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条缝。

　　江祺和刘澜蹲在死角，清楚地看见里面六个女生宛如六只吃饱喝足正翻着肚皮晒太阳的长毛大肥猫瘫在椅子上，四个仍抱着碗，两个抓着筷子，一副岁月静好，工作再见的快活模样。

　　刘澜撑着头，良好的职业素养和求生欲使她没有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只是动嘴啧啧称奇。

　　“江祺，你说黄叔的面是不是打这个本的时候吃特别好吃？我感觉我昨天晚上吃的时候也没吃成这样啊，我昨天晚上可吃了三碗啊。”

　　江祺觉得有理：“玩本的时候应该有buff加成。”

　　刘澜发出渴望的声音：“好想玩一次这个本啊，玩完吃面肯定特别好吃。”

　　“你都提前知道剧情了，没有惊喜感和震撼感，效果肯定没她们好。”江祺给刘澜泼了一盆冷水。

　　刘澜想想觉得有理，一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悄悄下楼，帮着收拾东西去了。

　　江祺又在门口蹲了五分钟，结果江婉婉突然来电话，吓得江祺差点一个没蹲稳把门彻底撞开，只能走到窗边接通电话。

　　“喂，哥，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江婉婉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江祺光听江婉婉的语气就能断定最后一定是个好消息，便道：“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高琴她们那边意见不统一。她们轮滑社一共39个人，有11个人不参加活动，剩下28个人有7个不愿意玩剧本杀只想晚上直接去唱歌，21个愿意玩剧本杀的人里有15个新手。而且她们之间意见互相都不统一，有的想玩推理本，有的想玩情感本，还有的想玩阵营本或者机制本。高琴又是个资深剧本杀玩家，店里的本除了几个我玩着都觉得烂的超级大烂本她都玩过，所以这事差点就黄了。”

　　“差点？”江祺抓住了重点。

　　“没错，都亏了我！”江婉婉的语气里充满了邀功的意味，“多亏了我天天在寝室里给她洗脑，把咱们店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这才让高琴回心转意。不过她们团建时间也改了，改成这周六下午来咱们店团建！”

　　“这周六下午？”江祺一愣，这不是和温洛约的时间撞上了嘛。

　　“对，就是到时候选本估计有点难，店里的本有一说一，不是太烂就是太难，那些推理本都不适合新手。上次我们玩的哪个情感本挺不错的，就是21个人不好分。这样吧，我把高琴的微信推给你，算了，我回宿舍直接把手机给高琴，你和她聊吧。”

　　30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高琴的声音。

　　“喂，婉婉哥哥你好，我是高琴。”

　　“你好，叫我江祺就行。”

　　“是这样的，我这边的问题刚刚婉婉应该和你说了，我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团建的本和价格的事情。我们一起21个人，社团经费也没有那么充裕，所以想要一个优惠点的价格。”

　　“我知道的，因为你们人多嘛，价格方面我这边可以给到你们7折，零食饮料全免。本这边我也有推荐，我们店新到了一个独家本，很适合团建，人数为6－30人，是上次你玩的那个情感本的同一家发行出品的。今天刚刚开完一车，反响非常好，我们目前的定价是138一人。”

　　“当然，如果你们不想都玩一个本，有人想玩推理本的话，我等会儿把本单发给你，你们提前选好通知我就行。”

　　高琴半天没说话，江祺估计她是在算价格。

　　一分钟后，高琴开口道：“如果是上次那家发行出品的话，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吧，你那边先把本单发给我，我现在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最迟明天就给你答复。”

　　“好。”

　　高琴那边挂断了电话。

　　很快，江婉婉把高琴的微信推荐给江祺，江祺添加通过后把本单发给她。

　　忙完这一切后，江祺转身回去看才发现周媛六人已经下楼，房间也已经收拾好。

　　江祺下楼的时候，周媛六人还没走，正坐在沙发上和黄富贵还有刘澜疯狂夸赞刚刚的本。

　　见江祺下来了，自来熟的徐清蕊笑着问：“江老板，看来你们店生意不错啊。”

　　江祺笑笑：“也就旺季还行，这不是马上暑假了嘛。”

　　“不过你们也真是的，把店开在这么偏的地方，要不是周媛前天喝醉了非要进来，我差点就错过了。周媛你也是，你家门口就有这么好的店你还吃独食，不告诉我。”

　　周媛高呼冤枉：“我原先也没来过啊，我也是前天喝醉了第一次来的。”

　　几人又聊了几句，很快圆脸姑娘叫的网约车就到了，挥手和大家告别。

　　不过五分钟，其余几人的网约车也陆续到达，周媛把朋友都送走后也回家了。见客人都走了，江祺几人也准备关店下班。

　　老约翰早早就准备好下班了，原本在看的推理本都被他放回本架了。

　　就在江祺准备关灯离店锁门的时候，高琴发消息了。

　　高琴：我们这边确定好了，15人玩《厨神争霸赛》，另外6人玩《玖》，你看看需要多少定金锁房。

　　江祺让高琴随便给200定金就行，扭头看向已经迈着欢快的步子往家走的刘澜，高声喊住了她。

　　“澜澜，星期六下午有人约了《厨神争霸赛》和《玖》，我表弟那车也是同一个时间，《玖》是个什么本？你看到时候是你带还是让约翰老师明天看了周六带。”

