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穷尽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敢再说什么,就此告退了。
出门关门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之前在此遇见那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的画面,瞬间意识到了右使的态度缘何有变,应该是有人来打过了招呼。
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好,他快速下楼去了大牢……
小半个时辰后,青牙便从镇海司出来了,他的佩刀也还给了他,重新背回了身后,踩着木屐踏踏而去,连口袋里的花生都没少,摸出一把继续剥着。
左耳楼窗口,柳飘飘半侧身在窗后窥视外界。
她身后的室内,一张堆满文卷的长案旁放着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打盹的络腮胡子,屋内的酒气来自他身上,此人正是镇海司左使禹飞。
目送了青牙消失,柳飘飘快步到躺椅边,禀报道:“青牙已经被放了。”
“这一出出的……”禹飞哼了声,翻了翻身,侧躺了继续打盹。
“属下告退。”柳飘飘拱手行礼后,就此离开了。
出了镇海司后,她一路赶到了离庾庆住地不远的十字路口,直奔楼上的监视点。
见到室内负责监视的两名手下,柳飘飘问了声,“没事吧?”
其中一名手下回道:“一切正常,人回来后便没了什么动静。”
柳飘飘嗯了声,直接进了自己歇脚的里间,推开了窗户……
守在窗户缝隙前的牧傲铁看到了约见信号,立刻回头“嘘”了声。
庾庆和南竹正盘膝打坐中,闻讯立刻收功站起,庾庆也走到窗户缝隙前看了一眼,然后挥手示意。
于是南竹打开门到阳台上往外到处观察了一下,算是回了柳飘飘一个信号。
庾庆则又穿上了斗篷,开了后面阳台上的门,迅速蹿了出去,消失在了雨后湿漉漉的街头。
牧傲铁和南竹各占了前后的一个阳台观察,看是否有人在跟踪,也是为了给想跟踪的人制造不便。
然还是有人穿行在高低错落的建筑群中悄悄跟踪,奈何已经不见了庾庆的身影,不知庾庆去了什么地方。
同样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斗篷帽檐半遮脸,有着一只比常人大不少的大鼻子,一路上,鼻翼翕动,嗅探着什么。
身边几名同样穿着低调的随从,见他走走停停,为首随从奇怪道:“怎么了?”
大鼻子道:“你确定他真的服下了我给的东西?”
为首随从,“自然,这还能有假?”
大鼻子微微摇头,“不可能,这一路上,没有一丁点相关的气味,若有,我不可能闻不到。”
为首随从,“闻不到?那怎么办?”
“还有他本人体味,只是没药物的散发性,气味没那么明显,追踪的速度要慢一些。”大鼻子说着又翕动着鼻翼,继续领着几人向前。
地下暗渠,下雨的原因,水位上涨,水流奔腾。
东绕西绕一阵奔波的庾庆赶到会面的目的地时,柳飘飘已经先到了。
两人一碰面,柳飘飘立刻递出了一张折好的纸张给他,“长话短说,我们会面实在是过于频繁了,凭镇海司的手段,加之你搞出的事太惹眼了,继续在暗渠中这般会面已经不安全了,这上面是以后的交流方式。”
待庾庆收下折纸后,她又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想救人吗?怎么会把王问天给搞成那样?把王家给得罪狠了,对你没好处。”
“我也不想啊!”庾庆一声叹,快速把事情经过给讲了下,然后问道:“两名幽差将王问天带去了镇海司,情况如何?”
柳飘飘:“人已经被幽差带去了幽崖,幽差代表幽崖给出了惩罚,两百亿和王问天的性命遮罗山只能选其一,限期一个月。王雪堂已经离开了海市,估摸着是找地母求救去了。”
“两百亿……”
庾庆呢喃,明显有些傻了眼,他怕王家报复,想关注王家情况,没想到事态越发严重了,忍不住叹道:“王家能放过我吗?”
柳飘飘:“行了,王家在海市的动向我会尽量帮你们关注,有情况立刻通知你。没事就先散了,现在跟你会面我也是提心吊胆。”说罢就要走。
庾庆忙喊住,“那个青牙是什么人?”
