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笑了笑，问道：“不然呢？”
宋慈能明显感觉到那黑雾之中蕴含的不祥灾厄，有多么危险。
他在洗心池试炼之时，便感受到了不安。
如果这是大长老要对自己出手――
那么他即便能够招架，也必定会陷入苦战，精神世界的战斗他不擅长，打完掉一层皮是至少的。
可没想到，顾慎一出手，直接就是瞬杀。
连还手机会都没有的那种。
“我知道你很猛，但没想到你这么猛，以至于我现在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宋慈神情复杂说道：“这场战斗解决地这么快，那隐藏在黑雾中的家伙是谁，你查得出来吗？”
“神殿大长老。”
顾慎平静道：“他在送给你的那缕‘火种之梦’上动了手脚。这场梦境试炼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要抵达红湖湖底，就意味着‘光明火种’的认可。换而言之，看到禁忌书楼的那一刻，光明火种之梦的试炼便完成了。”
“他动用了秘术来进行更深层次的引导，只要你推门，就会上钩。”
“老东西。”宋慈咬牙切齿，道：“如果我不推门，是不是他就没辙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顾慎无奈道：“但精神世界的指引很难避免，所有超凡者都会遵从内心的声音，越是犹豫不决，越会相信自己潜意识的判断……但殊不知，梦境之中的指引才是最要命的。如果你再来一次，大概率还是会推门。”
“……”
宋慈沉默了。
他认真问道：“你动手斩了他的精神，会不会暴露自己？”
好问题。
顾慎笑道：“放心吧，他的精神已经不存在了，连一丁点信息都不会传回去。”
宋慈考虑的是，“顾慎”这个身份会不会暴露。
而顾慎考虑的更多。
他要考虑的是“冥王”这个身份会不会因为这次出手而被神殿察觉。
所以他压根没动用自己的权柄，只是取出【玉扳指】，来解决战斗。
【玉扳指】这封印物……
光明神殿对其一无所知。
所有见过它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一点倒是和它的特性很像，掷出之后化为“黑洞”，所有接触的精神都会被吞噬汲取，连一丁点信息都不会外露。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神殿大长老的精神力，会携带这么多灾厄，不祥？”
宋慈有些心悸。
他喃喃说道：“如果不是你查到了身份，我还以为……我在面对冥王一脉的超凡者。”
冥王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顾慎小声在心底腹诽。
顾慎沉思片刻，道：“如果我没记错，光明城曾与‘冥王’进行过一场战斗。”
“光明城最终大获全胜！”
宋慈点头，他认真道：“这场胜利十分轰动，神殿一直将其视为骄傲，持续不断地宣传了数十年。”
“但事实情况当真如此么？”
顾慎只是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没办法告诉宋慈多鲁河灾境里的景象。
冥河之下，到处都是被炼化的圣裁者……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冥王离开五洲，光明神殿坚持说这是他们所进行的驱逐，可这驱逐的代价，他们却是只字未提，数之不清的圣裁者死在了冥河里。
前任冥王的确是一个十分狠厉的人物。
他动用权柄，让这些圣裁者在冥河里生生世世活着，等待下一次的“神战”。
如果再与光明城开战，这些“秽土转生”的圣裁者，便会亲自杀死自己生前的同僚。
宋慈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神殿大长老在当年的神战中沾染了污秽？”
“大概是吧。”
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了一刹。
但顾慎还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些灾厄和不祥，的确与冥火有一定关联。
他不好给出肯定答复，只能引导宋慈往真相方面猜测。
很显然。
当年的神战，光明城付出了难以言喻的惨痛代价，只不过随着冥王消失于五洲之中，光明城决定修改“历史真相”。
他们不可能自揭短处。
于是在世人的认知之中，光明城不仅取得了胜利，而且还是完全碾压的胜利……正所谓“邪不压正”，便是如此。
世人都爱看这样的故事。
他们也更愿意相信光明必将战胜黑暗。
“神殿这些年不断搜集【不死者】的真相……或许已经浮出水面了。”
顾慎淡然道：“如果神殿大长老沾染了污秽，或许还有其他人也在那一战中被灾厄所感染……不论如何，被冥火灾厄感染的人，想要活下去，就需要用【不死者】续命。”
宋慈愣了一下：“用【不死者】续命？”
“【不死者】的鲜血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活力，可以极大程度抵抗灾厄的入侵。”顾慎道：“把【不死者】的血液输入自己体内，再把自己的血液送到【不死者】身上……这样便等同于完成了一次‘新生’。至于这次生命的长度，就取决于【不死者】的鲜血活性了。”
宋慈沉默下来。
顾慎此刻所揭露的真相，让他无法相信。
虽然很讨厌光明城……
