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场看了一圈,似乎并未看到向兰萱的身影,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方得以放松了些。
他期望向兰萱永远不来比试场,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凭那位的身份地位和实力,也许压根看不上这种低级的打斗。
心里也一直在祈祷认识自己的人最好不要来这里。
他最大的侥幸是,就算有认识自己的人来了这里,估计也未必能认出自己,毕竟看台到这里还是有些视觉距离的,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估计能认识自己的应该也没什么吧?
讽刺没得到想要的羞辱效果,龙行云心里很不舒服,见人又猫到自己后面去了,立马跟着转了身,目光落在了庾庆无拘无束的头发上,喂了声,“你这披头散发的,搞的跟疯狗一样干什么?”
庾庆对这家伙开口闭口不离“狗”字有点腻味,抬手拨了下自己半遮脸的披肩中分垂发,自豪道:“无拘无束,自在!”
这是他早就预谋好的打扮,能最大程度改变自己的容貌,能最大程度避免观众认出自己,尽快打完一场干翻眼前的家伙就躲人。
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却没注意到身边的参赛人群中有两个女人正盯着这边。
一个身穿白衣长裙,体态纤柔,脸上半横了一条白纱巾,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真实容貌,但从半露的眉眼来看,眉目如画,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文静,应该是个长的挺漂亮的女人。
另一个则身穿黄纱罩衣长裙,脸上也蒙了条纱巾,身段匀称柔美,眉目也挺好看的,只是大眼睛忽闪不停,和身边的文静女人比起来显得不够稳重,也可以说是机灵的多。
黄衣女子似乎看到了怪物一般,瞪大了眼睛,盯着正与龙行云嘀嘀咕咕骂来骂去的庾庆,反复打量着,看了又看,似乎要将庾庆给看出花来一般。
观察了好一阵,似乎有了最终确认后,她渐渐有些异常的兴奋,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白裙女子。
没得到回应,她碰了又碰,还是感觉不到身旁女人有反应,当即扭头看去,正要开口,结果发现白裙女子已经在紧盯着庾庆不放,竟连她的触碰招呼都没有理会,似有点忘我。
看这样子,她知道白裙女子也认出来了,当即低声道:“我们是不是看错了?”
白裙女子依然紧盯着庾庆,一声不吭。
黄裙女子自问后,又自答道:“我开始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才他撩头发的时候我看到了,应该没错,应该就是他。”
白裙女子紧盯庾庆的眼神很复杂,还是一声不吭。
黄裙女子又低声道:“他怎么来了?晋级的名单中没看到他的名字呀。”
白裙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满满的不堪,缓缓闭目,慢慢回头,再睁眼已经是目不斜视,只盯着主持台上看,语气平平道:“他来不来是他自己的事,跟我们没任何关系。”
黄裙女子则依然在嘀咕,“什么情况呀,他能有实力晋级到这个赛区来?”