青牙?柳飘飘停步回头,“海市的头号地头蛇,亦正亦邪的那种,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他能在海市立足这么久,肯定是有点名堂的。”
“地头蛇……”庾庆自言自语,回想着事发时的情形,他已经怀疑小黑被绑跟那位脱不了干系。
柳飘飘不陪他傻愣,先行离开了,实在是事情有点搞大了,她也不敢陪庾庆呆太久。
庾庆醒神后,也匆匆离开了。
就在他离去后没太久,那个大鼻子也带着人赶到了,摸到了庾庆和柳飘飘刚才会面的地方。
大鼻子原地嗅了又嗅,道:“这是一截死路尽头,残留有目标和另一个人的气味,应该是跟人在这里碰头了。”
他身后人迅速将这段死路给快速检查了一通,确定没有其它出口才退了回来。
一行也全部退了出去,又在大鼻子的带领下继续循着气味而去。
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大鼻子停步,问:“是追之前的目标,还是追新目标,速做决断,时间拖久了,气味消散了就不好找了。”
为首随从道:“追踪目标的目的就是为了查出他在跟谁碰头,既然已经发现了与之碰头的人的线索,那自然是追与他碰头的,追新目标。”
大鼻子立刻右拐,追着柳飘飘的去向去了。
没多久,一行便从地下暗渠爬出,回到地面后继续追踪,大鼻子的鼻翼一路翕动不止。
走走绕绕,走了又走,走到了一处巷道内,在犄角旮旯的尽头,发现了一间小房门,大鼻子伸手一指。
为首随从立刻挥手示意,跟随的人手当即以小房子为中心,散开了包围。
待为首者一个手势发出,合围人手迅速破门窗而入,冲入捉拿。
然一通折腾后,却扑了个空,翻箱倒柜也没发现任何人,大鼻子也只找到了换下的衣裳和斗篷,衣裳是男人的衣裳。柳飘飘之前本就是男人装扮去跟庾庆碰面的,她也不可能继续一身红衣裳背两把剑,那样太明显了。
大鼻子捧着衣裳嗅了嗅,环顾四周道:“应该是刚换下的。”
他又在房间里嗅了一圈,最后确定人是从另一边的窗口出去的,翻出窗户,闯入了另一条巷道。
“留两个人潜伏在这里,一旦发现人来,不管是谁,立刻拿下。”
“是。”
为首随从稍作布置后,带了剩余的人继续跟着大鼻子追踪在繁华的海市街头。
走着走着,一行发现所去地势越来越高,待看到前方灯火阑珊的城堡建筑时,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个个面露惊疑不定神色。
知道事情可能非同小可,大鼻子也不敢大意了,双手掀开了斗篷帽子,露出了一张敦厚的中年男人的面容,有一头暗红色头发。他神情凝重,鼻翼有节奏的翕动,一步步向镇海司大门走去。
到了大门口时,都掀开了斗篷帽子,露出了真容,实在是不掀开也不行,门口守卫肯定是要确认身份才能放行的。
通过了大门,进了大厅内,大鼻子站定在了大厅中央,脑袋不时左右晃动,鼻翼翕动不停,道:“不会有错了,目标进来了,应该是刚回来不久!”
楼上刚去一地取了点东西的柳飘飘正走回来,闻声下意识慢步,不是她警惕性高,而是镇海司内也有派系,遇事都有悄悄暗中观察的毛病。
拐角处侧露了一点脸,透过扶栏空隙看到了下面的情形,看到了那个鼻翼翕动的大鼻子。
只见下面的为首随从沉声道:“也就是说,跟那家伙会面的果真是我们内部自己人!”
大鼻子:“问门口的守卫,刚刚谁回来了就是谁!”
第475章 内奸
为首随从轻轻以拳击掌,“没错,不管刚才有多少人回来了,找过来经您侯爷鼻子一过,定无所遁形。”
听到此等言论,再窥视那大鼻子鼻翼翕动的动作,柳飘飘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
眼见下面领头的转身走向了大门守卫,柳飘飘脑中闪过之前从大门守卫口中听到的“泡澡”之类的话,目光快速闪了闪,迅速悄然而去,隐没在了这巨大的城堡建筑中。
为首随从大步到了门口守卫跟前,沉声质问道:“刚才有谁进出了?”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一人道:“大晚上的,该休息的都休息了,不会有很多人进出,刚才就你们呐。”
为首随从:“我说的是除了我们外。”
那人道:“除了你们没有人进出。”
为首随从怒道:“放屁,我们之前肯定有人进出了,给我好好想一想,敢玩忽职守,回头看上面怎么严惩你们。”
另一守卫道:“再前面有没有人进出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也是刚刚交接不久,刚刚才当值,我们值守后只有你们进来了,真的没有其他人。”
为首随从沉声道:“去一个人,把之前当值的两人喊过来。”
先答话的守卫道:“当值是不能擅离职守的,追究起来我们可吃不消……”
为首随从一口打断:“奉大掌目之令办差,去,出了事我负责,快点!”
