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陆南栀揉了揉眉心,她轻声喃喃,道:“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种决策,不像是议员先生的风格。”
赵氏,失去所有。
全都为自己做了嫁衣。
“对我说这些话,你实在是选错人了。”赵器无奈耸了耸肩,“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只是一个蠢货,想不了那么高深的问题……所以,我无法给你任何解答。”
“以上这些,都是父亲要我传递的话。如果你有什么困惑,想来你们有必要接下来再好好谈一谈了。”
说到这,赵器的坐姿忽然变了,他开始坐得很严肃,话也说的很认真,“其实我也有自己想说的……哪怕我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废物。”
“前不久,关于备选议员的发言……我也看了。”
“父亲好像很震惊,这件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听说花帜当时正在举办庆功宴。”赵器低声笑了,“这些家伙们的香槟都开了,准备提前庆祝法案战争大获全胜,然后镜头一转,你说了反对,所有人大跌眼镜……这实在是很有趣的一副画面,只可惜我不在场,没有亲眼见证。”
“不知道为什么,我早就有预感,你会反对。”
赵器淡淡道:“我没有证据,也没有思考……就只是直觉。从你嫁到赵氏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你早晚会有一天站出来,站到赵氏的对立面。”
“现在来看,我的预感还蛮准的。”
赵公子自嘲笑道:“所以在很久之前我就问自己……如果有一天陆南栀来到赵氏对立面,我该怎么自处?大都那些媒体说得不错,我就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废物,活得风生水起全都是因为有一个好爹,如果有一天爹不在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像你这样的女人,嫁到赵氏,是赵氏的幸事,却是我的灾难……因为一旦你成为我的对手,十个我绑在一起也一样不堪一击。”
陆南栀默默看着赵器。
她现在有些怀疑了……这真的是被千万人谩骂鄙夷瞧不起的烂泥吗?
一个人,对自己有了如此清楚的认知……还会是一滩烂泥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如果无法阻止最坏的情况出现,那么我何必去挣扎,继续摆烂就好咯。”赵器柔声道:“其实我只想要一笔钱……一笔足够我吃喝玩乐的钱,对你而言,对赵氏而言,这笔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数目,对吧?”
现实给了我重重一拳。
如何能够不被击倒?
有些人选择抗住压力,挺直脊梁,努力地站起身子――
但赵大公子的思路很新奇……我只需要躺下……就没有人可以击倒我。
“如果你执意要持反对意见,那么这场斗争将会逐步演变成为拉锯战,父亲一定会修改遗嘱,我还是最终的继承者。”赵器轻声道:“我今天来到这,只是想说一个不吉利,但或许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如果他老人家在斗争中离开了,你有想过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陆南栀沉默了。
如果遗嘱修改,赵器变成花帜最大的控权者,那么这份无数人付出心血的基业,这栋父亲视之为梦想的大厦,要不了多久就会倒塌。
“斗争,不一定要有一方获胜的。”
“也可能是……双输。”
“这――就是我来的意义,避免双输的局面发生。”
“我不在乎十亿,一百亿,因为太多了……这辈子都花不掉啊。花帜对我有什么用呢?既然大家都希望我当废物,那我就继续当废物就好了。”赵器毫无礼义廉耻地笑道:“我来找你,就是希望还能保留当废物的资本……之前是啃老,现在无非就是换了一个人,变成了吃软饭。我不在乎。”
“如果我退让,配合……想必你的进展也会很顺利吧?”
“……”
陆南栀望向赵器,今天的谈话让她对眼前男人有了新的认知,他绝不像是大众眼中所认知的那样一无是处,至少他有自知之明,而且足够卑鄙无耻……能够毫无道德的拿着父亲的心血当做筹码,换取实际利益。
对自己而言。
这是一件好事。
赵器的退让,配合,会让这场斗争变得轻松很多,而自己要付出的,只是“一点钱”而已。
但陆南栀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她只是平静地给了这么一句答复:“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的话……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听到了逐客令。
赵器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今天来这,还有一件事……”
他伸手进入怀中,诚恳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是一条项链。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接下来的演奏会上佩戴吧,父亲会知道我们已经谈过了,而且谈得还不错。”
就当赵器准备取出项链盒子的那一刻――
会客室的灯光忽然熄灭。
不仅仅是会客室。
整座自由礼堂,会客厅,正厅,还有几座偏厅,连同廊道一起,在一刹那灯光俱熄,全都陷入黑暗之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混乱
灯光熄灭。
有不少人惊呼……在自由舞会这样的日子,深海可是全面接管礼堂的,怎么会出现停电这种情况?