一根食指隔着纱巾戳在了嘴唇上,指甲隔着纱巾在唇上刮来刮去,眼中满是想不通的意味。
看台的某个角落,一袭斗篷的向兰萱抱臂站在那,盯着与龙行云苟且在一块的庾庆,见到庾庆突然变成了披头散发的样子,她大概已经知道了庾庆的意图,脸上不由笑开了花。
不仅仅是盯上了庾庆,目光不时还瞟向那身穿白裙和黄裙的两个女人,看出两人已经注意到了庾庆,更是乐的不行,看热闹的意味很明显。
看台某个偏远的角落,叽叽喳喳的人群中,闻馨和小红也一脸新鲜地坐下了,虽然看台的环境有些简陋,就是土坡挖出的台阶铺了个坐垫,但大家基本都是这样的,也就没什么好怨言的。
最重要的还是头回来这种盛会,新鲜感压倒一切。
至于坐席的排序,两人确实坐的比较靠后,靠前的好位置没能排到她们两个。
两人也托了青莲山那边让帮忙弄两个好看位,奈何青莲山辜负了她们的托付,理由是不是修士的人不能坐的太靠前,一旦遭遇打斗余波没有防御能力容易出事。
至于真实原因如何,两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托关系找昆灵山弄好看位的人肯定是数不胜数的。
如此一来,二人又不具备法眼,凭二人的视力连场中比试人员的长相都看不清。
看台上南竹等人的座位还算可以,不前也不后,他们也没有按什么排序来排座位,看台上专门留了一整块的区域给比试被淘汰的人员坐,先来后到自己找空位坐就行。
不过他们也有够辛苦的,因为住的距离较远,天还没亮就集结成队,被昆灵山弟子押送着往这赶。
南竹几人也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庾庆,一瞅那德行,南竹立马乐了,能猜到庾庆为何如此打扮。
“哎呀,这叫一个人山人海,对比之前的稀稀拉拉,这才像朝阳大会的样子嘛。”
东张西望的南竹,没人跟他说话,他开始自己说个没完没了,偶尔搭讪百里心,后者大多时候保持沉默。
看台的最佳看位上,在靠近主持台的位置,搭建了一座高台,上面还有遮风挡雨的棚子,高台边上还有守卫守着,曲姓长老亲自带人看守着这座花了心思搭建的看台。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座看台是给最尊贵的客人坐的,观众们各种猜测纷纷,有人猜测是殷国皇帝,有人猜测是大业司掌令。
太阳渐渐升起,高台上的尊贵客人迟迟不现身,导致抽签也迟迟未宣布开始,整百名参赛人员渐渐已经有人等的不耐烦了,不时有人喊话问主台上的主持人什么时候开始。
譬如夔馗,就大着嗓门嚷了一声,“昆灵山搞什么,想把朝阳大会搞成夕阳大会吗?”
此话一出,惹来一阵叫好的大笑,有人更是呼应道:“你说话很有才华呀,兄弟佩服!”
夔馗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向捧场的人拱了拱手,然后继续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昆灵山的鼻子骂。
龙行云也跟着带头欢呼叫好。
一群昆灵山弟子的脸都绿了,又不好说什么。
别说他们,哪怕是在现场的曲长老也不好说什么,他深知这些比试人员中都有些什么人物,只能是让人反复去劝大家少安毋躁。
禅少庭则不时看向龙行云那边,满眼的惊疑不定,因为他以前在某个场合见过龙行云,惊疑的点也不在于这个,而在于庾庆和龙行云混在了一起,看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明显是老熟人,而且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
归剑山庄在修行界来说,确实是数得上的剑宗,属于顶级门派之流,但对比起赤兰阁还是有点差距的,并非是实力不如赤兰阁,而是因为赤兰阁是千流山的直属关系户,这就不好做对比了。
他禅少只是某个顶级门派的禅少,而人家龙少是能在千流山大摇大摆进出的龙少,你让他禅少庭去试试。
他不敢去千流山大摇大摆,人家龙少却敢去你归剑山庄大摇大摆,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地位差距。
另就是那白裙女子和黄裙女子,也吸引了禅少庭的目光不时看去,二女虽然蒙了面,但他还是能依稀认出,应该就是事先获知消息的司南府来的那两位了。
他现在在考虑一件事情,一旦对上了二女和龙行云怎么办,他这次之所以来参加朝阳大会,家里对他是抱了某种期许的,母亲亲自前来更是抱了某种殷殷期望。
还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二女似乎也在不时打量庾庆,尤其是那个黄裙女子的表现太明显了,几乎一直在盯着庾庆看,他有点怀疑二女是不是也认识庾庆。
是因为大箭师的身份,还是因为龙光宗弟子的身份?
贵宾席的高台上,展云器突然匆匆来到,快步到了曲长老跟前行礼,旋即靠近了低声禀报,“娘娘不过来了。”
曲长老一愣,“不过来?这都已经准备好了。”
展云器解释道:“娘娘说就抽个签,没一会儿工夫的事,懒得跑来跑去了,说明个儿开场比试了再来看。”
曲长老:“其他人也不来吗?”
