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配料进价详细审视后,其价格便宜到令南竹吃惊,忍不住问道:“哪买的蔬菜,五十斤才十两银子?”
别说他,连一旁的牧傲铁也觉得不可思议,都知道这边的蔬菜其实是很贵的,比肉贵,难道是海峡那边也有种菜?但好像也不应该这么便宜才是,他们逛过街了解这边的物价。
胡尤丽放下了手中翻烤的钳子,让小黑继续翻烤,小黑很乐意的接了这个活,以极为饱满的热情去工作。
胡尤丽则拨开了挡手碍脚的南竹,走到了阳台另一边的角落,那里有一堆烂掉的蔬菜,胡尤丽蹲下捡起一颗烂菜,扒掉腐烂,掰掉变质的菜帮子,最后只剩了内里的菜心,体积只剩了拳头般大小,不过很干净。
胡尤丽亮出最后的成果给两人看,“外表难看的,不代表内心也难看,菜心很干净,而且味道更鲜嫩可口。”
师兄弟两人满脸错愕。
南竹狐疑,“你专门去买了这烂菜?”
胡尤丽放下菜,拍干净手站起,朝他伸手道:“只要你有钱,多光鲜的我都给你买来。我没钱,吃不起好的,买点烂菜怎么了?我想给自己攒点修炼资源的钱不行吗?我不偷不抢,光明正大花钱买来的,丢也是丢我自己的脸,又没丢你们的人,有什么好惊讶的。再说了,你们也看到了,又没给你们吃坏的东西,都是处理干净的,好好的。你们也没什么钱,按理说不至于接受不了这个吧?”
这话说的南竹一脸讪讪,将手中单子递回。
胡尤丽没接,“我就知道你们怕我占你们便宜,所以特意列了个清单出来,都拿去看看吧,尤其是那个为了张五百两地图跟我大呼小叫的小胡子,都看清楚了,我就挣点跑腿钱和工钱,没多赚你们的。”
话毕又继续去了烤炉边,从小黑手中要了钳子继续烤肉。
南、牧二人尴尬退下,也见到了鬼鬼祟祟缩回楼上的庾庆,二人顿怀疑自己被老十五当了枪使……
之后的几天,师兄弟三人轮流去海市游逛,到处走走看看,暂时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尽量多熟悉情况和地形,跟那种来海市游逛开眼界的人没什么区别。
三人始终保持有一人在落脚的地方,留人看着小黑也是一方面原因。
三天后,庾庆和牧傲铁刚回到住处,便见南竹鬼鬼祟祟招呼他们,然后拿出了一封信,“黑子回信了。”
庾庆顿感奇怪,“回信?人不来这里碰面,不来这里带走儿子,回什么信?”
南竹愁眉苦脸而叹,“你自己看吧。”
意识到了不对,庾庆赶紧打开了信,跟牧傲铁一起查看。
信确实是吴黑的信,吴黑先是对兔崽子的行为表示了愤怒,说等小黑回去再收拾他。之后的话锋却又变了,说小黑既然已经来了这边,大老远走一趟也不容易,刚来就弄回去也没必要,干脆让小黑在海市开开眼界也好。
说他现在过去了反而不好,过去了不收拾小黑又不行,如果收拾了又带着小黑在那玩的话,反而没有了教育的效果。
关键是吴黑自己并不担心儿子会出什么事,特别强调了一点,之前为了小黑的安全,也为小黑置办了幽角埠的身份,让三人把小黑的幽角埠身份挂出来便可,基本不会有人敢对小黑乱来,哪怕托付给别人照看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总之最后就是表示抱歉,劳烦三位老弟帮忙多费心之类的。
这信把师兄弟三人给看傻了眼,这还真是半路捡了个拖油瓶来,扔又扔不得,带着又嫌累赘,三人估摸着吴黑压根不看好他们能找到人,当他们是来玩的。
就在师兄弟三人叽叽歪歪背后议论吴黑时,朝南的斜十字路口一栋刷黄漆的房子,顶楼窗户半开了。
观察了一阵,发现那扇窗户确实是长开着,庾庆立马跳阳台离去了。
落地直接钻入了街头巷尾,凭借着这两天对地形的了解,脱身的很麻利,直奔海边,然后钻入海中消失了。
在海中潜行了好远一段路,才又抵达了那道海峡,再次悄悄从水底摸进了那处洞窟。
柳飘飘没来,他也不急,坐在了那慢慢等。
小半个时辰后,才见柳飘飘冒出,庾庆立马起身迎接。
两人一碰面,柳飘飘也不客气,直接有事说事,“那个什么海女,我去千流山打探了一下,好像没人知道她的存在。现存的各种说法中,都说当年攻入冥海仙府只遭遇了一只守山兽,几大高手围攻守山兽,未见其他人。”
