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出之后，会议室短暂寂静了一小会。
陆南栀的神色有些微妙，她委婉说道：“【深海】主机不在大都，也不在东洲。据我所知，当年图灵先生与我的父亲在东洲开展过【深海】算力实验，但在实验结束之后，那台试验品主机就被销毁……”
“显然也不在中央城。”
林霖意味深长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必定在最高席的掌控之中。”
“所以……是在中洲？”
红龙意识到了刚刚这个问题的愚蠢之处。
“上城被誉为‘智慧之城’，‘科技与进步之城’。”
褚灵说道：“三十年前，古文会的总部就开设在上城，当年的源之塔大力扶持图灵先生进行研究，几座学院也提供了巨大的助力……【深海】初代主机的问世，就是在上城宣布成功的。”
她挥手召现出一副画面。
那是当年【深海】刚刚问世之时的图片捕捉。
一台巨大的，占地有近百平米的实验室，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电子元件。
这张图片，象征着一台跨世纪的智脑问世。
也象征着五洲未来命运的改变。
顾慎饶有兴趣地敲了敲桌子，问道：“之后呢？”
“之后，就没有世人在乎【深海】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褚灵缓缓说道：“人们先是畏惧【深海】，然后开始尝试【深海】，最后便是享受【深海】……第二次迭代升级之后，【深海】便脱离了庞大的电子身躯，它将全部的数据通过超凡力量进行储存，以更稳定的形态寄存于虚空之中。就像是那些游离的超凡源质一样。”
林霖听到这，忍不住吐出了一个词。
“……神迹？”
这很形象。
因为【深海】的诞生，本质上就是一个神迹。
未曾熔炼火种的艾伦图灵，用科技的力量结合超凡，缔造出了这台不可思议的智脑。
“是的，你完全可以这么形容。”
褚灵正色道：“按照我的推测，【深海】主系统效仿游离的超凡源质，进行了迁移，在那之后，它便脱离了‘桎梏’。于是此后的升级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升级的跨度，也一次比一次大。”
“如此说来，【深海】寄居的虚空，应该就在……”
“源之塔。”
几道目光，齐刷刷望向了红龙。
“别这样看我。”
红龙很是无奈，连忙举起双手，道：“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意味着我完全不知道【深海】主机的位置……”
“源之塔内部等级森严，即便我是第一神使，也有不可抵达之处。”
红龙道：“很显然，如果你们很确定【深海】主机就在中洲，而且就在源之塔。那么只有一个地方。”
顾慎悠悠道：“【深海】主机的具体位置，在天空神座所居住的源之塔最高层。”
“那是整座中洲超凡力量最集中的区域。”
红龙神情凝重说道：“我知道东洲的‘清冢’是神迹之地，蕴含着大量的超凡源质。可如果要论源质密度，一定是清胧所居住的天空神域更加浑厚，除了我的老师，几乎没有人抵达过这源之塔的最高层。”
“我曾远远觐见过一次。在接近神域的下层，我便感受到了巨量的超凡源质悬浮，那股压力几乎让我无法抬头。”
红龙深吸一口气，回想着当年的画面：“如果没有神力的庇护，寻常凡俗根本就无法抵达【天空神域】。”
源之塔的塔尖，被誉为人类世界最接近穹顶的位置。
可只有真正抵达者才知道。
在火种力量的加持之下。
天空神域，就是人类世界的至高点。
“有些事情，无需亲自去看，也可以进行确定……”
陆南栀双手十指交叉，缓缓说道：“没有什么地方，比天空神域更加安全，【深海】主机选择将所有的信息进行收叠，存放在虚空之中，那么它的最佳选择就是天空神域。”
那里足够高。
也距离凡俗足够远。
“【深海】只是一个工具。”
褚灵道：“虽然它链接了五大洲，看似无所不能，但其实它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议会进行审批，同意……”
这是图灵留下的程序所导致。
哪怕【深海】觉醒出意识，它也只能为人类所用。
大大小小的事情，分别有不同层级的审批。
所以迁移主机这样的事情，也一样需要通过“同意”……
“关于【深海】主机迁移至天空神域的事情，我没有丝毫印象，我的老师也没有对我说过类似的讯息。”
红龙揉着眉心，低沉道：“所以这件事情，是在清胧的帮助下完成的。”
“或许你可以换个说法，换个更大胆的说法――”
顾慎道：“之所以会有第二次迭代升级，之所以【深海】会将全部讯息迁移至虚空，就是因为‘清胧’。”
“天空神座独自一人，完成了这一切！”
林霖立刻问道：“【深海】的每一次决策，都需要议会进行投票和选举，迁移主机这种事情，更是重中之重。”
“不错。”
顾慎平静说道：“迁移主机这种事情，必定是最高席之间的决策……可是你想想，在那个时间段，几位神座都在做什么？”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开始了回忆，紧接着他们的神情纷纷变得精彩。