展云器:“都过来,王爷王妃和公主都过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掌门师尊让我先过来知会一声,让把这里的坐席重新调整一下。”指了下台上摆放的座位。
曲长老连连点头,赶紧招呼众弟子过来,指导着重新调整座位,先把摆在最中间的那张豪华大位给撤除了。
第607章 朝阳公主
最终,贵宾席上就只剩下了四张阔气大椅,略呈半弧形摆放。
调整到位等了没一会儿,展云器又快步钻进了高台,对曲长老点头示意了一下,表示人来了。
曲长老立马伸手示意台上的守卫弟子都站好了。
下一刻,王府的一名主事领着一群侍卫闯了进来,直接跟曲长老做了沟通,让曲长老把昆灵山的护卫弟子撤到外围戒备,也就是撤到高台下去。
曲长老照办了,于是整个高台上的防护直接被王府侍卫和大业司的人手给接管了。
很快,高台上的背景帘子大开,端亲王李澄虎和昆灵山掌门赵登紫并排走出亮相,顿时吸引了万众瞩目。
在两人身后,跟着的便是铁妙青和一名年轻女子。
这年轻女子长的倒还可以,皮肉娇嫩白皙,眉目间透着天生的贵气,举止端庄,就是头发盘成了男人的发髻,有点像秦傅君的打扮,而且穿着更古怪,一身的黑色劲装,如果脸上再蒙块黑布的话,扮江洋大盗也不为过。
偏偏这般装扮的人还跟如今贵为王妃的铁妙青并肩齐行,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了。
公开的四张席位上,李澄虎和赵登紫分左右坐在了中间两把椅子上,双双居中,铁妙青则坐在了李澄虎外侧的位置上,那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女子坐在了赵登紫的外侧。
而赵登紫也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几眼那女子的穿着。
李澄虎留意到了,帮着解释了一句,“赵掌门是不是觉得我这侄女的穿着奇怪?我之前问她了,干嘛穿成这样,她说这样才更有江湖气,才能更融入朝阳大会。她就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还望赵掌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赵登紫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公主天真率性,很是让人羡慕。”
而那劲装女子已经盯住了李澄虎埋怨,“皇叔,我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了,穿上宫里的衣服来这里摆架子才碍眼呢。”
李澄虎嘿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穿成这样不碍眼?”
女子道:“我娘说了,这里是修行界,让我不要在这里摆皇宫大内的架子,没人看得上,我这才叫入乡随俗。”
李澄虎呵了声,“我估计你娘并不知道你穿成了这样出来吧?”
女子撅嘴。
李澄虎又道:“朝阳,我就奇怪了,那些个王公贵族、皇子公主的想来凑热闹,都被你娘制止了,不让他们来添乱,怎就容了你跟来?”
女子哼道:“皇叔难道不觉得这朝阳大会跟我的名字很契合吗?”
脸上难得有笑容的铁妙青此时也不禁莞尔,守在她侧后位置的孙瓶亦翘起了嘴角。
不过孙瓶的目光更多的是扫向了全场,见万众瞩目于此,忍不住心生感慨,想当年她想过来朝阳大会开开眼界,奈何不想浪费了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报名机会,所以没有进来的资格,而如今呢?竟能站在这里俯视全场!
一种说不清的满足情绪在她心头油然而生。
李澄虎却是略皱眉头,因名字契合朝阳大会,皇嫂就把这位让人头疼的公主给带来了,这理由怎么看都不靠谱,他把这母女两个的为人稍微一琢磨,忽露若有所思神色,试着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娘不会是带你来择婿的吧?”
此话一出,顿令那女子有些支支吾吾了,最后恼羞成怒道:“皇叔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边上一双双目光顿时唰唰盯向了女子。
尤其是赵登紫,倍感惊讶,没想到皇室还带了这个意图来,竟想在朝阳大会上招个驸马回去。
他马上又转念想到了别的头上,那皇上和地师应该有可能会来吧?
