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儿自然不敢,结果被庾庆发火恐吓了一顿,许沸也让虫儿息事宁人,虫儿这才硬着头皮吃了。
虫儿想随便吃点意思下,然庾庆却硬逼着他吃了三碗下去。
剩下的,一大半,全都被许沸轻松装进了肚子,看他拍拍肚子有点遗憾的样子,明显还没吃饱的感觉。
庾庆双手搂着撑饱的肚子,带着不可言说的痛回去了……
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七十辆马车,上千名护卫人员,这便是列州护送考生赴京的阵容。
三百一十八名考生就此离开了暂住的书院,一行浩浩荡荡离开了列州府城。
出了城,数十骑在前方开路,出行队伍前方三里内的所有人员,一律被驱赶的离开官道找地方回避,要等出行队伍经过了后才能继续上路通行。
七十辆马车中,有四十辆是给考生坐的。
一辆马车坐八名考生,三三二的坐法,两边各坐三个,一头坐两个。
虽然显的有些挤,但相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一路上都有马车代步。
也不可能每个考生都单独配一辆马车,三百多辆马车的话,那得拉多长的行进路线,得派出多少人护送才行?
之所以安排七十辆马车,那也是整合了各方面的条件进行了周密计算的最佳选择。
比起随行的两百多名书童来说,护送队伍只给了他们十辆马车,两百多人挤十辆马车根本不可能挤下,何况考生的主要行李还是他们负担的。
十辆马车的主要作用就是装考生的行李,随行书童则是轮流上车休息,大多时候都是跟在马车后面步行。上千名护送的官兵,大多也是在步行,区区书童又能有什么怨言。
庾庆未能和许沸同坐一辆车,他看到许沸又被走哪都穿一条裤子的四个家伙给拉上了车。
跟自己同车的七人,庾庆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想跟这些人交往,摆出一副冷漠样,刻意和同车人保持了距离。耳听七人文绉绉谈笑,也不知这些人知不知道有妖孽要对考生下杀手的事,他自己暗中保持着警惕,扭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护送队伍中有上百名身穿灰色斗篷外套的人,看穿着便知是司南府的人,庾庆这次算是近在咫尺接触到了。
徐觉宁和唐布兰也换穿了同样的衣服在队伍中,庾庆看到了他们,他们没注意到庾庆。
最吸引庾庆的是一些同行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背负的弓是漆黑不反光的磨砂金属弓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墨影弓”,一种修为不迈入真武境界根本拉不开的强弓,一旦拉开,箭矢射击力惊人,穿碑裂石不在话下。
能把“墨影弓”驾轻就熟的基本上只有一种人,大箭师!
背负墨影弓的人,仅凭庾庆暂时在车内观察到的,就有十几人。
队伍出发后,白天在路上是不停的,非特殊情况的话必须要在当天赶到下一个指定的城镇。只因一行人数太多,途中一般的驿站是没有如此接待能力的,起码居住方面就满足不了最低需求。
驿站只负责给队伍供水,或者个别车马出现问题后的修缮和置换。
午饭一律吃干粮,赶到指定的城镇后才有热乎饮食和相应的休息地方。
指定地点,吃了晚饭休息,醒来吃了早饭再出发,午饭再干粮,类似循环,时间长达两三个月,一直到抵达京城才算结束。别看有马车,其实就是步行的速度。
头天的第一个目的地,因离州府近,队伍在傍晚前就抵达了。
一个县城的军营,临时空了出来给赶考队伍用。
原本驻扎一千人的军营,突然来了一千七八百人,顿时显得拥挤,好在空地多。
下了马车的庾庆四周查看之际,瞳孔骤然一缩,看到一辆马车内下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是个弓箭手,背负的竟是一把弓身如扭曲树根的木弓,颜色焦黑,表面分布有许多一圈圈的银色斑点,恍如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眼睛。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虬龙弓”,据说是一种生长在悬崖峭壁的某种树木的树根,水火不侵,万年不朽,经过特殊炼制后才能成为虬龙弓的弓身,乃玄级大箭师驾驭的强弓。
再看弓手老头是从打头那辆车上下来的,有资格坐头车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玄级大箭师!