　　不知道是不是江祺的幻觉，他感觉刘澜的动作顿了一下，迈出的步子在空中卡了半秒。

　　刘澜一脸难以置信地扭头，惊叫出声：“《玖》？！”

　　江祺不明所以：“这么本怎么了？”

　　刘澜一瞬间连家都不想回了，一脸悲伤的给外行老板解释：“这是个出了名的变态坐牢本，当初内测的时候测了足足10个小时还没测完，是我室友要回去了大家也不想测了就直接散了。这个破本有9个案件6个密室3条叙诡，虽然逻辑还可以没有明显bug但难得要死，光复盘就要一两个小时，保证普通的新手玩家玩完以后这辈子都不想再玩剧本杀。只有硬核玩家喜欢，我看网上测评玩十几个小时是常态。”

　　“这个破本没有任何演绎和机制，线索卡也不多，就是对着本硬盘。主持人手册200多页我看了足足一个星期，还只收98一个人，要不是一车没开卖了太亏冰姐早卖了。”

　　“看来周六我得在店里坐牢了，还没钱点外卖，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刘澜的悲伤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如果你带《玖》，那我弟他们那车怎么办？剩下的本我们基本都没看过啊，我就看了一个新手推理本一个欢乐本。”江祺有些为难。

　　最关键的事他也没带过本，不光没带过，甚至都没正经玩过本。

　　刘澜想了想：“要不你先让你表弟选本，你或者约翰老师抓紧时间把本看了。如果是新手本或者欢乐本的话也挺好带的，有的本婉婉都能带，实在不行让她来，她之前也临时过来帮忙带过本。”

　　江祺点头，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就在他第二次准备关灯关门的时候，下班积极分子老约翰突然开口：“我来吧。”

　　“啊？”江祺和刘澜都是一愣。

　　老约翰走到本架前，找到放在最下面的角落生怕被人看见的《玖》，拿起，道：“我来看吧，十几个小时是吧？”

　　刘澜还有点懵，不太确定情况：“约翰老师你确定要看吗？一天时间恐怕看不完吧。”

　　“没问题的。”只看了小半个本的老约翰表示区区看本，不在话下。

　　刘澜感动了：“约翰老师……”

　　老约翰没说话，拿着本出去了。

　　黄富贵笑呵呵地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拍拍老约翰的肩，笑着道：“约翰兄弟，看不出来啊，你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人挺热心的嘛！”

　　老约翰：……

　　不知为何，江祺居然从老约翰那一脸省略号中读出了他的内心想法。

　　为了住富人街区，我真是付出太多了。

　　第23章 老实人

　　第二天早上江祺难得起了个大早。

　　江祺起床后发现黄富贵的房间还没动静，猜测他大概又是玩手机玩到深夜就没叫他，在餐桌上留了十块钱给他买早餐，自己去小区门口的快递柜取快递去了。

　　到的快递是床上三件套，江祺下楼的时候顺便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经过一夜的发酵，知名度和满意度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知名度从9涨到了41，满意度从3涨到了8。

　　多出来的5点满意度毫无疑问是周媛一行人贡献的，六名初中生一个都没满意也在江祺的意料之中。从昨天他们出来时的对话江祺就能听出来，他们没意见已经不错了，能嘻嘻哈哈地笑着出来完全是因为年纪小好糊弄。

　　关于学生有多好糊弄这件事情，江祺已经在先前倒闭的店铺中深刻领悟过了。

　　对于这个涨幅江祺是满意的，估计不出几天知名度就能涨到100。就是满意度有点难刷，一个萝卜一个坑，同一个客人身上还不能重复刷，非得100个不同的客人感到满意才行。

　　以目前的客流量，不花点小钱做宣传连100个客人都没有。

　　江祺一边在心里盘算这印多少张传单，去哪些地方发，一边抱着快递往回走。

　　路上江祺路过包子店，觉得高中生买的肉包子挺香，便也顺手买了几个，边走边吃。还没走到单元门口就碰到了来送饺子的江晓红。

　　看着穿着大红裙子，端着装满饺子的大铁盆的江晓红，江祺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没想到江晓红这么快又送饺子过来了。

　　老约翰可以用大学老师暂住几天的话糊弄过去，黄富贵该怎么糊弄？

　　难道说新招的员工还没租到房子所以在家里暂住两天？

　　好像也行。

　　江晓红看见江祺甚是惊喜，惊喜中还带着几分欣慰：“小祺今天起得这么早呀！”