一听是齐多来的差事,那守卫当即应声而去,小跑着离开了。
为首随从负手站在了原地,见大鼻子到处嗅探着而去,他又挥手招了一名手下过来,交代道:“你速去找大掌目,将情况报知。”
这里是镇海司,有些事他做不了主,级别不够,必须要请齐多来过来做主。
“是。”那人应下,飞奔而去。
他自己则负手来回在大门口等待。
稍等了那么一阵,之前的守卫跑了回来,挠着头道:“前一班当值的两人不知道去哪了。”
为首随从两眼一瞪,怒道:“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他们叫什么名字?”
那守卫还没来得及回话,齐多来的声音反倒先传了过来,“吵什么?”
众人回头看去,见是他来到,当即纷纷拱手行礼,“大掌目!”
齐多来走到,再问:“人找到没有?”
为首随从立刻恭恭敬敬把情况禀报,“还没有,现在门口当值的两个守卫说是没看到人,说是刚刚换了班,现在正在找之前当值的两个证人,他们应该看到了回来的人是谁,现在却不知之前当值的人去了哪。”
齐多来眉头一挑,目光盯向了门口两名守卫,“刚交接不久,就不知人去了哪?”
两位守卫有点惶恐不安。
正这时,有一名跟随大鼻子去的随从紧急闪身而来,急报道:“侯爷在澡堂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此话一出,一群人立刻飞奔而去。
一阵东拐西拐的,众人跑进了镇海司内部的澡堂内,撞上了正走出来的大鼻子等人,大鼻子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侯爷”,本名闻侯。
众人目光跳过闻侯,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水池边的两具尸体,已显了原形,是两只猿猴。
齐多来快步过去,只见两只猿猴死的不能再死了,脑袋被削飞了,地上一摊鲜血,他冷冷问出一句,“谁干的?”
闻侯转身道:“气味上,这两位应该就是之前的守卫,这里还有目标的气味,应该是我们要找的目标杀人灭口了。看情况是刚死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听到任何打斗动静,凶手应该是两名死者认识的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镇海司内部的人无疑。”
“杀人灭口?”齐多来扭头看向他,“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被追踪了,知道自己暴露了?”
闻侯点头,“应该是这样。”
“胆子不小!”齐多来冷哼一声,旋即沉声喝道:“鸣钟示警,传令各部,立刻封锁整个镇海司,不许任何人进出!”
就在他下令的同时,柳飘飘已经摸到了一间屋内,她一时也不知是谁的房间,钻入屋内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
刚才在澡堂里,为了无声无息灭口,她这个颇有些清高的冷艳美人不得不做出了宽衣解带的举动。
她一个女人跑进男澡堂,已经是把那两个男人给惊着了,再看她在宽衣解带,两个男人真的是有点傻眼了。
柳飘飘只一句话,“谁让你们看的?”
两个男人立马转过了身去,还没嘀咕清柳飘飘要干什么,正被搞的心痒痒以为有艳遇之际,两人的脑袋突然飞走了。
杀他们灭口,是为了让镇海司一时间无法确定抓捕目标是谁,为自己的逃逸争取时间和空间。
能在这个关头不急着逃跑,还能沉着冷静的先杀人灭口,可见不愧是在见元山做过大掌卫的人,杀伐决断的经历和手腕在关键时刻显现了出来。
整理了衣裳又迅速摘下双剑挂在腰上,然后摘了墙上的一件斗篷蒙在了身上,推开窗往外稍作观察,便跳身出去了,顺着墙滑落在地,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借助地形的掩护,避开镇海司暗哨,遁入了黑暗深处,迅速潜向灯火璀璨的繁华之地。
不一会儿,镇海司内悬挂的那口警钟“咚咚”长鸣了起来。
整个镇海司内部立刻嘈杂成一片,可谓迅速乱成了一团。
左使禹飞和右使单阿山都被惊动了,获悉是齐多来下令的,两人立刻找到了齐多来问怎么回事。
齐多来挥手示意,两具尸体抬到了左右使的跟前。
“镇海司内部出了内奸,做了不轨之事,杀了我们两名守卫灭口!”
齐多来就这般简单解释了一下,没说什么跟踪庾庆找人的事。
一见内部出现了凶杀案,急于抓凶手,左右二使也就没说什么,配合着下令,封锁镇海司。
正这时,数只飞骑飞来,盘旋在了上空,朱轩带着随行人员从千流山回来了。
见到下方火光凌乱的场面,朱轩直接从天而降,落在了下面的封锁人马中。
“掌令!”
左右使在内的所有人一起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