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来的奸臣呗……天子无道,昏庸,想要盘剥我们乐州百姓,派了一群贪赃枉法的混账,来我们乐州折腾,想要鱼肉百姓呢。”
“幸好我们乐州有大将军坐镇……大将军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将那昏君派来的奸臣统统斩杀,啧啧……”
卢仚看着那些人头,默然不语。
胤熇派来的,清算、盘点乐氏六州领地的官员,全完了!
卢仚从镐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血神老人救出乐武,带着他们返回乐州,胤熇派出的这些官的下场不会很好。
但是没想到,乐武下手这么绝,直接斩尽杀绝,还将人头拿来游街示众!
“清平坊啊,好地段啊!”卢仚‘呵’的笑了一声,将一大块金子丢在了酒桌上,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去。
大黄、兔狲一溜烟的跟上。
大鹦鹉则是一拍翅膀,‘唰’的一下直冲高空。
第276章 乐氏称帝(3)
一如大胤以前没有乐州一样。
乐州城内,本也没有清平坊。
乐氏发家了,就有了乐州,然后就有了乐州城。乐武在镐京做大将军呢,主持封地一应事宜的几位乐氏族老,也不知道从哪里请了几个文人骚客,乐州城内就有了‘清平山’、有了‘清平湖’,进而有了清平坊。
而乐氏在清平坊中修建的,那座占地巨大的私家林苑,也就有了个极雅的名号——清平乐。(清平乐(yue):古词牌名)
“清淮浊汴。更在江西岸。红旆到时黄叶乱。霜入梁王故苑。
秋原何处携壶。停骖访古踟蹰。双庙遗风尚在,漆园傲吏应无。”
(苏轼,清平乐·秋词)
卢仚行走在乐州城过于繁华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
走过一座大桥时,他看看桥下的江水,又看看两岸风景,再远远眺望远处一座翠绿屏风一样拔地而起的清平山,轻叹了一口气。
“词好,意好,奈何,不应景。”卢仚有点颓然的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这眼前的景,不是词里的景。啧!可惜,可惜。”
清平坊,占地面积极大,毕竟这内里有这么大一座清平乐苑嘛。
就在这座林苑的西南门,距离巍峨磅礴,颇有皇城气象的乐府不到三里地,有一条种满了珙桐树的大街。
恰值十月,珙桐树上结满了果子。
站在一栋大宅子的门口,心不在焉的挥手告别原本宅邸的主人时,卢仚看着街边一溜水缸粗细的珙桐树,满心期待来年春天,这树上开满鸽子状花朵的美景。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乐州城里,有聪明人啊!”
卢仚背着手,笑看着远去的那一架马车。
这套宅子,自然无法跟他在镐京城的府邸相提并论,但是也足足有百亩大小,前后六进,左右四跨院,有后花园一座,在乐州城内,也算是一流的豪宅。
这宅邸的主人,原本是做粮食生意的,生意遍及乐州以及周边两州范围,在乐州城,也算得上排名前三十的大粮商。
可是乐武昨天刚刚拖家携口的返回乐州城,这宅子的主人,立刻就将宅子挂在了牙行,全家人打点行装,就准备离开乐州,说是回老家去。
“聪明人啊,走得真快……不过,不走快些,就真的,走不了喽!”
卢仚看了看站在身边,一脸笑容的牙行经济,随手给他丢了一个大金锭过去:“这桩买卖,办得爽利。不过,单单一套宅子,也忒单薄了些。”
“里里外外的,家丁、仆役、侍女、工匠,还有看家护院的护卫,你得给我配齐了罢?”
卢仚摸着下巴,思忖了一阵,点了点头:“嗯,再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酒楼,有主人家要出手的,赶紧给我趸摸一些来。七家八家不嫌少,十家二十家不嫌多。”
卢仚大咧咧的拍了拍双眼直冒金光的牙行经济的肩膀,笑道:“大爷我虽然家里遭了难,亏了大半家当,但是呢,这浮财还在,这架子,还是能撑起来滴!”