　　江祺露出一个符合长辈预期的老实小辈的笑容，道：“这不是这段时间店里生意忙嘛，前天又招了个新店员，外地的正在租房，事情一多就累，晚上睡得早，早上也起得早。”

　　当然，江祺这个晚上睡得早是有水分的，他这几天基本都是十二点多才到家，不符合长辈定义的早睡。

　　江晓红听了江祺这话高兴得眉开眼笑的，一边往单元里面走，一边说：“这就对了嘛，店里忙有事做，生活作息就规律了。你们这群小孩天天熬夜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都是没事干闲的，要是像我一样每天一睁眼就有一堆事要做，怎么可能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江祺点头符合着，一边上楼一边思考该如何引出黄富贵。

　　然后江晓红就主动提了：“你新招的那个店员正在租房，你也要帮帮人家呀。现在的小年轻怪不容易的，你姐的店每次做不了几个月就要倒闭，你也得提醒人家提前找好下家。”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江祺连忙道：“不是年轻人。”

　　“什么不是年轻人？”江晓红没反应过来。

　　然后门就开了。

　　估计是黄富贵在屋里听见了江祺的声音，所以主动把门开了。

　　江晓红懵了。

　　江祺连忙介绍。

　　黄富贵一听江晓红是江祺的小姑，当即就热情了不少，连忙接过江晓红手里的盆把她往屋里迎，和第一次见刘澜时只是笑笑形成鲜明对比。

　　和黄富贵相处了两天，江祺也有点琢磨过味来了。

　　黄富贵对新事物的接受度是很高，头发说剪就剪，手机也用得很六，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熬夜，但他骨子里还是个古代人，记忆不是很齐全，老婆原先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古代人。

　　江祺感觉黄富贵现在给他自己的定义是小厮。

　　江祺对他管吃管住，衣食住行全都一手包办，黄富贵本身就是江祺的卡牌，现在给江祺打白工，偶尔得点零花钱，这可不就是古代的卖身小厮嘛。

　　这也能解释黄富贵为什么第一次见江晓红要比第一次见刘澜热情很多。

　　江祺正琢磨着该怎么让黄富贵转变观念，当一个纯粹的不拿钱的打工人，那边黄富贵就已经和江晓红聊上了。

　　黄富贵熬夜玩了两天的手机，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把自己的身份背景编得非常详细。

　　什么老婆在外地打工，一年到头都没法回家，自己早些年也忙于工作没办法照顾儿子，赚的钱就只够吃喝，对儿子很是亏欠，所幸儿子争气读书不错，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考个好大学。现在儿子正在读高中正是要紧的时候，偏偏剧团倒闭，家里缺钱没办法，只能出来找工作。

　　听得同样儿子在读高中，同样穷过，同样曾经起早贪黑一天挣不了几个钱看不了家人几眼的江晓红感同身受，眼眶都湿润了。

　　江祺反应过来的时候，黄富贵连自己是哪个县的都编好了。

　　江祺掏出手机一查，这个县离浔市挺远，原先还真有个剧团，剧团也倒闭了，不过不是今年年初倒闭的，是六年前倒闭的。

　　黄富贵这手机没白玩啊！

　　江祺正犹豫着要不要制止聊天，黄富贵话锋一转，开始夸江祺了。

　　先前的生活不如意，都是为了突出江祺人性的光辉。

　　“小江老板是个好人呐。我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工作经验，在剧团呆了那么多年也就会演点东西，就连在网上招工作都是前段时间学的。”

　　“我也投了不少简历，不是嫌弃我学历低就是觉得我四十多岁了不适合。这剧本杀DM我一开始也没指望能应聘上，我看网上说这行都是年轻人干的，我原本就想试试，没想到小江老板一点都不嫌弃我，肯录用我不说还帮我找到了便宜的房子，见我手头不宽裕还提前预支我工资让我添置东西交房租。这要是搁古代，小江老板绝对是乡绅大善人。”黄富贵无比真挚地道。

　　江晓红欣慰地点点头，一副与有容焉的样子。

　　江祺都听傻了，不好意思地道：“没有黄叔说的那么夸张。”

　　是真的不好意思。

　　江晓红全当江祺是在客气，拉着黄富贵说了些感叹的话，让他不要担心，劝慰了一番，就拉着江祺进了房间。

　　门一关，江祺就知道小姑这是要和自己说悄悄话了。

　　“小祺。”江晓红今天听了黄富贵这一长串话，看江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脸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长大了。

　　江晓红顿了顿，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这次我一定要说说你姐！”

　　江祺：？？？

　　江冰女士这可真是锅从天上来。

　　“她这不着调的性子一定给改改，自己开的店，开不下去不想面对现实就扔给你，你还得搭钱帮她经营。小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听话热心，但帮人也要量力而行，你姐这剧本杀店估计也快倒闭了吧？还有几个月房租？你这都没收入，哪来的钱给员工发工资？”

　　江祺：……

　　这次真没有，说出来小姑你可能不信，光昨天一天就赚了13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