上路。”刚才发号施令,要杀手们用火油烧死熊顶天的冷酷声音再次响起:“服燃血丹,和这厮玉石俱焚。”
杀手们的攻击骤然一滞。
他们纷纷退后了两步,张开嘴,一口将自己的衣领咬了下来。
一口将衣领扯得稀烂,这些杀手同时服下了一颗色泽殷红,表面有一丝丝黑色火焰纹路,看上去极其邪异的丹丸。
一个呼吸后,这些杀手同时发出了野牛受伤一般的‘哞哞’喘气声。
他们皮肤变得通红,双眼充血凸起,皮肤下一根根血管怪异的凸起,‘哗啦啦’的血液流淌声变得清晰可闻。
他们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倍,原本冷漠,甚至死气沉沉的目光,骤然变得疯狂无比。
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瓷瓶被这些杀手投掷了出去。
熊顶天挥动重拳,将投向自己的瓷瓶全都击碎。
瓷瓶破碎,亮晶晶的火油洒遍了熊顶天的双臂,火油中混有白磷等引火物,一碰到空气,加上瓷瓶碎片的摩擦,磷火‘呼’的一下在熊顶天的手臂上燃烧起来。
熊顶天闷哼,痛呼。
刀枪劈砍,他丝毫无惧,但是这烈火焚身,却让他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痛苦。
不过,橫炼功夫到了他这种地步,他的皮肉对烈火的抗性也比寻常人强出了许多,虽然痛,但是他依旧咬着牙,亡命的挥拳攻击,一头撞在了小向一侧的院墙上。
院墙后面,就是刚才熊顶天藏身,准备埋伏卢仚的小院。
小院里灯火昏暗,熊顶天嘶吼着破墙而入,挥动着两条燃烧的手臂,亡命的朝着前方的大门冲去。
冲出大门,就是一条大街,此刻外面大街上密布无数的禁军、衙役、武侯、守宫监,只要能冲过小院,只要能冲出大门,这些杀手就死定了,而他也就彻底安全了。
服用了所谓的燃血丹,变得疯狂的杀手们飞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