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去玩会球冷静冷静，而不是继续听娘子的那些分析。
可是，看着娘子黄氏那双兴奋到放光的明眸，高俅只能索性把自己撂到了案几后边，继续当个优质听众。
就在黄氏精神抖擞侃侃而言，太尉高俅有气无力，时不时点头以示认可黄氏分析的当口。
富康表情甚是古怪地快步朝着书房而来，禀告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礼部吴尚书、陈侍郎造访。
这直接就让太尉高俅一脸懵逼地跟娘子黄氏面面相觑。
“富康，确定他们二人是来寻老夫的？”
“是的老爷，吴尚书指明有要事与老爷相商。”
“夫君，这二位一向都是来寻咱们家大郎的，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黄氏陡然两眼一亮，没想到自己打探了那么多天的八卦，今日八卦的正主居然登门而来。
这岂不是自投，啊不……这岂不是……也不对，是来寻夫君，又不是来跟自己解释他收茂德帝姬为养女的心路历程。
“娘子，那个，为夫先去会会？这二位连袂到访，想必该是有正事。”
高太尉哪里看不出爱妻在想些什么，赶紧开口让妻子冷静下来。
“嗯嗯，妾身省得，夫君去吧，若有可能，夫君记得打听打听……”
黄氏最终恋恋不舍地望着夫君快步而去，虽然很想去打探下，可终究堂堂太尉夫人去偷听墙角，实在不雅。
……
三人一番寒暄之后，在前厅坐定，高俅径直单刀直入地开口相问道。
“二位夜访，不知有何要事。”
吴执中目光一扫，陈侍郎心领神会地朝着高俅正色问道。
“不知高太尉您可知晓，你家大郎曾经与吴尚书有过一个赌约。”
“赌约？和吴尚书您？”
高俅一脸懵逼地看向这位表情很严肃的吴尚书，总觉得这位洁身自好，清誉极佳的吴执中，就不像个会跟人打赌的样子。
而自家大郎，又能跟对方打什么样的赌？总不能是财帛吧，毕竟这位吴执中是什么人，耗子去他府里边逛上一圈都会抹着眼泪揉着空瘪瘪的肚皮含恨离开。
看到了高俅一脸懵逼地打量吴执中，陈侍郎就料定，小高状元肯定也没当回事，自然也不可能知会亲爹高俅。
“看来太尉是真不知晓，不过没关系，今日下官陪同吴老前来，为的是先与太尉您沟通好。
希望向来言出必行，诺出必践的小高状元莫要食言而肥。”
高俅看一眼表情很严肃却屁也不放一个，由着那陈侍郎在跟前叽叽歪歪的吴执中。
“那个陈侍郎，你还是先告诉本官，到底是何赌约？”
“罢了，既是高太尉相问，老夫就直言相告，那日，在御前，你家大郎跟老夫言及，若是老夫有女，他必定迎娶为妻。”
“当时此事，亦有官家听闻之后，还反问于他，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
“如今，本官终于有了一位才貌双全，秉性温良贤淑的爱女，故尔今日前来，就是特地先来相告一声。”
“等到你家大郎还朝，莫要忘记了之前诺言……太尉？高太尉？”
坐在主位上，此刻嘴巴夸张地咧着，两眼凝固，仿佛整个人中了定身术一般的高太尉。
直到那吴执中拔高嗓音，这才被惊醒过来。
“不不不，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官家的爱女……”
“现在那是老夫的爱女，她出家之时，就已经断绝了红尘俗世，与天家再无瓜葛。”
“而老夫收养了她，这也是得到了官府认可的，你若不信，就看看这份收养文书……”
“！！！”
……
黄氏在书房，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夫君归来，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居然还没来。
这下子可真坐不住了，遣人去打听，这才知晓，吴尚书与那陈侍郎已经离开。
便快步赶到了前厅，这才进了前厅，就看到了烛光之下，夫君一副被吓掉了魂的表情，眼神还特别的呆滞。
“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黄氏不由得脸色大变，快步赶了过去，习惯性的一抬手就摸上了夫君的额头。
高太尉一把抓住了爱妻黄氏的手，仿佛此刻才回过神来，不太确定地问道。
“娘子，方才可是吴执中和陈侍郎来过……”
“对呀，他们都走了有一会了，妾身看你不去书房，就特地过来，夫君到底是何事，把你给吓成这样？”
“咱们家大郎在御前打了赌，他要娶吴尚书之女。”
“御前打赌，要娶吴尚书的女儿，吴尚书的女儿！”
黄氏的嗓音，直接高亢到至少拔高了两个八度，满脸震惊到无以言表的看着跟前的夫君。
“吴尚书的女儿，那，那不就是茂德帝姬吗？”
“现在不是了，吴尚书方才还出示了开封县官衙办理的收养手续，如今她已经改名叫吴福金……”
“妾身不行了，妾身得缓缓……”
黄氏呆呆地看着跟前的夫君，感觉这个八卦太刺激了点，居然还跟自家大郎扯上了关系。
“那，那方小娘子呢，官家可都已经赐了她封诰了的。”
“……为夫要知道怎么办，那就不会在这里发呆了。”
高俅毫无形象地直接瘫在了椅背上，活脱脱一条被晒得了无生趣的咸鱼。
第六百五十七章 老身得去向列祖列宗报喜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彻夜未眠，跟娘子黄氏进行了整整一夜的反复研讨和论证都没有个结果的高太尉，只能顶着一双黑眼夜前往参与朝会。