但宋慈从未想过，神殿里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活下来，做出什么都可以理解。”
顾慎看出了宋慈的心思，他缓缓说道：“其实还有更加残忍，更加残酷的手段……只不过神殿不曾掌握罢了。”
长生术。
如果让大长老掌握了长生术，那么死的人只会更多！
“所以，圣裁者找到我，希望我回到光明城……也只是一个幌子。”
宋慈喃喃说道：“他们从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是我的血。”
“我也很讨厌光明城。但这种事情，应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顾慎道：“当年劝说你西渡的那些圣裁者，充其量只是棋子，他们或许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你回到西洲，接受光明的洗涤……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你真接受了光明的洗涤，那么最终结局就是被抽干所有鲜血，然后得到满身灾厄，枯竭死去。”
“咔嚓。”
宋慈默默攥拢拳头。
他站起身子，二话不说就要离开院子。
顾慎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笑着开口：“你难道想在光明城里刺杀神殿大长老吗？”
“他想杀我，我当然要杀他！”
宋慈额头有青筋鼓起。
对他而言，没有“隔夜仇”这种东西。
他的仇家，往往活不过第二夜！
顾慎神色没什么变化，揶揄笑道：“怎么，在白术先生神域里修行六年的成果，难道都还回去了？入静二字，还记得怎么写么？”
“……”
宋慈沉默下来。
这世上能用三言两语，让他恢复理智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夫人，南槿，以及顾慎，在陵园进修六年之后，白术先生也算是一个。
“他要杀你，即便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
顾慎缓缓道：“只是这里是光明城，他又是神殿大长老……什么时候杀，怎么杀，便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神殿大长老的年龄比我们加在一起还要大好几轮，他晋入封号境界已不知多少年，即便如今很老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掉的。”
宋慈冷静之后想了想，自己如今一举一动都被神殿所掌控。
那缕火种之梦的精神损失，大长老必定有所警觉。
自己动手，百害而无一利。
“你说，该怎么办？”
宋慈沉声开口：“我都听你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终选
“光明神座还在吗？”
“还在的意思是？”
“还活着吗？”
这几日风平浪静，光明城里一片安详，游行圣典的信徒教众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欢喜氛围之中，顾慎也乐得清闲，他在小院里与宋慈一起入定，耐心等待最后一日红湖终选的到来，这一日神殿会对所有超凡者开放权限，届时每一位入城者都可以步行来到红湖湖畔，观摩这最终的火种试炼。
看热闹，看热闹。
这就是最大的热闹。
最后一夜，顾慎推门离开小院，独自一人走在繁花似锦的街巷，看着不远处的盛景，并没有加入其中。
褚灵与他同视同听，这几日还负责监察“圣裁者”的情况。
光明城内，她能调动的【天眼】数量大大减少，只能了解一些大概情况。
两人每日闲聊几句，褚灵知道顾慎看似表面平静，但其实心湖并不安宁。
来到光明城。
顾慎要做的事情……其实是杀贾唯。
他先前拦住宋慈说了那句话，褚灵非常赞同。
这里是西洲，杀贾唯和杀神殿大长老其实是一样的，什么时候杀，怎么杀，不是随便拍板就能决定的。
“也许，大概……还活着吧。”
顾慎想了想，笑道：“我倒是希望他死了，但我知道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光明神座还活着，无论是劫牢，还是杀人，都不可能成功。”
褚灵道：“没有人能在长野杀死顾骑麟，不是因为顾骑麟够强，而是因为白术不允许。”
“是这个理。”
顾慎道：“我之所以敢杀乌托，是因为他藏到了西海渡，如果他在光明城里……那么他便不会这么死去。”
当然，如果乌托藏在光明城里，结局未必会比藏在西海渡更好。
顾家使团西渡的目的之一，就是来找这位“长野叛徒”的，一旦乌托被顾家使团找到，那么长野将通过台面上的方法来进行解决。
“我有些不太明白。”
褚灵道：“无论如何，光明城都是神域。”
神域……就意味着这片地界，没有人是火种之主的对手。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所谓的刺杀，劫牢，都是藏在地底下才能进行的事情。
光明之下，哪有隐藏？
“劫牢这件事情，藏不住。”
顾慎平静道：“就算我们做出再多的布置，也没有办法绕开最后‘光明神座’的那一关……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比劫牢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