会客厅一片漆黑。
“嘶嘶嘶……”
私人频道里一片杂音。
但链接还未中断。
礼堂陷入混乱之中,但坐在演奏厅的老家伙依然气定神闲,他坐在黑暗之中,默默听着背后传来的喧嚣吵闹之音,无动于衷。
树先生在私人频道里缓缓道:“动静很大啊,但我赌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这样也太没有创意了……南槿,你照顾一楼会客厅,提防信徒袭杀。顾慎……你检查二楼,不要让可疑人等进入。”
“收到。”
“收到。”
陆南槿默默贴身藏在一片墙柱阴翳之中,倒拔出腰间的短刀,紧紧攥拢,岚切感应着空气中的风速……深海的链接同样对她开放,但与先前频道断去链接的时候极其相似,深海提供的“视野”随着断电一同消失了。
但没有关系。
岚切的感知范围已经扩散到了整座会客厅,她可以在黑暗中捕捉到每个方向掠来的每一缕风,没什么可以瞒住她的“眼”。
……
……
相比于一楼的混乱,二楼要安静许多。
在赵器准备取出项链的那一刻,忽然断电了――
整间会客室陷入黑暗。
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赵器的双眼在黑暗中瞪大,他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环境……盒子里的项链是他在破旧厂房交换来的“禁忌封印物”,只需要佩戴二十分钟,佩戴者的精神意识就会被驱逐。
换而言之,陆南栀只要接受这份馈赠,并且在出席演奏会的时候佩戴,就会陷入长眠之中。
那个男人对自己的保证是……绝对安全,而且绝对不可能被察觉。
事实上他所有的紧张也全都来自于这条项链,一开始要来参加这场自由舞会,他就是要把项链赠给陆南栀……从被记者团团围住,再到门口被宋慈检查,他不止一次想要放弃。
永远的睡去……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谋杀”吧?
谋杀夫人……
呵……这可真是一件疯狂的事情啊……
那份文件袋里的遗嘱,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器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都是赵西来亲自的口述……正是因此他才狠狠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陆南栀“做掉”。
如果她愿意接受遗嘱,难道赵氏还真的要赠出51%的股份?
他怎么可能容许这种荒唐的赠予?!
这可是在割肉,割自己的肉!
方才的那一番话语,降低姿态,忍让摆烂……为的就是最后赠予这条项链,他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只要陆南栀愿意接下这份馈赠,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断电了。
没来由的,赵器觉得不太妙……有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鬼使神差地收回了那只摸向项链盒子的手。
下一刻。
一声暴响!
“砰!”
会客室的屋门被狠狠一脚踢得爆碎。
宋慈拽着一个柔弱女子进屋,他先是看到了赵器,神情顿时阴沉三分,紧接着望向夫人,宋慈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犹如火焰淬炼一般,熠熠生辉。
看到陆南栀还坐在沙发上安然无恙。
他松了口气。
“夫人……在门口抓到一个偷听的。”乌鸦冷冷道:“怎么处理?”
陆南栀缓缓抚摸自己的“戒指”,一缕柔光缓缓从指环上射出,柔光四散,飘掠游荡在不大的会客室内,很快这里被黯淡的光明所笼罩。
也是得益于这枚戒指的光照。
她看清了被宋慈抓住拽进屋子的女人模样……
江晚有些尴尬,“我……就是碰巧路过。”
事实证明,被现场抓包之后这番言论实在很无力。
宋慈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这个女人,黑暗中的手链嵌珠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红光……他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如果不是停电,或许这解释他还能相信三分。
“鹦集,放她走吧。”
陆南栀轻声开口。
宋慈却怔了怔,他有些不理解,仍然攥住江晚的手臂,夫人的观察力可是十分敏锐的……想必她也看出来了这条手链的异样。
“放她走。”
再一次的,陆南栀重复了命令。
她认出来了这个姑娘的身份……这是花帜董事会两位元老人物的女儿。
陆南栀一直都有关注江晚。
这个姑娘不甘心当个花瓶,于是在大都报社隐姓埋名,偷偷找了一份记者工作,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次进入自由舞会,也是想要挖掘出一些“新闻”。
她会趴在门口偷听……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是一目了然了。
陆南栀没有戳破,也不想戳破。
乌鸦只有无奈地松开手,放开江晚。
这男人力气大的可怕……
江晚咬着牙齿,捂着胳膊,她迅速调整了情绪,神情复杂地望向那位“宽恕”自己无礼行为的夫人。
陆南栀在微光中抬头,与她对视,并对她缓缓点头。
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晚鼓起勇气,在临行之前,诚恳地行礼,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谢谢您,夫人……我一直以您为榜样。”
说完之后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
会客室内只剩下三人。
宋慈冷冷盯着赵器……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还真是会挑时机,见缝插针。
夫人和陈叁议员还在交谈,赵器就上了二楼……很显然这是有备而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赵器已经被刚刚的踹门声惊出一身冷汗。
在检查的时候他就被宋慈警告……如果有什么轻举妄动,后果自负,他可是知道这匹夫的狠劲,真发起疯来,自己可顶不住。
幸好自己没有取出项链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