庾庆又想起了星罗岛那位伙计的话,沉吟道:“难道人真的还活着?若真活着,这般人物又怎会隐匿这么多年不露任何端倪?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柳飘飘:“结果未必属实,都是一些口口相传下来的说法,说不定有遗漏。”
庾庆思索着徐徐说道:“如果连这些不放过仙府任何蛛丝马迹并四处寻找追查的人,都没有人知道海女的存在,那想必是活了下来。”
他记得吴黑说过,吴黑说那位大力士说,其妹有自保的能力。
而他让柳飘飘去打探,只是怕有误,不便盲目行事,需要确认一下。
柳飘飘提醒,“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你这般笃定,小心有误。”
庾庆:“那个海女有自保的能力,如果当年攻入的人遭遇了,只怕动静不会小于围攻的守山兽,在传说中岂能无声无息?”
他可以肯定守山兽不是海女,冥海仙府被攻破的传说他也听说过。
这么一说,柳飘飘稍作了思量,想想也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惊叹,“正常人真能活那么久吗?若真的隐藏了这么多年,必然是不想露面,又岂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再说了,人家未必还在海市,你怎么找,你总不能公开喊话吧?”
庾庆脑海里再次出现了客栈伙计形容的那个女人的样子,目露深沉道:“海市应该还是她留恋的地方,我想,她应该会来主动找我。”
具体原因他不想说,直接转移了话题,问:“那个胡尤丽查的怎么样?”
柳飘飘闻言乐了,“应该不是有人在设计你,那个狐女好像是挺喜欢你的。大概两年前吧,她在海市最大的客栈‘琅嬛居’打杂,见到一个客人在一副悬挂的诗词前出言不逊,就是你的诗词,说你也不过如此之类的,总之是贬低了你。这狐女为了帮你争辩,还和人发生了冲突,偏偏实力不如人,被人打了个半死不说,还因惹事被关进了‘镇海司’。为这种事和客人发生冲突,‘琅嬛居’的态度可想而知了,自然是砸了她的饭碗。”
“……”庾庆愕然,他自己都难以想象,阿士衡的名头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柳飘飘又道:“这个狐女因为长的还算有点味道,也曾屡次有人想出钱包养她,然她宁愿赚辛苦钱,也不肯接受,为此又惹得人不高兴,敬酒不吃吃罚酒,被人教训过,也挨了打。某种程度上,还是挺有骨气的,人不坏,你住那,问题应该不大。只是……”
庾庆正听的入神,闻言追问,“只是什么?”
柳飘飘面露揶揄神色,“这么一个娇俏的小狐狸精,又对你仰慕倾心已久,一旦获悉你就是阿士衡,主动起来的话,你能把持的住么?要在海市留下一段探花郎的风流韵事吗?”
还当她要说什么,原来是说这个,庾庆听的直翻白眼,“你一个冷艳美人,说这种话不觉得怪吗?”
“好了,说正事。”柳飘飘话锋一转,拿出一卷纸递给他。
庾庆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幅地图,盘根交错的路线让人有些看不懂,问:“这不是海市地图吧?”
柳飘飘:“是,是地下排污渠道图。我想了想,这个接头地点已经用过两次,再用已经不安全了。再碰面,还是去地下吧,我上面标好了一二三四的数字,再约见就按数字顺序地点来,但你路上依然需要小心谨慎。”
看得出来,她对这方面非常担心,庾庆能理解,点头道:“好。”
柳飘飘:“这次你先走。”
“行,听你的。”庾庆语气调皮,收好图后,钻入了水中遁离。
一路在水中潜行了许久,再上岸,又从另一条路返回了住地。
见到南、牧二人,将情况做了交代后,他要去找胡尤丽办点事,结果人不在,说那女人又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街兜售去了。
为此,庾庆沉默了许久,南竹问他怎么了,他并未说出胡尤丽为了他被人打还被关进了大牢的事。
这事也不好跟南、牧二人说,否则将来必然会成为被调侃的话柄。
之后他又拿了笔墨纸砚出来,以规规矩矩让人认不出笔锋的笔画写出了一个标题:寻亲告示!