从那辆车上下来的还有整支队伍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是此行的解送使,同时还有司南府护送人员中的负责人。
不止一个,陆续进入校场的车队中,中间一辆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背负“虬龙弓”的弓箭手,尾部车辆中也同样下来了一个。
一个玄级大箭师已是一个恐怖杀手级的存在,此行竟同时出现三个?庾庆暗暗心惊,再仔细查看,发现武级大箭师也有四五十个之多。
光这些人就能抵御千军万马了,庾庆唏嘘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有如此强大的护卫力量,途中妖孽应该是不足为惧了……
军营内睡觉的房间也不够,最好的房间要供有级别的文武官员,那些大箭师自然也不能怠慢。
其次才是考生们,全部睡通铺,十个人一个房间。
杂七杂八的房间则留给了士兵,再搭了些帐篷才够用。
随行书童也有睡帐篷的,帐篷也不够,所以有些书童要睡屋檐下。
往年赴京不会这样,书童也能挤主人房间便于照顾主人起居,这次实在是赴京的护卫人马翻倍又翻倍了。
庾庆吃完饭找到书童虫儿时,虫儿正和一群书童蹲在地上围一圈,围在一只木桶跟前,一个个伸手抢勺子舀出混有菜叶子的糊糊倒碗里吃。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看起来跟猪食没什么区别,有些主子家境好的书童闻了闻味道就皱眉,稍加尝试更是难以下咽的表情。
虫儿尝了口后,闷声继续往嘴里扒拉。
第21章 送饭
一名书童看看其他人难以下咽的反应,叹道:“有东西让吃饱就不错了,大家都吃吧,不然明天可没精力走路。”
庾庆伸手拍了拍虫儿的脑袋,虫儿回头,见是他,赶紧站起,咽下嘴里的东西道:“公子。”
庾庆瞅了眼她的碗里,淡然道:“碗放下,跟我来。”说罢转身离开了。
虫儿看了眼木桶里不多的食物,有点犹豫,但是不敢不听庾庆的,只好放下碗跟了去。
庾庆左看右看,来到一处士卒用来训练的半身高土墙前停下,待虫儿怯生生到了跟前后,他伸手到衣服里一掏,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只油纸包,放在了土墙上,抬下巴示意道:“打开看看。”
虫儿狐疑,还是伸手解开了,打开油纸包一看,愣住了。
油纸包里,一堆白米饭,还有菜,菜里还有肉,香喷喷的烧排骨诱人的很。
庾庆:“给你带的,吃吧。”
他从一路上的情况就能看出,这些书童待遇是最差的,至少肯定没他们这些考生吃的好。结果也看到了,还没低层士卒吃的好,估计就是把给大家做饭菜的边角料放一起随便搞了搞。
虫儿惊讶了,明眸大眼怔怔看着他,没想到这位竟然会惦记着给他送吃的,摇了摇头,“公子,您留着当宵夜吧,我不饿。”
庾庆嗤了声,饿不饿他不知道,反正知道这小厮就算一个月不吃估计也饿不死,那一顿灵米饭不是白吃的,想想都肉疼,哼哼道:“赶紧的,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别惹我生气。”
虫儿有点怕他,被他一凶,赶紧照办,两指捻了块排骨,张口一咬,酥软嫩香口感一到嘴里,刹那令鼻子酸的厉害。
多少年了,还是头回有人这么关心他,两颗晶莹剔透泪珠滑落脸颊。
啪!庾庆随手朝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虫儿身子剧烈一颤,嘴里咬着排骨,泪眼瞪圆了,整个人似乎惊呆了。
“哭什么哭,娘们似的,赶紧吃。”庾庆催了一声。
虫儿赶紧抬袖一抹泪,双手连连抓食物往嘴里塞,埋头努力吃,再也哭不出来了。
也不知阿士衡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不知不觉走神的庾庆靠在土墙上遥望天际,虫儿不时悄悄偷看他一眼。
天际昏暗且暗红,站的近的两人也看不太清了对方的面容。
等到东西吃完后,庾庆终于开始交代正事了,“咱们随行的行李,你一定要看好了,要多上点心,知道吗?”
