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切……【壁垒】，【圣裁长】，【红湖驻守者】，【西洲之盾】，这些都是光明神座赐下来的神眷。
除了贾唯自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神座大人会如此恩宠这位大骑士。
而在那一日后，神殿的一切布局，对贾唯而言，都不再是秘密。
他知晓神殿长老会这些年所做的全部。
“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贾唯平静开口：“二长老大人，从最开始的时候，您应该就没想过能够‘收网’。”
“话虽如此……但瀛海区毕竟有那么多遗落的‘信仰’。”
白须老者诚恳道：“东濑正藏对我说，他在谏口群岛已经培育出了八千的忠诚信众。”
“长野已经把‘东濑家’除名了，谏口群岛的清查也是迟早的事情。”贾唯道：“八千和八万，都没有意义。”
“倒也并非如此。”
二长老微笑道：“长野处理的很隐蔽……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但‘谏口群岛’的事情，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八千信众，就算狠心处决，也需要一段时间……”
贾唯古井无波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变化，他皱眉道：“您的意思是？”
“眼下是很好的机会，趁着东濑正藏的信徒还没死，圣裁者可以东行，把这些‘信仰之力’收割。”
二长老诚恳道：“我们需要的，就只是这些人的‘精神’，事后东洲调查起来，也不会有所察觉……东濑正藏栽培邪众，身死道消之后信徒精神崩溃，这是一个不必担心亏本的买卖。”
听起来的确一本万利。
但贾唯不为所动。
“很好的主意，长老若是想去做，那便做吧。”
他淡淡道：“我支持对光明神座大人有利的一切抉择……只是行事之前，需要仔细考虑，红湖剩下的【圣书】可不多了，五年前丢了一页，前不久又丢了一页，若是此次东洲之行，再丢一页，恐怕您的脑袋，也要不保了。”
“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神座大人怎会降罪于竞功之人？”
二长老柔声道：“我此行来找【壁垒】大人，是希望您出手相助。”
贾唯冷冷拒绝：“我如今是封号之身，不便离洲。”
二长老仍不放弃，谆谆善诱：“此事无需您亲自出手，只需借调圣裁者军团一二……我会挪动东洲数枚暗子，里应外合，便可轻松收回信仰。功成之后，勋劳对半，若有失利，您亦可以全身而退。”
如此一言，贾唯也陷入了思索之中。
二长老也并不着急催促，就这么极有耐心地等待。
两人坐在红湖湖面之上。
忽然之间……这座大湖开始震颤，无数红色霞光从水波之中分离而出，一时之间犹如鱼跃天门，万紫千红，甚是艳丽。
这一幕奇景，让无数人为之惊呼。
然而贾唯却感到了一阵寒意，他披着这世上最坚固的甲胄【明光铠】，却明显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这冷意，来自外界，也出自心底。
“这是……”
二长老怔了一秒。
酡红色的夕阳坠入红湖之下，这说明天将垂暮。
这一幕每天都会上演，但光明城从不黑夜，因为神座的伟力笼罩这座信仰之城……所以日落之后，会有一轮“新日”升起，并不灼烧，也不炽目，不管是不是虔诚的信徒，都能从这辉光之中汲取到丰盈的赐福之力。
住在这里的信徒，都能长寿，而且从不疾病。
但此刻，随着红湖无数的霞光掠出水面……天顶出现了一抹漆黑之色。
旧日落下。
新日，没有出现。
整座光明城都看到了这近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奇景，神座托举的天顶变得黯淡，即便没有新日出现，这里依旧有许多辉光洒落，天顶之上浮现着无数群星……这仍然是一副美丽的景观。
太阳坠落，群星闪耀。
可对光明城的信仰者而言，这简直是一个噩耗。
天黑了。
就意味着……神座的火种之力，出现了问题。
第二百九十八章 布局
“顾慎，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铁人想了好几个小时，没想明白，信仰东濑正藏的那帮异教徒，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一夜之间就改邪归正了？
长野高层给出的指导建议是，如果没法催眠，就让他们全体去世，以免让更多的无辜者遭受灾厄。
随着这段时间的调查。
谏口群岛的秘密逐渐被揭露，东濑正藏犯下的罪孽，简直是罄竹难书。
这老东西在当年告老还乡之后，就开始密谋“背叛”！
可以说他哪怕没有神殿指点，也早晚会走出这一步棋，如今整个东濑家的高层，一半以上都是【蛇神教】的信徒，这些人欺上瞒下，在瀛海议员东濑隆昌的遮蔽掩护下肆意妄为，转移财产，偷渡产业。
再加上幕后有光明城和源之塔的支持，东濑家已经被偷成了一个空壳子。
只差最后的人员迁移。
这让小铁人一度心情郁闷，颇有种重拳出击，却打中了棉花的感觉。
他没什么好做的，只能把这帮畜生先逮起来……
不过信仰东濑正藏的那些家族死士，一个个反抗激烈，身上都藏着剧毒，拷问是没法拷问的，当天夜里沈离就请这些人去见了冥王。
真・冥王。
顾慎没一丁点犹豫，就让这些人去了净土。
他选择拯救被豢养在谏口群岛的村民，却没救这些“家臣”。
因为这两类人不一样，前者没得选，后者有得选。
沈离本以为，那些村民的命运也是一样……可他没想到，会看到这群人辛苦耕作的场面。
