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您不放心，老朽可以找一名画师过来，先给您看图，再给您制作。”
直到自家老爷一番陈述表态完毕，那位老阿姨这才和言悦色地道。
“状元公倘若觉得自己的物件需要保密，这也无妨，我们这段氏商社可以给您提供几位最厉害的工匠，供您驱使一段时间。”
“他们的工钱，不需要状元公您花一文钱，这也算咱们段氏商社。
跟状元公您结个善缘，希望状元公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段氏商社的地方，只管开口。”
“你们家是卖丝绸还是制作丝绸？”高璋不禁心中一动。
“我们家二郎在江南负责收丝，自己也有织造工坊，不敢说有多大。
但是我们家丝绸商铺，有近一半的丝绸，都是自家工坊织造。”
段仲平笑眯眯地给出了答案，说话间，一股子豪横之气扑面而来。
“原来如此，看来段老爷果然是家大业大，方才夫人所言，着实让某心动。”
“实话实说吧，高某原本是想要从你们这里找几位能工巧匠，好好聊聊……”
听到了这话，段仲平顿时眉头一挑，抚着长须看着跟前继续侃侃而言，从容陈述的状元公。
“……因为高某所做制作的事物，并非是寻常首饰，而是一种不需要水，也不需要太阳。
完全依靠精巧的金属构件来驱动的计时器。
既可以饰以金银，又或者制作成独特而又精美的造型，大者，可以置于地面，小巧者，可以甚至可以摆放在案头。
随时随地都可以知晓是几时几刻，倘若有人需要在某一个时间去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又无暇顾及时间。
还可以在其上设置某时某刻，敲响闹铃……”
段仲平看着跟前侃侃而言的高璋，听到了他的描绘，不禁一阵怦然心动。
“世间居然能够有这等奇物？为何老朽从未听闻过……”
“因为这件事物，是高某根据金明池畔那个由苏相督造出来的水运仪象台，设计制作出来，专供富庶人家之用的计时器物……”
高璋说得十分的从容与平静，因为构造与设计图都在自己的脑子里边，说出来，自然不怕。
毕竟那水运仪象台，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去窥秘的。
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在后世没有学过物理化，自然也就不明白这水运仪象台运行的核心是何物。
不得不感谢自己的数学与物理、化学老师，自己理科能够考进艺术学院，数理化老师功莫大焉。
段仲平愣愣地看着跟前这位盛名已然传遍整个大宋的神童状元。
他所著的那三篇文章，特别是那篇《中国少年赋》，更是被自家三郎、四郎与五郎奉为圣典一般。
自己可是东京城内的巨贾，对于东京城内的各行各业的变动，自然清楚得很。
之前，那铁器行的行头赵福金想要动这位神童状元的蛋糕，结果，他自己连同后台一起垮塌，可是在东京商业圈掀起了一股子风潮。
而且听闻这位状元公还发明了一种扁担弓，射程甚至不亚于那种很神秘的神臂弓。
“……状元公，老朽也曾经去游览过那金明池，甚至也到过近前去欣赏过那水运仪象台。”
“此物堪称巧夺天工，据闻，此物制作，足足耗时七载。”
“不知状元公您根据此物设计出来的计时器物，需要多少时间才可制成？”
高璋看着这位表情忐忑，目光期待的段仲平夫妇，自信一笑，翘起了三根手指头。
“三年？！”
第二百九十五章 果然逃不过状元公的法眼
段仲平看着那三根手指头，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差点就想翻起了白眼。
三年，黄花菜都凉了，做个鬼的生意。
“……”高璋控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缓缓地摇了摇头。
“三个月？！”段仲平开始觉得自己喉咙开始发干，嗓音也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三个月，一支精工细作的好簪子，也需要一名工匠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倘若只需要三个月，能够制作出简化版的水运仪象台，那绝对可以搞。
而且段氏商社，必须要掺上一脚，不然自己铁定要后悔终身。
“不是三个月，也不是三十天，而是三天时间。”
高璋放下了手指头，看着跟前这位夸张地瞪圆了眼珠子的段仲平继续说道。
“当然，这只是机械的核心，三天就可以制作出来，但是想要拿来售卖，并且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
还要保证这是一个长期的，持续性的大生意，精美而又奢华的外壳包装更是必要的。
另外，还需要有一个好故事……”
看着跟前这位笑得意味深长，说出来的话同样令段仲平内心一阵狂跳的神童状元。
愣了足足几个呼吸，段仲平这才抬起了双手，狠狠地抹了把脸。
“状元公不是在诳老朽吧？不对，状元公若是真想要诳老朽。
那么直接说三个月，哪怕是三十天，老朽都会觉得更合理。”
“可偏偏，状元公却如此自信，三日便可见真章……”
说到了这，段仲平失态地闭上了两眼，靠着椅背，开始深呼吸。
高璋从容不迫地抄起了跟前的水杯呷了口水润嗓子。
……
而老阿姨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好在，这位久经大风大浪的段仲平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双目灼灼地看着跟前这位从容喝水的状元公，这一次，段仲平刻意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问道。
