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听到霍教授的调笑话，这三人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在搞什么秘密教？”

　　霍教授一头雾水，视线却落在了陶晓春身上。

　　陶晓春，省交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高分子研究所负责人。

　　其余几人都在吃饭，就他一个在看电脑，显然是“有东西”。

　　“老霍，等我先吃完，你和老陶聊一下。”唐教授招了招手。

　　“你总得给我提一声。”霍亮教授嘴里虽然说着，人却径直走向了陶晓春――他和陶晓春打过几次交道，彼此还挺熟：“老陶，聊什么？”

　　“聊大事。”陶晓春教授今年接近五十，算是老成持重的那类。闻言把笔记本递给霍教授，深深看了一眼叶铭后勉强一笑：“先看这个，再看那个。”

　　霍教授接过电脑，目光却落在了办公桌上的一张A4纸上。

　　那好像是个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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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

　　因为论文写得跟实验报告一样，所以霍教授看得很快，所以，他的脸色也变得很快。

　　当他看到最后的猜想时，他整个人差点就把电脑直接丢了！

　　然后他就直接扑到了办公桌上。

　　抓起那张纸，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望向唐志高：“别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他妈今年刚过中年坎，容易心肌梗塞。”

　　“是不是真的，我们亲自复现一下不就知道了？”

　　唐教授放下饭盒，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望向他：“走吧，就等你。”

　　“上哪？”

　　“当然上我那了。”陶晓春教授再次深深地看了叶铭一眼，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惋惜。

　　这实验，要是在自己实验室做该多好？

　　就算不在论文挂名，这种级别的成果，在自己实验室率先诞生，那也是要留名的啊！

　　“对了，给你介绍下。”唐教授站起身来，指向正在收拾筷子的叶铭，对霍教授介绍道：“叶铭，他就是实验作者，也是公式的提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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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分子实验室。

　　一干正在加班等数据的博士生、硕士生今天见到了他们进组以来从未见过的奇观。

　　四个来自不同院系的大牌导师带着一个本科生亲自做实验，你说是不是奇观？

　　但陶教授手下的研究生们一句话都不敢问，包括跟老陶最久的徒弟，明年即将毕业的盛飞。

　　“盛飞，你带几个人上电镜，去分析一下这个材料的结构，顺便测一下它的其他属性，把它当半导体测。”

　　陶教授叫过正在准备毕业论文同时帮自己看着点实验室的徒弟，把一根看起来透明的试管交给他。

　　盛飞刚才早就带着师弟师妹们站起身来迎接这些位大佬了，闻言微微一怔：“气态物质？”

　　“气态上个鬼的电镜，看仔细点！”

　　盛飞碰了碰眼睛，把试管凑到眼前，看到里面几根堪比绒毛的细线。

　　“好的老师，我先做实验设计？”

　　“不做，直接上。对了，去arXiv上找一篇材料物理分类里刚贴上去的论文《一种新高分子化合物GTRGD的合成理论及分子运动猜想》，边看边做。”

　　“你们都去！”见一干学生面露诧异的等着，陶教授便脸色一沉：“等我给你们变西洋镜是不是？”

　　“李春梅留下来，你手稳一点，给我配溶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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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时后。

　　听着身旁几位教授渐渐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叶铭打开电脑，连接上USB供电。

　　在此刻，他甚至比第一次实验都还要紧张。

　　――你说他不知道用这种方式合成这种材料的意义有多重大那显然是扯淡，但他确实没有料到，这几位教授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在博士生李春梅按图索骥配置溶液的时候，这四位教授一刻也没停止探讨，他们拉着叶铭，让叶铭挨着解释公式里每个参数的意义，以及他那个凭空而来的波函数（场算符）的灵感来源。

　　当然，问得最多的，还是物院的霍教授。

　　毕竟霍教授的物理造诣最高。

　　甚至为了防止叶铭是“民科”瞎扯，霍教授还对叶铭进行了一番“考校”，问了他关于量子场论和广义相对论的许多问题。

　　这些概念性的问题，显然难不倒叶铭。

　　叶铭学起来吃力，是因为他缺少一个能够高屋建瓴的引路人，而非他看不懂理论和公式。

　　就在叶铭准备输入数据的时候，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惊得叶铭一个哆嗦，他回头望去，只见霍教授正好在屏幕上一划。

　　电话开的免提。

　　电话里，传来之前去做实验的盛飞紧张中带着惊喜的声音：“老师！和论文的分子式一模一样，确是新高分子材料。”