牙行经济屁颠屁颠的走了,带着卢仚的殷切诉求走了。
临行前,他满口打包票的向卢仚承诺——也是巧了,就今天上午,就在清平坊,有一家极有名的新篁楼,乃是一个字号连开了十八家大酒楼的老字号,店东家突然说银根亏损,要将酒楼整批的出手。
十八家新篁楼,地址尽在清平坊最热闹繁华的所在,最矮的一栋有六层,最高的一栋有十八层,每天都是高朋满座,用日进斗金都无法形容这十八座新篁楼捞钱的速度。
牙行经济欢天喜地的告诉卢仚,只要他财力足够,将这十八座新篁楼一整个拿下,这辈子,还有未来子孙后代,都可以躺在锦绣窝里享福了。
卢仚背着手,看着坐上了马车,一溜烟跑得飞快的牙行经济,轻轻的摇了摇头。
“市井之中,有高人哪。”
“这宅子的米商老板,跑了。新篁楼的大东家,也跑了。嘿,都是有门路的厉害人。”
“还躺在锦绣窝里享福?这乐州城,搞不好就是血肉屠场,修罗地狱……这满城的黎民百姓,呵呵!”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他想起了临行前,神醉和朗月两个老和尚郑重其事的交待。
元灵天的宗门入侵,他们不是来走亲戚吃酒席的,他们是来劫掠气运,劫掠整个极圣天的……这是,不死不休的道途之争。
在这样的道途之争中,不要说普通的凡俗黎民,就算是有修为的大能修士,也都犹如刍狗,随时可能化为大争之世的祭品。
面对实力莫测的恐怖宿敌,就连神醉、朗月他们都要小心谋划、认真绸缪,卢仚……说到底也就是一名刚刚种下莲种的……中级修士?
一群鲜衣怒马的纨绔公子,相互追逐嬉笑着从大街上跑过,他们的马队后面,一溜儿精美的马车里,不断传来年轻女子娇嫩甜美的欢笑声。
卢仚背着手,看着这些人从面前飞驰而过,笑着的摇了摇头。
“我,尽力吧。”
双手用力的紧了紧拳头,卢仚轻声道:“我尽力……让这座城少死一些人,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但是,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我不是神圣仙佛,我更不是传说中的救世主……我只是一个,将人生小目标从活到一千岁,变成了活到一万岁的,普通寻常的小修士而已。”
“从上辈子开始,我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天地一孤鸿,红尘中挣扎求存的蝼蚁而已……我只能说,我尽力,但求无愧于心,仅此而已!”
在乐州城,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你几乎就能做成任何事情。
那牙行经济来了不到半个时辰,浩浩荡荡的车队就来到了卢仚的门前。
一群匠人拆下了门口原本挂着的门匾,一通敲打后,一块崭新的鎏金匾额端端正正的挂在了大门正上方,其上是端端正正的‘乐宅’二字。
一队队的家丁、仆役、侍女、工匠等,被牙行经济络绎带到了卢仚面前。
卢仚也不挑剔,只管掏出银钱,将牙行经济推荐的数十个家丁仆役,百来个侍女丫鬟,若干的马夫、花匠、门房、杂工,一应的厨娘、仆妇、粗使婆子,甚至是管家、账房等,一应都配得妥妥当当。
所有人的身契文书等,全都被卢仚妥当收好。
牙行经济重点推荐的,两名风姿卓越、颇有几分姿色,年近三旬的妇人,是卢仚的内宅总管。两名年近五旬,精明干练的男子,也是经济着重推介的外宅总管。
四名内外总管很快就划分了各自的权力范围,即刻上手发号施令,将一群家丁仆役、侍女丫鬟等指挥得团团转。
卢仚在账房里留下了数十万贯的现钱,四名总管见了这笔银钱,顿时腰杆挺得笔直,发号施令越发的干净利索。他们直接派了采办人手,跑去清平坊的各处店铺,挑选各色家居陈设等等,开始重新布置这座‘乐宅’。
从中午忙碌到傍晚时分,卢仚正坐在大堂里,享受两名侍女揉肩、敲腿的服侍,同时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众下人穿花蝴蝶一般忙来忙去。
突然间,院子照壁外一声轰响,门房的咋呼声中,几个身穿丝绸短衫的护卫,簇拥着一名身着锦绣长袍,面色发青,眼眶凹陷,步伐颤悠悠,明显酒色过度伤了元气,年龄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少年闯了进来。
两个门房,还有几个刚刚聘用的护院武士,被少年身边的护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紧跟着少年冲了进来,张开双手虚拦,但是哪里拦得住?