“这些人挺可怜的，长期被豢养，加上被信仰荼毒，精神海已经严重受损。”
顾慎道：“就是神仙来了，能做的也有限。”
这些蛇神教信徒，一辈子都很难出岛了。
他们的认知水平被彻底锁死，没办法动脑子，也没办法学习知识……换而言之，这些信仰东濑正藏的教众，哪怕被顾慎的【圣书】转化了信仰，也只有当炮灰的命。
因为他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一位，智力水准，连外面社会的平均水平都达不到。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沈离看着这些耕地劳作的村民，眼神复杂：“如果没有你，他们很可能连一个月都活不到。”
说到这，小铁人长叹一声：“说起来，你真的是冥王吗？每每想起来，我都觉得荒诞。”
顾慎笑道：“怎么，与你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沈离默然。
是的……与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自小在长野长大，虽是武痴，但他也有强烈的善恶是非观。
小铁人曾一度痛恨那个进入“暴食”状态就大打出手的自己。
所以他很清楚，“失控”对超凡者意味着什么，越强大的失控者，对人类社会造成的威胁就越大。
而七神之中，冥王的口碑最差。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沈离的印象之中，冥王就是“黑暗”，“阴祟”的代言词。
可如今。
顾慎所做的事情，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要杀这谏口群岛信徒的人，是光明城的信道者，救下这些凡俗的，却偏偏是冥王。
“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
顾慎淡淡说道：“从这件事情上来看，我似乎做出了很伟大的功绩，但我可从没想过要当什么圣人。”
“对于敌人，我绝不手软，若是没法救下这些蛇神教信徒，我也不会替东濑正藏擦屁股。”
顾慎道：“如果他们活着，会让更多人死，那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们。”
这些蛇神信徒，一个个病入膏肓，濒临失控。
救得了，那就救。
救不了，便只能杀了。
“也是……”
沈离揉了揉眉心，听到这话，他才确定，顾慎还是那个熟悉的顾慎。
“救了这些人，对我们也有好处。”
顾慎平静道：“东濑正藏的死讯放出去了么？”
“已经放出去了，我处理地很小心。”沈离正色道：“这些日子，外面人并不知道‘东濑家’是犯了什么罪，只有极少数高层核心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抓捕行动干净利落，没有任何一个嫌疑人放出，所以消息绝对不会走漏。”
“很好，我猜光明城不会甘心这些信徒的信仰之力就这么流失。”
顾慎背负双手，站在山岭之上，俯视谏口群岛。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派人来收割信仰……”
小铁人反应速度很快，但他感觉有些不对：“等等，这些人难道会动用传说中的【圣书】？”
“我还不清楚他们收割信仰的手段，或许会用到圣书，或许还有其他法门。”
顾慎摇了摇头，道：“但按理来说，光明城总该试探一下。东濑正藏培养出来的这些信徒，可是很大的诱惑，如果他们需要大量的‘信仰之力’，那么牺牲几位圣裁者，冒险一试，总是值得的。”
“三千余位信徒……”
沈离沉思片刻，问道：“值得吗？”
“三千，那是你知道的数。”顾慎瞥了眼小铁人，问道：“这谏口群岛，守卫森严，你清查之时，可有抓到光明城的暗探？”
“这……并没有。”
顾慎再问：“那么东濑正藏如此谨慎，排兵布阵，严防死守，防的是谁？”
“是长野……”
沈离下意识开口，然后立马纠错：“是光明城？”
这些年，长野根本就不知道谏口群岛的秘密。
一方面，是东濑正藏培养出来的信徒规模还小。
另外一方面，则是这家伙太小心了。
所以这些家族死士守卫，真正严防死守的，其实是光明城暗探！
“没错，我猜东濑正藏和神殿幕后人的‘交易’，是单线联络。”顾慎低声道：“神殿幕后人不着急，因为他手里握着最重要的那张牌，那就是接引东濑正藏，让他脱离东洲，彻底安全……可东濑正藏防止光明城插入暗探，便是留有后手，以免局面被完全掌握。叛逃东洲的那一刻起，东濑正藏就没有谈条件的资本了，但是他可以对光明城谎报信仰数量。”
小铁人恍然大悟。
“或许……”
顾慎微笑道：“我是说或许，东濑正藏的死，会让光明城觉得谏口群岛是一块不可丢弃的肥肉。只要利益足够，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
“我明白了。”
沈离深吸一口气，又问道：“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
“等。”
顾慎沉声开口：“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长野这边的处决消息，一定已经传到西洲那边了，如果他们要窃取信仰，就必须要在近期动手，因为在他们的视野中，再晚数日，这些【蛇神教众】就会被我们杀光。”
……
……
顾慎如今的精神力虽然已经非常强大。
但毕竟这一次的监察范围，是整座谏口群岛，零零碎碎有数十座中小型岛屿。
单靠炽火，没法完美布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