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与顾慎的精神链接，已经相当稳定。

　　可在超凡源质浓度过高的某些特定场合，链接仍然会断开……原因很简单，这些源质天生的特性就是无序，以及干扰，而顾慎目前的精神还不足够强大。

　　“链接断开的时间……我进行了数据库自检。”褚灵的声音有些困惑，她喃喃道：“我想要弄清楚，我和李青穗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可数据库自检的结果是我和她没有见过。”

　　人或许会有错误的记忆。

　　但深海不会。

　　有就是有，无就是无。

　　“这很奇怪，我无法理解。”坐在车厢里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她现在也感受到了类似烦恼和纠结之类的情绪，下意识做出了人类一般按压眉心的解闷动作：“神祠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跟清冢一样吗？”

　　“不。”顾慎想了想，道：“如果说【清冢】意味着有序，那么【神祠山】就意味着无序，李氏每一代的护道者，都镇守在这里，他们用一种名为‘祈愿术’的术法，压制并且引导这些秩序崩塌之花的生长，试图在山巅孕育出‘神胎’。”

　　褚灵说道：“黑点是无法被引导的。”

　　“理论上是这样……但李氏的确做到了。我亲眼看到无数黑花爬满山崖，缠绕巨壁，只不过太多的秩序崩塌之花让神祠山不堪重负。如今这座妙境正在崩溃的边缘，神胎还没有孵出，李氏却快要撑不住了。”

　　这句话现在听起来实在很是讽刺。

　　令人不禁去想，那位动用祈愿术，许下大宏愿的李氏先祖，究竟是心无所欲的圣人，还是一个痴心追逐神迹的疯子？

　　时间过去了太久，真相已经无从追溯。

　　只是李氏的后人，为了这个宏愿，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顾慎将自己和李青瓷的相见，说了一遍。

　　“祈愿术……十年……”

　　褚灵听完之后，有些动容。

　　她开始好奇那位护道者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好奇的，是这所谓的祈愿术，究竟是何原理，竟然能超越因果，直接降临馈赠？

　　祈愿术和脑海中的那段记忆忽然联系到了一起……褚灵心中生出了很微妙的感觉。

　　“顾慎……精神链接先断开一会。”

　　她轻声道：“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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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李氏的‘神祠’符牌。”

　　从447号公路离开，一直抵达雪禁城，一路安静。

　　各种意义上的安静。

　　外面的世界大雪纷飞，但高叔的领域撑开，车子里落针可闻。

　　顾慎的精神世界同样安静。

　　褚灵断去了链接，似乎是思考什么东西去了。

　　行驶到雪禁城门之前，高叔从西装内襟取出了一枚小小的木牌，这枚木牌看起来毫不起眼，上面描绘着一座干净独立的高山。

　　或许这就是神祠山原先的模样。

　　“千万别弄丢了……这枚符牌有六百年的历史，李氏一共就那么几枚。”李青穗认真道：“你应该也看到了进入神祠山妙境的路径，这座妙境有李氏历代护道者设下的超凡阵纹阻拦，只有身上流淌宗室鲜血的继承者才能顺利进入。而外姓之人，想要踏入神祠山地界，就需要‘符牌’。”

　　顾慎收下这枚木牌。

　　这种规则，倒是与【清冢】很是相似。

　　想要进入内陵，就必须要守陵人的许可，否则没有指引，即便走入那场大雾之中，也不可能找到正确的方向，最终还是会被送出。

　　447号公路同样。

　　再怎么猛打方向盘都没有用，没有符牌，就不可能进入“神祠山”。

　　雪禁城门前。

　　顾慎李青穗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大雪纷飞，高叔撑着伞为小姐遮挡风雪。

　　站在伞下的李青穗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雪中。

　　她踮起脚尖，用力拍了拍顾慎的肩膀，轻声笑了笑。

　　“这一次，你帮了李家……下一次，李家也会帮你。”

　　顾慎怔了怔，下意识望向天顶。

　　“放心，有高叔在，天上的【风瞳】看不到这一幕的。”

　　“只不过你跟着我们上车了，这件事情瞒不住。”李青穗拢了拢肩头披上的宽大西装，认真道：“他们会猜，我们究竟聊了什么，结果又是怎样……我可以用未来家主的身份向你承诺，李氏不会出面引导舆论。”

　　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安全的保障。

　　五大家彼此牵制，彼此制衡……顾慎在“被拉拢”这件事情上，始终态度坚定。

　　他拒绝了白家，也拒绝了宫家，穆家。

　　如果转头答应了李家，那么……先前与宫紫所谈的那些，就成了笑话。

　　“其实五大家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激烈。”