这才是他给虫儿送东西吃的原因,二十斤灵米表面上还是许沸的,而行李是由虫儿看管的。
吮吸着油乎乎手指的虫儿自然是点头应下。
庾庆挥手,“走吧,回去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好上路,也有精神看管好行李。”
虫儿还是嗯声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后,庾庆忽问:“你睡哪?”
这事他得确认一下,万一半夜想查看一下行李,得知道虫儿在什么位置。
虫儿指了一处廊檐下,“我被划到了那块屋檐下过夜。”
庾庆一愣,“屋檐下?就上面那块廊檐也挡不住风,就你这身体,这怎么过夜?”
虫儿又指向校场堆积的一大堆稻草,“没事的,给了稻草给我们垫,回头再铺上被褥就行了。”
庾庆略皱眉,“所有书童都这样睡吗?”
“书童”这个时候只是对某些人群的一个称呼,有些考生家来的甚至是家里的亲属,书童角色一般不许女性充任,实在是女人混在一群男人堆里不方便,也怕路上闹出什么影响不好的事来,会有损一州学风清誉。
虫儿又指向校场成片帐篷处,“也有一些是睡帐篷的。”
庾庆狐疑,“那你为什么被分到睡廊檐下?有什么特别原因吗?莫非有人故意欺负你?”
虫儿认真道:“公子多虑了,没人欺负虫儿,也没有特别原因。负责管理书童的军爷将大家集合起来后,这边的睡哪,那边的睡哪,他就随手那么比划了一下给笼统划分了。”
“这样啊!”庾庆抬手捞向后脑勺,摸了个空,又摸在了下巴上,目光略闪烁后,挥手道:“走,带我去认认哪个是负责管你们的军爷。”
虫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摆手道:“士衡公子,没事的,真的没事,帐篷里也一样是要睡稻草的。”
庾庆冷眼斜睨。
一碰这眼神,虫儿立刻蔫了,当即低头带路。
几座帐篷中间,一堆篝火,几名军士围着煮什么汤喝。
虫儿指了指当中的一个大胡子军士,便躲在帐篷后面不敢过去了。
庾庆大摇大摆走了过去,走到了篝火旁,几名军士陆续回头,看到他穿着打扮后都有些意外,不知这位考生跑这里看什么。
庾庆扫了众人一眼,对大胡子军士招了招手,示意跟他走。
大胡子与众人面面相觑,慢慢站起,一脸狐疑,但还是跟着走了,几步撵上后,皮笑肉不笑的冷笑着,“这位举人老爷,这是要带我去哪?”明显未必会把这所谓的举人当回事。
庾庆多话没有,顺手搭了他肩膀,近乎强行将他拐到了帐篷后面的虫儿跟前,对方刚甩身挥臂不耐烦地摆脱勾搭,庾庆摊开的掌心已经亮在他眼前,三块碎银亮相,恍如定身术。
可以不认识人,钱没办法不认识,刚一脸恼怒的军士愣住,旋即露了笑脸,“举人老爷莫非要赏我不成?”
庾庆朝虫儿努嘴道:“这是我书童,你看他这小身板,我怕他睡外面吹了寒风,一路病到京城去可不好。这一路上,军爷能不能帮忙多担待一些?”
