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真正的“攻陷”,不是使其破坏。
而是佯装无恙的“修补”。
很快电源就会恢复,而在那之后……从监控室的视角来看,这片巨大的古代陵墓,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这里的一切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一个人。
男人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
他站在棺木前,缓缓伸出手掌,这口无法被打开的“古棺”……竟然无比听话,无比顺从地向着他掌心的方向打开。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竖棺打开之后的画面。
有风吹过――
雪白的辉光从竖棺的缝隙之中流淌而出。
男人眯起双眼,当他看清了棺中的景象之后,神情变得讶异而又复杂。
这口锁死的“竖棺”,并没有“尸体”的存在,棺中躺着一道浅浅的人影,但也只是人影……那是某具躯壳躺了太久之后留下的痕迹,在光斑的照耀下呈现出阴暗的影子。
除此以外,棺木里似乎就只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比如无用的青铜古灯,再比如生了锈的铁衣,这些物件在棺木内堆放着,古老而没有灵魂。
在开棺的那一刻,这些物件一股脑涌了出来。
男人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他无法相信……晚钟教会花费了这么大精力的“开墓”,只是这些东西。
他缓缓向着竖棺走去。
离得越近,那口棺似乎就越有吸引力……他看到了棺木里……还有一样物件没有掉出来,那是一枚红绳白玉项链,就悬挂在阴影脖颈处。
仿佛古棺的主人还躺在棺里。
这枚项链,始终佩戴在他的脖上。
即便开了棺。
阴影未在光斑照耀下消散,这枚项链,也就未从棺木中掉出。
男人仔细看了看项链,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枚雪白的“玉”,脑海中回想起了一连串的记忆……在不久前的某个长夜,那一段溅血的痛苦记忆。
他的眼中涌现一抹红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看到这枚红绳玉项链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一趟,自己是有收获的!
男人伸出手。
而就当他要触碰到那枚项链的时候。
异变陡生――
“嗖”的一声!
一块薄薄的铁锈,卷住了白玉,瞬间从棺木之中飞出,这枚白玉飞出了数十米,落到了男人背后的一片阴翳之中。
这里,还有第二个人!
下一刻陵墓内的辉光重新亮起,男人看清了黑暗中那个靠立石壁一侧,把玩着雪白古玉的少年面容。
他的神情变得异常震惊,而且难看。
“怎么……看到我这么吃惊?你莫非认识我么?”
顾慎面无表情地掂着白玉。
他眯起双眼,打量着眼前的陌生面孔。
从电源权限被断开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有问题,这座基地使用的权限是独立闭环的,就连褚灵,想要侵入也需要花费相当大的功夫。
说明这些家伙,非常注意权限安全!
怎么可能出现“电源断开”这种低级失误!
这座基地里,藏着第二个人……而且这个人来的比自己更早,很有可能早就盯上了“古代陵墓”,实际上顾慎在看到晚钟教会,那三叉戟的信物之时,心中没来由涌现了一股冥冥之中的直觉指引。
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大都区自由教堂经历的那一夜。
某个丧心病狂,在大都建立“信徒组织”的狂热分子,被击毙在万里之外的“南洲”……跨洲联邦政府调查署负责将此案的结果传讯给树先生,而树先生又回传给自己。
证据链确凿。
“怪物”被击毙在南洲的教堂中,神父和修女亲自见证了这一切。
那个时候,顾慎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可看到眼前这个男人面孔的时候……顾慎知道,这一切仍在继续。
他长长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白色如雪的“玉”。
命运实在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东西,你本以为不会再见到第二面了。
没有想到,重逢来得如此之快。
不仅人如此,物也一样。
他扯下红绳,将“白玉”握拢,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仔细想想,我们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见过面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披着晚钟教会黑袍的男人,只是眯起双眼,给予了一个冷漠的回应:“朋友,我们都很清楚,彼此在做的事情是什么,外面那帮家伙可不好惹,引起了麻烦就不好了。”
顾慎根本没有搭理这句话。
“既然你的记性不太好了,那么我就帮你回忆一下吧……”
他淡淡开口,给予提醒,“去年十一月。”
教士彻底陷入了沉默。
“好吧……你似乎不认识我了,那么你认识这枚子弹么?”