　　李青穗笑了笑，道：“你所看到的那些争斗，其实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大家心底都清楚……长野离不开五家中的任何一家。”

　　顾慎看着这个小姑娘，心想这几句话说的，总算是有些未来家主的模样了。

　　“最后……”

　　李青穗有些心虚地低声咳嗽了一下，靠近之后，压低声音认真问道：“那个人真的不是宋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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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警告

　　“顾慎回来了！”

　　监狱所某座具备【风瞳】权限的监察室内，白露盯着屏幕，有些兴奋。

　　披着白色审判官大袍的男人，靠坐在一旁桌上，环抱双臂，神情有些无奈，白沉很少见到自己妹妹这么认真的模样……

　　“这么大一个活人，你还害怕他跑了不成？”

　　“不是跑不跑的问题。”

　　白露摇了摇头。

　　“你和韩当的那桩交易，我听说了。”白沉皱眉道：“大可以不必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白家还不需要看朱望的脸色行事。”

　　“当然不是因为韩当。”白露嗤笑一声。

　　她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对哥哥去描述自己现在的想法……

　　想要再见顾慎一面，不是因为，她想要代表白家，去谈判什么。

　　而是因为在“荆棘之梦”中，她看到的那道身影，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关于这道身影，她想要得到一个解答。

　　“顾慎现在在雪禁城门口，我要见他一面。”

　　只说了这么一句，白露拽起外套，就准备离开监察室。

　　白沉却伸手抓住了妹妹的手臂。

　　“顾慎刚刚跟李家人吃了一顿饭……”

　　白沉十分头疼，道：“李氏可不会容许他在这个时间段出事，你再去见他，李家那边怎么办？那个姓高的，精神力感知能力是长野前三，能够覆盖大半个雪禁城。”

　　白露有些哭笑不得。

　　兄长是以为自己要亲自动手揍这个小子？

　　嗯……她好像确实有这个想法。

　　在宁河桥上的那一架没有打完，实在是一个遗憾。

　　如果再见一面，倒是真有可能直接打起来！

　　“这不是有你在嘛……”白露嘻嘻一笑，“我就只是想找顾慎聊一聊而已。要不你出个面，帮我拖一拖李家的那位大叔吧？”

　　白沉无言以对，最终只是轻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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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禁城门，夜已深。

　　这座巍峨古城，红砖白瓦，落满飞雪，远远望去，远方长夜依旧灯火通明，只不过四下里万籁俱寂，显得十分冷清。

　　高叔驱车带着李青穗离开。

　　顾慎向着城内走去……他并不准备回到潜龙观，至少在挑战者没有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不会回去。

　　回去了就要面对一大堆的麻烦。

　　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应对络绎不绝的登门者。

　　精神链接仍然处于断开状态……褚灵似乎是在一个人沉思。

　　这很有趣。

　　原来【源代码】有时候也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长野的长夜。

　　一个少年穿街过巷。

　　有风吹过。

　　少年眉心的炽火倏忽燃烧起来，成为了黑夜中唯一的光。

　　顾慎抬起了头。

　　远方是雪禁城内城的墙头，那座横亘石壁落满雪尘……在火焰的映照之下，隐约可见，城头上方，凭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似乎与风雪融为了一体。

　　如果不是“炽火”自行点燃……寻常人就算经过，也不会有丝毫注意。

　　他早就等待在了这里。

　　灰黑西装一尘不染，金丝眼镜中倒映着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远眺风光的孩童，用了一个略显顽皮的姿势，撑肘坐在屹立数百年风霜的雪禁城头，双手掌心抵压着墙壁，手边放着一枚落满雪埃的公文包。

　　如果他晃荡双腿。

　　那么看起来就真的很像是一个孩童。

　　可他没有。

　　于是这个姿势，便显得十分紧绷，而且一触即发……就像是一只隐匿在黑夜中，随时准备捕食而出的猎豹！

　　韩当面无表情地开口。

　　“好久不见啊，S级。”

　　他打了一个招呼。

　　一个并不友好的招呼。

　　顾慎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皱眉，冷冷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罗师姐在临走之前，对韩当施加了催眠，关于大藤市任务的一切记忆，都已经被抹去。

　　顾慎可不认为，韩当现在有能力解开【天瞳】的施术。

　　听到这回应……韩当笑了笑。

　　这句话的确是一个陷阱，顾慎没有去踩……只不过踩和不踩，都不重要了，因为有些事情，不需要记得，也可以确定发生过。

　　韩当坚信，自己的记忆被删去了一部分。

　　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和顾慎见过一面。

　　“顾慎……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重新再聊一聊吧。”

　　韩当从城头上轻轻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