“哎,这里分明是钱家宅子,怎么变成乐宅了?”
少年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恰恰两个侍女捧着一对儿插花梅瓶路过,少年嬉笑着,朝两个侍女吹了声口哨:“妞,等会陪少爷我去江边走走?秋高气爽,江边有一处绿草地,在上面幕天席地,我们好生快活快活?”
两个侍女吓得一溜烟跑得飞快,少年则是放声狂笑了起来:“看看你们这德行……啊呸,就你们这种蒲柳之姿,我乐德少爷会看得上你们?”
卢仚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大堂门口,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看着自称乐德的少年。
“这位公子,你找谁?不请而入,似乎有点过分?”
少年挑了挑眉头,朝着卢仚抬了抬下巴:“谁家的裤裆没锁结实,把你给露出来了?我找钱有义,前几天约好的,今天我们去金钩坊好好的玩几票大的,他答应借我一千贯钱做本钱呢?”
“人呢?钱有义人呢?这钱宅,怎么变成乐宅了?”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朝乐德拱了拱手:“原来如此,呵呵,这宅邸,是在下今天刚刚买下来的。在下乐获,乃吉州人士,今日刚刚抵达乐州城,正巧了,想要买一栋宅子立根呢,恰好就撞上了钱东家要将这宅子出手。”
乐德呆了呆,跳着脚的骂了起来:“啥?钱有义那厮跑了?哎,不对,他们钱家,整个钱家,都跑了?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哎,哎!”
卢仚笑着朝乐德拱了拱手:“乐公子若是有意去金钩坊玩玩,钱少爷走了,不是还有我乐获么?”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在下也姓乐,本家在吉州城,奈何吉州城前些日子遭灾,满城俱丧,我是好容易带着家财逃出来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乐字,今日得见乐公子,也是有缘。”
“在下在乐州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看乐公子的举止气度,就知道出身尊贵,家世不凡,以后,还多有仰仗之处呢。”
乐德呆了呆,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没错,没错,一笔写不出两个乐字,咱们,可以算是一家人嘛……哈哈哈。”
第277章 乐氏称帝(4)
清平坊,金钩赌坊。
宽敞的贵宾包房,贴金箔的墙壁,贴金箔的天花板,同样是贴了金箔的地板。
红木的大赌桌旁,一个个华服公子卷着袖子,踩着凳子,甚至有人袒露出半边胸膛,声嘶力竭的拍打着筹码,犹如地痞流氓一样嘶声吼叫着。
每个华服公子身边,都站着一个、两个、三四个不等的美妇、少女,她们比起这些公子哥更加的亢奋,一个个发髻散乱,发钗乱晃,更有人罗裙凌乱,香汗淋漓的挥动着拳头大吼大叫。
整个包房内,十几名公子哥,数倍的美人儿,还有数十名往来奔走的侍女,一个个都忙得汗流浃背,面孔酡红。
唯有坐在乐德身边的卢仚,还有三名负责摇骰子、收放筹码的赌坊荷官,镇定自若,面皮连红都没红一点。
荷官们见多识广,而且无论输赢,他们总归是最后的赢家,他们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而卢仚呢……
银钱这东西,对他真心只是个概念,他对这个,没多大的感观。
银钱?