原来是为这个,大胡子立马利落出手,一把将碎银抓到了自己手中,笑道:“这事简单,举人老爷把心放肚里,我保他这一路上睡觉吹不了半点寒风。”
庾庆又指虫儿,“听说他们坐的马车是要轮流坐的,大部分时间都要走路,你看他细胳膊细腿的,腿脚肯定不如他人,咱们不能不讲道理是不是?军爷一路上若是能帮忙关照一二的话,到了京城必不亏待。”
大胡子将银子塞进了衣服里,低声道:“难得有您这样明事理的举人老爷,不像其他人,觉得自己是准官身,不把我们这些大老粗放眼里。您的书童交给我尽管放心,但有一点要先说好,轮流坐车歇脚的事我不好徇私,惹来众怒我吃不消,但我可以指个人去看着装行李的车,可以把您书童塞行李车上去坐,您觉得如何?”
“军爷是个实在人。”庾庆拍了下他的后背,等于是同意了,朝虫儿努嘴,“这小子走了一天,也累了,让他早点休息吧。”
“好说,这就办!”大胡子拍了胸脯而去,天上掉块肉,莫名其妙赚了笔钱,高兴的很。
很快,一间帐篷的睡位就安排好了,地上铺好稻草后,虫儿跪在地上爬来爬去摊开被褥。
等虫儿铺垫好后,一旁的庾庆又指了指放睡位旁的行李,“记得看好行李。”
这才是他帮虫儿周全的目的,怕行李放在外面被人顺走了。
“嗯。”虫儿用力点头。
“你早点休息,不用爬起来,不用送,走了。”庾庆止住要起身的虫儿,扫了眼帐篷内其他也在忙碌铺垫的书童,转身就离开了,背个手走远几步就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搞的跟我书童似的。”
也没办法,他很清楚,许沸正当红,被拉着到处应酬,哪有时间关心自己书童现在怎样。
至于花出去的钱,那也是罕有的大方,他一点都不心疼,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他就不信回头提及这事时,许沸能好意思让他出这钱?花别人钱收买人心,干嘛不大方点?
帐篷被拨开了一条缝,虫儿悄悄目送的双眼被附近的火堆照的亮晶晶,一直目送到晃悠悠东张西望的庾庆不见了人影,他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和衣躺下了。
他当然知道自家许公子正忙,顾不上他,但他同样也知道就算自家公子不忙,也不会这样操心安排他的住宿。
不是说自家公子不好,而是他知道自家公子只会随大流,让自己书童接受统一的安排,不会这样格外出手关照。
尤其是从饭桌上打包饭菜给他送来这种事,自家公子绝不会干这种有损颜面的事。
那油纸包着的饭菜真香啊,他现在好像还能闻到那香味,抓着吃时还是热的,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温暖。
又香又暖,他勾着嘴角闭眼睡着了,笑着睡着了,没有其他书童长途跋涉后的唉声叹气劳累感……
第二天大早,庾庆又找到了虫儿,确认了行李没事后,又拿出了一只油纸包给他,并交代:“躲着点吃,让人看到了不好,万一搞的大家都这样干的话,经不住几百号人拿,怕是要立规矩,到时候有好吃的你也吃不到了。”
“嗯。”虫儿用力点头,也听懂了庾庆的意思,不止这一两回,以后早晚都要给他带吃的来。
第22章 古冢荒地
庾庆离开后,虫儿找到一个角落打开油纸包一看,赫然是十个热乎乎的白面包子,一口咬下去鲜香流油,竟是肉包子,顿时美美饱食一顿,一脸的幸福感。
别看他身材瘦小,饭量却不小,十个包子没几下就全干掉了。
阳光一出,队伍也再次出发了,那位大胡子军士没有食言,虫儿果然被安排去了看行李,钻进行李车内坐在了一堆行李上,比昨天肯定轻松多了。
其实昨天一天下来,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累,精力一直还算充沛,看别人好累的样子还有点奇怪。
殊不知,都是那三碗灵米饭的功效,他又不会练武消耗,也不会运气吸纳和熔炼灵气,三碗灵米的灵气都散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当中,一个月不吃不喝都饿不死,走一天路消耗不了什么。
一天又一天过去,五天后,一行走出了列州境内。
一出境,迎面而来的是透着一股别样气势的莽莽大山。
一出境便是透着神秘气息的古冢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