真理之尺的弧光震荡地满座陵墓都犹如白昼。
顾慎举起真理大狙。
“崩雪”已经上膛。
熟悉的画面,在去年十一月的自由礼堂曾经上演过一次。
磅礴的危机感降临。
被大狙近距离抵着脑袋,男人的神情十分难看。
他的眉心浮现出一缕血火,旋即猩红之色汹涌成海。
“回想起来了吗,被我一枪打碎的感觉。”
顾慎望着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周驭……叶宁秋……枭……”
“亦或者是,某个杀不死的恶心东西。”
……
……
第九十八章 北上计划
墓陵安静无声。
只剩下两缕火焰的燃烧声音。
顾慎眉心的炽火,以及披着晚钟教会教士袍男人眉心的那一缕血火。
真理大狙细长的枪口直指男人的额首。
那缕血色的火焰,在巨大的压迫感前被迫现身……从这缕火焰跃现的一刻起,枭的身份就已经暴露。
他举起了双手,神情不变,低声说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长久基金会在大都区覆灭……
整个过程,他并没有与顾慎真正的见面。
实质上他也没有自己的“实体”,一直以精神寄存,而血火未露,气息收敛,自己的身份怎么被顾慎看穿的?
枭想不明白。
“很巧。也很不巧。”
顾慎平静道:“虽然长久基金会覆灭了,但裁决所不会放过你这样的S级逃犯,确定了你在南洲的死亡讯息之后……裁决所通过联邦调查署要到了具体的卷宗,证据链完整,供述无缺,调查署和【深海】都判定了你的死亡。那起案卷的卷宗,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所以?”
枭眯起双眼。
“那卷宗没有问题,在那时候,我也认为你死了。”顾慎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轻声道:“但我的记性还不错,南洲教堂遭遇袭击,怪物在圣像下祈祷,神父见证了这一切的死亡。调查署最终通过血迹和基因对比,确认了你的身份,对案件进行了跨洲审理,【深海】也通过系统流程,确认了‘那怪物’身死无误。”
“只是……他们不清楚,你可以通过精神力来转移肉身。所谓的‘祈祷’是假的,‘死亡’也是假的……在最后的时刻,你将精神力送去了神父的脑海之中,逃离了原有的躯壳,见证了自己的死亡,并且提供了证据链最完美的一环。”
顾慎眯起双眼,看着眼前这男人的面孔。
在南洲案中,这张面孔的主人名叫桑地尼・辛格。
是教堂中的那位……神父。
“真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啊,”枭轻声感慨道:“只不过,这些……真的是你自己想到的么?”
当然不全是。
如果没有褚灵调出南洲教堂案,顾慎也不敢这么笃定……事实上他所说的不过是猜测,而如今的一切,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有能力进行“深海权限借调”,并且与南洲旧案有那么高的关联度……单单是这两点,就足够顾慎为这个猜测去付诸行动。
而那缕血火的出现,则是彻底证明――
顾慎猜对了!
“我们总是在这样的场合相遇……一开始是我找到了你,而如今是你找到了我,这样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命运的安排?”
枭轻笑着开口,他抬眼望着幽长而深邃的大狙枪口,“顾慎,数月不见,你又变强了啊……”
“少废话。”
顾慎冷冷道:“我随时可以一枪崩了你。”
他可不相信什么狗屁的命运安排。
枭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举着双手,轻描淡写道:“你不会开枪的……这墓陵的安静一旦被破坏,就会引起外面晚钟教会那帮家伙的注意,他们都是疯子,这一枪开了,打死我,你也别想跑。”
“我的确不会开枪,但并不是因为外面这帮疯子。”
顾慎平静说道:“而是因为现在的你,配不上这枚崩雪子弹……”
枭无声笑了笑。
“周驭也好,叶宁秋也好……他们都施展了不同的能力。”
顾慎眯起双眼。
在【猎枭行动】之后,他在脑海里不止一次复盘了整个特别行动小组的任务,以及遭遇的困境。
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盘算出“血火”的能力!
能够引起炽火注意的物件,非常稀少!
而枭的“血火”,就是其中之一!
直至南洲案完结,联邦政府都没有总结出“血火”的特质……因为与“枭”全面交手的人,实在太少,没有人知道他的精神力究竟蔓延了多少范围,控制了多少傀儡,而这些傀儡的能力是否会受到“血火”的影响?
“这世上的能力,再强大,也该有个限度……”
顾慎缓缓道:“纵然你能够夺取身躯,但也不可能是毫无条件。如果‘血火’本身就具备强大的进攻能力,那么‘蔓延’和‘链接’的特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认为你本身的能力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十分弱小。”
枭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
“你之所以策划了瀛海的大爆炸案,其实就是想要夺取周驭的【湮梦】,这与你接近陈没的理由是一样的……你渴望强大的超凡能力。”
“一个真正的强者,怎么会舍本逐末地追求别人的力量?”
顾慎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从这一点,我就可以肯定,抛开那些假面,那些傀儡……你藏在那缕血火下的灵魂,必定是一个羸弱的小丑,只能依附于宿主的力量,如果宿主足够强大,那么你便足够强大,如果宿主弱小,那么你也会变得弱小。”
在数秒之前,还举起双手,示意投降的枭,在听完这些话后,神情已经彻底阴沉,面容一片阴云密布,说不出的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