不说卢仚现在拥有的,已经懒得去计算的巨额财富,就说他现在跑去某个大诸侯那里,对他说,只要给他醍醐灌顶,硬生生将其提升到烈火境修为,从而延寿千年……
就这,能换来多少金银铜钱、奇珍异宝?
世俗界的财富,对已经种下金莲的卢仚而言,真的只能算是一个概念了。
所以,乐德手气臭,一上桌就输掉了上千贯,卢仚面不改色的掏出了几颗顶级的走盘珠,兑换了数千贯筹码,随手交给了乐德。
乐德兴奋得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嚎叫着,将筹码一把一把的推了上去。
卢仚笑呵呵的,拿着几个小筹码在一旁跟着押注,无论乐德押什么,他就跟着押什么,一旦乐德输光了筹码,他面不改色的掏出各色珍珠、美玉、极品的翡翠砗磲猫眼石之类的,兑换了大把的筹码丢给乐德。
如此,到了最后,那些狂热的公子哥都面色微变,一个个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卢仚。
终于,趁着金钩赌坊送来了清热解火的甜汤,大家喝汤小憩的时候,有一名头冠都歪了,身边站着几个熟透的美妇人的公子哥朝着卢仚指了指。
“乐德,怎么,钱有义呢?你往常,不是带着他到处溜达么?怎么,换了跟班了?而且,这手气,阔绰得有点离谱哦!”
钱有义,就是将宅子卖给卢仚的那粮商的大公子,平日里跟着乐德到处乱跑,乐德的吃喝玩乐,基本上都是钱有义结账。
只是,钱有义的出手,绝对没有卢仚这般大方。
刚刚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乐德已经输掉了三四万贯,对于他们这些公子哥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小钱了——主要是,他们尽是一群纨绔,平日里根本掺和不到家族里的产业,手头上实则也没几个闲钱。
乐德用一条热毛巾擦了擦面庞,得意洋洋的用力一拍卢仚的胳膊。
“本家兄弟,乐获……刚来乐州城,在清平乐苑西南门,那条珙桐街上置办了宅子,以后就跟着我混了。各位兄弟姐妹,在乐州城市面上见了乐获,可得多照应一二。”
卢仚笑着,站起身来,朝着一众纨绔公子抱拳行了一礼:“在下乐获,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公子多多关照。”
一群公子哥可有可无的打量了卢仚一阵子,一个个眸子里绿光闪烁,显然将他当成了大肥羊看待。
接下来,又是一场烂赌。
乐德输得是天昏地暗,一群公子哥赢得是欢天喜地,卢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逐次兑换筹码,硬生生帮着乐德输掉了十几万贯。
到了最后,一众纨绔公子都赢得有点胆战心惊,乐德的脸色也都有点不正常了。
这一天乐德一伙人在金钩赌坊的赌局,比平日里早结束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到午夜时分,他们居然就草草散场,一个个搂着各自的美人,不知道找哪里继续去寻欢作乐去了。
乐德佝偻着身子,裹着一条加了薄棉的披风,慢悠悠的走出了金钩赌坊。
下了两步台阶,乐德回头看了看卢仚。
“乐获啊……得了,我也不是傻子,你这出手,有点大方得过分了。我乐德,虽然是太后亲族,但是我不值这么多钱哪,换成我大哥,或许还差不多。”
“说吧,这样给我塞钱花,你有啥事求我呢?”
“丑话说在前面,小事,在这乐州城内,没有我办不成的……大事嘛,啧,你先说,我姑且听听,但是大概率,我是办不成的。”
乐德朝着卢仚摊开双手,叹了一口气:“我大概,也就能办成一千贯上下的事情,所以钱有义那小子,这些年才眼巴巴的陪着我玩啊……超过一千贯的,你可就找错人喽!”
卢仚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