朝会之时，自然也看到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所有臣工最重要关注点的吴尚书。
不过看到那须发如雪的吴尚书神完气足，一副吃得香，睡得着的表情，高太尉就顿时心中一梗，而且还是大梗。
眼角一歪，御案后方的官家，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似乎对于爱女已经成为了吴执中的继女，跟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一般。
如此诡异的场面，实在是让高太尉觉得压力山大不已。
不过好在，彻夜未眠的他总算是跟爱妻黄氏商议到了一个十分稳妥的计策。
那就是直接去面见天子，问清楚这个问题到底是真是假，避免亲儿子高璋还未还京之前，闹出乱子。
朝会之上，高太尉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自然也被那吴执中尽收于眼底。
昨天终于能够睡个好觉，自然的是因为身上的压力已经尽去。
官家把压力挪到了自己身上，而自己终于想办法把这个沉重的压力，挪到了那高太尉的身上。
接下来，那就是你高太尉出面跟官家打擂台，自己只需要与那位继女吴福金一起吃瓜看戏，等着嫁闺女了。
虽然官家想要让高璋迎娶爱女的手段过于复杂，但是吴执中却也不得不承认，官家的此次操作虽然骚出天际。
却能够最大程度令天下臣民都无话可说，同样，也不会对小高状元的仕途受到影响。
唯一苦的了，怕也就是那位为了嫁与良人，不得不放弃天家贵女身份，成为自己养女的茂德帝姬。
……
直到朝会结束之后，顶着一双黑眼圈的高太尉故意的放慢脚步，行走在最后，出了垂拱殿，第一时间唤来门口的小宦官嘀咕几句之后。
就在此安心地等待起来，约莫柱香的功夫之后，那位小宦官引来了官家的心腹近宦杨戬。
杨戬看到了高太尉那副忐忑不安外加睡眠不足的样子。
差点歪起了嘴角，他及时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一礼，打头引路前行。
“杨中官，官家到底是因何事，任由茂德帝姬遁入空门的？”
“高太尉，这事，事涉官家心事，咱家实在不敢泄露一字半句，不过高太尉你只管放心。”
“放心？”高俅嘴角往下一耷拉，老子放心个球，现在吴老贼正在逼我儿子强娶茂德帝姬好不好？
正思量间，已然随同杨戬来到了御书房前，等到内里传来了招呼声。
高俅理了理衣襟，这才快步入内，熟练地纳头就拜。
“臣参见官家。”
“高爱卿快快请起，你来寻朕可是有事？”
“官家，昨日夜，礼部吴尚书登门来寻臣，说是犬子高璋与他有过约定，若是吴尚书有女儿……”
看到那惴惴不安在跟前奏禀的高俅，官家不动声色地抚着短须。
看得高俅当真是心惊肉跳，越发的忐忑不安。
十数息之后，官家这才缓缓开口言道。
“……不错，汝子与那吴卿的确是有过这等约定，朕可以作证。”
“啊，这……”
“汝子乃是言出必行，诺出必践的君子。朕亦是……”
“？？？”高俅直接就让官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前后不搭的话给整懵当场。
“福金如今已是吴卿之继女，已与天家无涉，何况吴卿都已经开具了收养文书。”
“朕乃大宋天子，自然也要依法行事，方为天下人之表率。”
“……”
“既然吴卿已经跟高爱卿你知会了汝子之诺，那么你就让汝子履诺便是，不必有什么顾虑。”
说到了这里，官家赵佶看到跟前高俅一副风中凌乱到无以言表的样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赐予他勇气和冷静。
“何况，福金是朕之爱女，姿容秉性，皆是上上之选，配你家高璋，也甚适合。”
“啊，这……”
“朕知道你担心那方家小娘子，毕竟你家小高可是有诺必践之士。”
“……”
“福今如今乃是吴卿继女，又非帝姬，虽为汝子之正室，汝子亦可再纳方氏，相信方氏有了诰命在身……”
看着那嘴巴不停开合，笑容温和中透着鼓励勉励以及激励的官家。
高俅感觉自己那颗玩上半个小时球都不会多抖一下的强大心脏此刻却哆嗦不已。
……
高俅一路浑浑噩噩地朝着宫外行去，送他出宫的，仍旧是官家身边第一心腹杨戬。
看到了这位高太尉那副走路都魂不守舍的模样，杨戬很同情也很理解。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短时间就接受得了这样的信息冲击。
快要走到宫门之时，终于收拾心情，恢复冷静的高俅朝着杨戬恭敬一礼。
“杨中官，官家不会生我家璋儿的气吧？”
杨戬左右一瞄，确定周围无人，压低嗓音，朝着高俅小声嘀咕道。
“咱家也不瞒高太尉，您只管放心，官家对小状元公的恩宠之厚，犹在百官之上。
此事对小状元公，有百利而无一害，想来就算是小高状元在此，也定然只会欣然接受。”
“……”
高俅看了一眼这位跟自己说悄悄话，自己却兴奋得两眼放光的宦官。
实在是都不知道该说点啥，但好在，官家第一心腹的这番话，倒是让高俅冷静了下来。
身为官家的心腹，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何况方才官家的表态，对于自家璋儿没有什么怨怼。
而且似乎对于让璋儿迎娶前帝姬持双手欢迎的态度。
那这么一分析，官家向来都十分欣赏自家璋儿，他并不介意自家璋儿成为他的女婿。
他只是跟那吴执中交恶，并非是跟自己还有璋儿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