　　陶教授面不改色：“嗯，其他属性呢？热膨胀系数，导电性，水溶性这些呢？”

　　“是导体，其他还在测。”

　　“搞快，然后论文你看了是吧？根据论文的步骤，你马上安排人设计电路和电极进行实验复现。”

　　挂了电话，陶教授便望向叶铭。

　　所有人也都望向叶铭。

　　叶铭轻轻呼了口气，输入数据。

　　随着电路板上的指示灯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

　　没有任何意外，石墨晶片上，开始蔓延生长出了五道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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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会议室中，霍教授反客为主，他用手点了点那张被他奉若至宝的稿纸。

　　“好了，其他什么也不说了。我相信这个GTRGD材料在另外一篇神经细胞亲和性的论文中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

　　其余几个教授齐齐点头。

　　这么大的成果都复现了，如果还要在其他地方弄虚作假瞎扯淡，那就真没意思了。

　　“那接下来，就该我们物理学界的活儿了。”

　　霍教授望向叶铭，表情严肃认真。

　　“叶铭，你要准备一下，物院会为你召开一场学术发布会，然后向全世界宣布你的公式和发现。”

　　唐教授随着声音看着叶铭。

　　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喜悦和感慨。

　　这是那种……与有荣焉的喜悦。

　　向全世界宣布一个突破现有基础物理架构的公式……

　　这是多么伟大而荣耀！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教授，皆是如此！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叶铭突然扭捏了起来。

　　“霍教授……我不想公布。”

　　“为什么？！”X4。

　　“因为……公式不完善。”

　　叶铭垂下眼帘，看着那片稿纸，轻声道。

　　“它不美。”

　　第098章 盗火者

　　一个完美的、具有普世性的公式，是一看就浑然天成，是有“美”感的。

　　譬如e^iπ+1=0，譬如E=mc^2，譬如麦克斯韦方程组。

　　“它目前只能求出一组符合要求的有效解，我甚至都觉得，它会不会是我撞大运撞出来的公式。”

　　叶铭目光落在公式上，又望向霍教授。

　　他当然知道霍教授在过去的两个小时有多么的兴奋和激动。

　　但这个公式，不能公布――虽然只有一组有效解也足够证明它起码在GTRGD材料的领域是适用的。

　　但它确实只是叶铭在伊塔强大的运算能力下凑出来的，它最大的意义就是“糊弄”人。

　　叶铭没有必要公布它欺骗整个世界。

　　“所以，在它不具备普遍意义之前，我不打算公布，不然就把它写进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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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叶铭的解释，四个教授脸上的表情骤然之间怪异了起来。

　　霍教授自不必说，一脸的震惊加不可思议，陶教授则再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难掩眼中的惊讶和错愕。

　　陈教授眉头微皱，目光锐利，似若有所思。

　　只有老唐，在一惊之后，眼中甚至还多了几分赞赏。

　　“糊涂！”霍教授一惊之后，马上用手拍了拍那张写有公式的稿纸：“你不公布，被别人推出了公式怎么办？”

　　“你……你这是放着牛顿，爱因斯坦不当！想当莱布尼兹，希尔伯特啊！”

　　霍教授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咏叹起来。

　　“糊涂，糊涂，糊涂啊！”

　　叶铭垂下眼帘，充耳不闻。

　　牛顿和莱布尼茨之争叶铭当然知道。

　　爱因斯坦和希尔伯特的传说他也知道――据说当初希尔伯特邀请爱因斯坦做了场关于相对论报告，希尔伯特回去就写了个方程出来，还给爱因斯坦写信了。

　　然后爱神发现，自己以前认为的一个错误公式刚好可以给出正确的场方程，于是广义相对论诞生。

　　后面证实，爱神和希尔伯特的方式确实是不一样的，而且希尔伯特只是从数学上给出了公式。

　　但这也足够说明，如果爱因斯坦拖个十年八年，那广义相对论的发现历史和轨迹恐怕还真要就此改变。

　　然而……这能一样吗？

　　叶铭凑公式起码还有点谱，其他人敢像他这样凑？

　　民科才敢。

　　但民科怕是连希格斯场都看不懂，凑个鬼。

　　所以，叶铭的态度很坚决。

　　会议室中，一时陷入宁静。

　　“我说两句吧。”打破平静的是唐志高教授。

　　“叶铭，你确定要等一等吗？”唐教授望向叶铭。

　　叶铭重重点头：“我想等一等，再思考一段时间，我现在还缺乏工具。”

　　“那我支持你。”

　　“老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