第452章 镇海使
旁观的南、牧立刻意识到了他要写什么,紧盯细看。
一行端正字迹在笔锋下呈现:家有一妹,名曰丽娘,失联多年,甚为想念,丽娘若见,速来相会,兄在此候。
写完搁笔。
南、牧相视一眼,南竹迟疑道:“老十五,你要贴这告示不成?”
庾庆点头,捡起纸张,吹着墨迹。
南竹:“这就是你的寻找办法?”
庾庆:“明察暗访,这就是‘明察’。”
南竹:“好吧,只是你写的这么隐晦,人家能看懂吗?”
庾庆:“我不写隐晦,难道还要公开写明了不成?隐晦没关系,你若是丽娘,见到这份告示会不会想核实一下?除非她看不到,看到了就一定会来的。”话毕亮了亮手指上的戒指。
南竹若有所思,微微颔首,懂了。
楼下,守在一张桌前练字的小黑,手上摇着笔,愣愣看着窗外走神。
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了妙青堂,跑到了这里还要被逼着练字,殊不知是三个大人为了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管住他而已……
夜幕降临,海市边缘的海上,除了来往的摆渡船,还有各式寻欢作乐的花船,不敢驶离太远,只敢在海岸边游逛。
各色灯光点缀如霓虹的花船上,欢歌笑语不断,然随着一艘黑色的船只来到,游逛的花船及来往的摆渡船纷纷让路,皆不敢阻挡其航线。
黑色船只在这夜色下宛若一只幽灵,看着普通,也没有其它船只的光彩,前后只各挂了两盏灯笼而已。
在海市混的人,可以不认识这艘船,但必须认识船头船尾站的几名护卫的穿着,一身黑,袖子上绣了一圈银色的卷浪纹,正是执掌海市的镇海司人员的服饰。
船舱内没有点灯,然外界投射进来的灯光也足以让里面的人面目清晰。
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男人,长相温和,只是目光深处似透着冰冷,他的一身黑衣与镇海司其他人不同,不但袖子上有卷浪纹,衣领子上也有。
就算不认识其人的,看到这穿着上的领袖纹饰也当知道这位就是千流山派往海市镇海司的镇海使,名叫朱轩。
朱轩不知在沉思着什么,一个人负手徘徊在冷冷清清的船舱内,外面的繁华光影皆如同点缀,难以引起他的任何注意,独自的脚步声来回又来回。
外面一条人影飞身上了船头,外面的守卫在门口将门板敲响了三声,算是做了通报。
“进来。”朱轩唤了声,自己来回的身影也止步在了窗前,面对窗外的五彩斑斓。
一名镇海司穿着的人员快步入内,是朱轩的副手齐多来,一个长相精明的男人,到了朱轩身边行礼,“掌令。”
朱轩道:“什么事?”
齐多来道:“二洞那边传来消息,那个杀了海族的人的底细已经查明了,小胡子正是那个名扬天下的探花郎阿士衡……”
朱轩骤然回头,讶异道:“阿士衡?他跑这杀海族干嘛?你确定?”
齐多来道:“是的。属下闻听也觉得奇怪,遂详问了一下。一开始,二洞那边也搞不清是什么人,后来注意到了他们带的那个小孩,扛根棒子跑的小孩不多见,负责梳理相关的人员立刻找到了一份有关幽角埠‘妙青堂’的情报,上面提及了阿士衡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孩。
于是二洞立刻找到了当初头拨进入小云间的人员,让其暗中蹲守确认,结果证明,那个小胡子正是阿士衡,还有他身边的胖子和那大块头,就是当初进小云间的同伙。所以,已经是确认无疑。”
朱轩目中浮现一抹森冷,“也就是说,柳飘飘那娘们早就知道了那是阿士衡,却在那看我们忙上忙下不吭声,导致上头比我们还更早查清,倒显得我们是群没用的废物!”