他心心念的还是想那两位能来昆灵山捧场。
李澄虎更是恍然大悟,看侄女的反应,知道被自己猜中了,甚至明白了那位皇嫂的用意,这位侄女老是喊着要嫁文才第一的什么探花郎,皇兄乐见,皇嫂却极力反对,那叫一个折腾,皇嫂这回怕是搞了别的转移了这位侄女的兴趣。
文第一不行,那自然是来瞅瞅武第一行不行的,他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洞悉了嫂子和侄女的来意,忍不住笑了。
但他瞅了眼自己的王妃后,联想到王妃和那位文才第一的关系,又把相关话题给咽了下去,直接扭头转移了话题,“赵掌门,是不是就是一个抽签,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赵登紫当即偏头对曲长老点了点头。
曲长老会意,立刻对着主持台那边挥手发出了开始的信号。
而李澄虎又伸手一旁,抓握了一下铁妙青的柔荑,问道:“感觉怎么样?”
铁妙青其实有些不太习惯这样抛头露脸,偏偏这位王爷只要是出来玩都喜欢带着她,希望她能开心一些,可她此时感觉四周的那些指指点点中可能有不少就是在非议自己的,但还是牵强一笑道:“还好。”
比试场中,那上百人群中的庾庆,已经怔怔盯住了贵宾席上的铁妙青,若不是看到孙瓶也在,他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再三辨认,没错,真的是她,没想到她也来了,更没想到一转眼人家的地位已是这般的高高在上。
以前只是听说嫁给了某王爷,如今算是亲眼看到了,那个抓着她手的人应该就是那位王爷吧。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山中篝火映衬下初见铁妙青的画面,闪过了快意纵马江湖的惊艳英姿引得一帮书生叹为观止的画面,闪过了鬓角别着小白花的楚楚动人画面。
还有在屋内,孤男寡女相处,彼此身体差点贴在一块的暧昧画面。
那一刻能闻到彼此的气息,他差一点就摘下了她鬓角的小白花,差点就越过了那条界线。
他知道的,当时只要他愿意,她大概是不会反对的。
此时再见,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跟她做出越界的事,不然她哪有资格坐在这里高高在上,只怕还在幽角埠跟着他一起为了来年的银子犯愁。
他此时的心里再三告诉自己,当初将其给赶出妙青堂反而是好事。
一只胳膊忽然伸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除了龙行云也没有别人。
龙行云一手打开折扇摇着,一手勾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嘿嘿,“台上落座的,那劲装穿扮的黑衣女人,认识吗?”
庾庆烦他,知道这家伙要么不开口,只要主动扯住他开口,那就一定是嘲讽羞辱他的,当即推搡,欲甩开,“死开!”
龙行云却勾住他脖子不放,扇面挡住了嘴,低声窃笑,“一看你就不认识,我当初在殷国皇宫见过,那位便是朝阳公主,李朝阳,和朝阳大会的‘招阳’就一个读音的差别,人家是‘曹阳’,你千万别说你没听说过这位公主。”
庾庆愣住了,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中嚷着要嫁给自己的公主?
他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起来。
龙行云继续窃笑道:“听说这位想娶你呢,你嫁过去当驸马不就行了,届时我也就不好为难你了,多好的机会呀。狗东西,现在害怕还来得及,还可以按我给你指的明路去走。”
“死开!”庾庆再次用力一推,这次发力将对方给推开了。
当什么驸马,那是不可能的,他堂堂玲珑观掌门,怎么可能跑去吃软饭当驸马。
不过很快,他又发现了不对,发现这位龙少居然绝口不提铁妙青,这不符合这位的风格,这位龙少是见过铁妙青的,不可能不认识,怎么搞的没看见似的,当初不是死活要找铁妙青算账的么,怎会连句嘲讽的话都没有?
于是这次轮到他伸胳膊了,主动伸手勾了刚推开的龙行云的脖子。
龙行云顿时偏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尽管觉得对方不太可能在这种场合对自己动手,但实在是被对方给偷袭怕了。
这次庾庆将嘴贴在了他耳边,还一只手捂住嘴,“台上另外一个女人,你千万别说你不认识她,怎么不找她算账了,你不是能吗?去呀,有种去找她算账去呀。”
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回去。
谁知龙行云淡定的很,淡淡一句:“我跟她的恩怨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