顾长志北上，追捕艾伦图灵。
冥王逃离五洲。
当年的女皇还未功成。
只剩下光明，风暴，天空，还有一个傀儡“狄玖”。
“如果光明那时候就死了……”
顾慎将话题牵回了原点：“那么这项提案，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天空神座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操纵最高席的票选，来完成【深海】的数据迁移，以及之后的一切。”
第三百八十八章 超凡时代
会议室内的几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即便我们确认了【深海】主机的位置，又能怎样？”
林霖沉声道：“只要清胧坐镇源之塔神域，即便是我的姐姐，再加上白术先生一起进攻，也未必能够将其拿下。”
七位神座，都很强大。
但彼此之间，还是能隐约觉察出实力差距的。
能够熔炼火种，登上神位，必定是天才中的天才，妖孽中的妖孽。
所以决定神座之间实力强弱的很大因素，就是时间。
清胧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他的寿命比现任所有神座都要长，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的实力也比所有人都强。
任何一位神座，在自身神域内作战，都有主场优势。
在这两大增幅加持之下，清胧的【天空神域】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你说得很对。”
顾慎耸肩，同时向后坐去：“即便猜出了【深海】主机的具体位置，我们也并不能如何……只要有清胧在，我们谁也别想碰到【深海】主机，更不要说打断它的迭代升级，以及进化。”
“所以，想做掉【深海】主系统……”
他认真说道：“我们就要先杀掉清胧。”
……
……
源之塔的最高点。
这里就是被誉为最接近天顶的“天空神域”。
曾经这里有两位主人。
清胧，以及狄玖。
狄玖在长野陨落之后，酒之主的王座便空缺出来。
但如今这里……依旧有两个人。
天云笼罩，无数棋盘悬浮在天空神域之上，密密麻麻的云雾棋枰缭绕在神域四面八方，这场漫长的博弈已经持续了许多年，披着大红袍的赤足男人行走在云雾之间，最终停下脚步。
清胧面前，无数云气拼凑凝聚出一道衰老身影。
这身影散发着阵阵离散的辉光。
清胧笑着开口：“‘成为太阳’的滋味如何？”
“成为太阳的滋味……很好……”
辉光散去。
【深海】转动头颅，缓缓活动四肢。
它熟悉着这不属于自己的身躯，最后抚摸着这张属于光明神座的面孔，遗憾开口：“只可惜，这具身躯已经衰老竭死了……我所体会到的，只是现实世界中人类生命旅途的最后一程，我成为了太阳，但却只能散发出日落时分的余晖。”
初生，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垂暮。
光明神座的肉身，处于最后一个阶段。
“不管是哪一程，只要在路上，没有抵达终点，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清胧背负双手，轻描淡写道：“西洲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我正在逐渐降低‘神迹’的发生概率。”
【深海】轻声道：“这些年来，光明城的超凡者和信徒，已经习惯了永昼。在‘光明火种’被正式继承之前，这具躯体需要有一个正式退出世界舞台的渐变过程……”
这段时间。
日落之后，再次升起的“新日”次数逐渐减少。
那些信徒们已经猜到了光明神座的身体状况很差……但光明城的信仰反而更加凝聚。
“我现身之后，信仰之力的数量再次增涨。”
【深海】平静说道：“这与当初的计算相符，神座陨落的苦难，对于神殿那些信徒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很好。”
清胧淡淡道：“这些精神力量，都会汇入深水区……你距离最终的‘进化’，还需要几次迭代？”
“我无法估算。”
【深海】摇了摇头，“从第十一次迭代开始，系统升级所需要的‘精神力量’便产生了巨大的量变。第十一次迭代更新所需要的精神力量，相当于前面十次的叠加总和。”
“真惊人啊，第十一次迭代所需要的精神力量，即便有整个五洲世界进行支撑，都无法开启吗？”
清胧啧啧感慨。
“勉强。”
【深海】轻叹一声，“只能说……勉强。我已经调集了深水区里的全部算力，来开启这第十一次迭代，加上光明城近二十年来的积蓄信仰，或许有机会完成这次的‘进化’。”
“但第十一次迭代，并非终点。”
停顿了一下。
【深海】认真说道：“甚至，这可能只是一个起点……如今五洲超凡者的数量，还是太少了。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在最终的‘灾厄’降临之前，让五洲世界进入超凡时代。”
“很好的提议，你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