柳飘飘也是镇海司的一员,也算是镇海司的一个头目,是他的手下之一。
齐多来颔首,“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当初可是跟了三洞主去指证的,只怕一眼就认出了,她不对我们吭声,未必不对其他人吭声,三洞主那边恐怕早就知道了。”
砰!朱轩一掌拍在窗户上,“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背后搞我,难道把我搞下了台,就能轮到她来坐这个位置不成?想的美,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她!立刻把她招来见我,欺上瞒下,这次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办!”
齐多来忙摁双手劝道:“使不得,万万不可,这事真要闹开了,只怕反而要让二洞主恼怒于您。是,她身为您的手下,不向您禀报,确实不对,但谁不知道她是三洞主安插在镇海司的人?她向三洞主禀报,又能有多大的错?
放在早年,您公事公办倒也没什么,无非是两边都来个据理力争,最终看谁能争出个理来,可如今是什么情况?三洞主已经是夹着尾巴做人,他下面的人都低调着,您现在动他的人,哪怕是您捏着理,也有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嫌疑。
您拿三洞主的人向三洞主禀报不向您禀报为理由,以此来办三洞主的人,三洞主怎么想不说,您让外人怎么看?
只要大圣一天不动三洞主,他们就还是结拜兄弟,这个情况下,您拿这个理由动手了,他们若是不管,岂不是借您的手发出了要动三洞主的信号?若不扼制,立马就是墙倒众人推的态势。
掌令,您只要这样做了,信不信柳飘飘那贱人最后不但不会有什么事,二洞主恐怕还得主动把您这镇海使给撤换了,既是做给三洞主看,也是做给外人看。”
闻听此番言论,朱轩的脸颊紧绷,最终憋出一声冷哼,“也就是说,我这个镇海使竟拿自己手下一点脾气都没有!”
齐多来苦口婆心道:“您不是拿她没脾气,是拿三洞主没脾气。掌令,这事您犯不着出头,回头把情况报知二洞主,让二洞主决断便可,咱真的没必要为这种事冲在前面,风险太大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朱轩深吸了口气,他其实也是一时之气,脸色很快也平缓了下来,转念又问:“这个阿士衡拖着鲛人尸体去了冥寺,还能全身而退,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多来:“冥寺那边我们也无权介入,上面自会处理。至于为何能全身而退,似乎也不难理解,听说这个阿士衡原本是锦国玄国公应小棠的人。”
朱轩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若有所思颔首,“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正这时,外面一条摆渡船追上了这条大船,与之并驾齐驱,摆渡船上的人拜托护卫通报。
船上的朱轩和齐多来已经看到了摆渡船上的人,朱轩偏头示意,齐多来立刻会意而去。
不一会儿,便领进来了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和一名年轻的玉面男子,老少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父子那种,且一看就透着贵气。
“朱公。”
“王兄。”
中年男人与朱轩互相拱手行礼,虽然都很客气,但从称呼上可以看出,来客姿态略低,朱轩淡笑的意味中也略带些许倨傲。
不过能这般登船客套的人,身份自然也不会太普通,也确实不普通。
来客名叫王雪堂,在锦国颇有地位,锦国十大灵植门派有其一席之地。不过相对于其它门派来说,根基上尚浅,对比其它九家只能算是新崛起的。能快速崛起,也只因背后有大靠山。
王雪堂的父亲,论辈分,是锦国司南府掌令的小表舅,算是地母的娘家人。
当年,随着地母的崛起,王家小表舅不甘平庸,也是个狠人,竟硬生生在灵米种植上插了一手。这杯羹可不是那么好分的,换了其他人早就被那些相关门派给弄垮了,然锦国各灵植门派畏惧地母,尽管地母并未打过招呼,也没人敢动王家小表舅。
有了钱,就想有势,为了巩固家业,王家小表舅竟也拉扯起了一个灵植门派,名为遮罗山。
如今的王雪堂正是遮罗山第二代掌门。
此时,客气后的王雪堂又回头招呼同来的年轻人,“问天,快来见过朱公。”
一身贵气,面相俊逸的年轻男子,立刻捧着一只长条匣子上前,“小侄拜见朱公。”
朱轩哦了声,“王兄,这就是令郎?”
“正是。”
“免礼免礼。”
王雪堂拿了儿子手上的匣子,转而双手奉上,“朱公,您要的东西,我总算是给您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