“状元公之所以告诉老朽这些，莫非是觉得，我段氏商社可以合作？”
听到了段仲平问出这话，高璋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又没有侵略性的笑容。
“跟段老爷这等聪明人打交道，着实让高某轻松不少。不知段老爷意下如何？”
“不知状元公是准备怎么个合作法，是与老朽合作，还是与我这间思鹦阁合作？”
“高某只跟你这思鹦阁合作，你们段氏商社其他的生意，高某暂时没有兴趣掺和，也不会插手。”
一旁的老阿姨刘氏，愣愣地看着年纪怕是跟自己大孙子年纪相仿佛的神童状元，正跟夫君进行着不落下风的交流。
说话条理分明，没有一句废话，头脑清醒到足可称之为冷静。
而夫君从一开始的疑惑表情，到了现如今的慎重，甚至有时候半天才提出一个疑问或者是要求。
偏偏高璋每一次的回应一点都不慢，显得那样的胸有成竹。
“既然状元公能够看上我这思鹦阁，又拿出了这么大的诚意，倘若老朽再犹豫，那是会让东京汴梁城的同行笑话……”
“老朽会召来十位技术最顶尖的能工巧匠，交给状元公驱使。”
说到了这，这位段仲平同样翘起了三根手指头，一脸郑重地承诺道。
“只要在三十日内，能够制作出状元公所描述的那种计时器的构件，思鹦阁只占三成股，只取三成利……”
“……”高璋有些愣神，看向这位老谋深算，能够在大宋历经数代天子，还能够继续发展壮大段氏商社的段仲平。
不得不承认，这位老司机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高璋不禁笑出声来。“看来，段老爷必定还有附加条件，还请一并说出来便是。”
“状元公果然高才，慧眼如炬，老朽那点小算盘，果然逃不过状元公的法眼……”
段仲平朝着高璋翘起了大拇指，斟酌一番之后这才开口。
“老朽的确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那便是，倘若日后，状元公若是还有可以合作的机会。
可否也让老朽，或者让我段氏商社沾一沾光？”
看着这位笑眯眯，甚是慈眉善目的段仲平，还有他身边那位此刻明显有点蒙圈的老阿姨。
高璋手指头落在了案几上，抬起了头来，这才再次看向段仲平。
“你家在东京汴梁，可有织造工坊？”
段仲平一愣，旋即便答道。
“在汴梁城外只有一间不大的织造工坊，织工也就不过百来人而已。毕竟东京汴梁不产丝绸。”
“才百来人……”
听出了高璋语气里边的失望，段仲平毫不犹豫地道。
“如果有需要，就算是一万织工，给老朽三个月，老朽也能找到足够的熟练织工。”
对于这位超级富豪而言，只要自己发动钞能力，工人数量就不会成为问题。
听到了段仲平这个充满强大自信的回答，高璋砸了砸嘴。
“我可以作主答应，日后若是有合适的生意，段氏商社可以占到三成。”
“成交。”段仲平看到了高璋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头毫不犹豫地郑重点头答道。
……
高璋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离开了这里，他留下了一张绘制好的图纸。
而那几位被叫过来的工匠，此刻就在这里，仔细地打量着这张绘制着各种大小不一的金属齿轮，甚至还有几个样式古怪的金属部件。
甚至还需要将几块细小的宝石，镶嵌到那些部件的某些位置。
而且这些金属部件，都有着大概的尺寸大小。
“他，他就这么走了？”
老阿姨看着高璋留下来的那张图纸，看到亲自送高璋出门的段仲平已然回转，不禁有些吃惊地道。
“他难道就不怕咱们……”
段仲平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了椅上，抬手先挥退了那些工匠，这才吐了口浊气。
“夫人啊，咱们段氏商社，能得罪得起这位状元公吗？”
“……”刘氏摇摇头。
“那夫人可知晓，那间汉唐金属工坊，虽然不知道其背后的东家是谁。
可是，自打咱们这位状元公为那汉唐金属工坊撑场子之后。”
“莫说那些商贾，便是官场，又有谁敢去找那汉唐金属工坊半点岔子？”
“……”
第二百九十六章 会不会遭到朝臣的非议与攻讦？
看到跟前唏嘘不已的夫君，刘氏也难以置信地摇起了头来。
方才看自己这位老谋深算的夫君，跟那还是个孩子的状元公在那里打交道。
偏偏让她有种将遇良材，棋逢对手的感觉。
坐在椅中缓了缓的段仲平这才坐直了身体。
“这位状元公，当真了不得，其实，方才莫说是三成，便是两成，为夫都会答应下来。”
看到了夫人刘氏投来的疑惑目光，段仲平这才笑了笑。
“夫人方才你没有听出来吗？这位状元公方才说的是，他作主，可以给我们段氏商社三成……”
“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蹊跷？”刘氏有些发懵。
“倘若是状元公自己的生意，他需要说这样的话吗？”
“而能够与太尉之子，如今天子身边的宠臣合伙的那些人，能有一个是背景简单的人物？”
说到了这，段仲平陡然脸色大变，抄起前襟就想要往外冲，不过这才跑了数步，就在门口处顿住了脚步。
“老爷，您这是……”
“不能急，一定不能急，等到时候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倘若生意足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