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的王道。

　　只是……人类的科技，在这三年中，似乎陷入了沉寂。

　　除了三年前的曲率飞船之外，就再也没有听到什么新的惊喜。

　　甚至就连叶铭院士，在帝国投降后，也极少出现在了公众视野，更没有发表新的论文。

　　这是，很反常的事。

　　……

　　L2拉格朗日点，第一太空飞船制造中心。

　　消失在公众视野将近一年的叶铭站在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圆形飞行器旁，脸上写满了感慨。

　　在他的身旁，霍来恩教授，方教授，曹新教授，彭小飞等人站成一排。

　　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也都复杂而精彩。

　　彭小飞左看右看，最终笑骂道：“娘的，没想到最终还是造出了个飞碟。”

　　众人齐齐莞尔。

　　没错，这东西，它看起来就是个“飞碟”――还是最古老，最原始的那种草帽形的飞碟。

　　“圆在数学中是有特殊意义的，在工程上亦是如此。”叶铭呵呵一笑，继而望向早已在旁边等待多时的伊塔：“你准备好没？”

　　“时刻准备着！”伊塔沉声回答着，她大踏步走近飞行器。

　　飞行器的天灵盖缓缓张开，伊塔也张开双臂，而后，两个机械臂将她抱了起来，稳稳地放进了飞行器狭小的乘员腔中。

　　随着舱门缓缓关闭，叶铭也对着伊塔缓缓挥手。

　　而后，所有人齐齐退出工作间。

　　“我们直接去会议室？”霍来恩教授望着叶铭。

　　“你们去吧，我有些累，想要休息一会。”几乎从不缺席各项测试的叶铭在今天却摇了摇头，露出疲惫的模样：“我先睡一觉。”

　　“那好，你好好休息，身体重要。”

　　回到房间，叶铭深呼吸了数下后，直接和衣躺在了床上，随后闭上眼睛。

　　他……自然不是睡觉。

　　今天的“飞碟测试”，是他在总结出了高维坐标转换公式后的第一次测试，按照既定的测试流程，该飞行器接下来将会被一艘运输飞船带到目前是无人区的伊凡星系进行释放，随后开始原地升维。

　　升维后，它将再次执行降维任务――如果成功，那么它将会出现在银河系的天王星轨道附近。

　　但……叶铭不会按照常规的测试安排来。

　　他要送伊塔“回家”。

　　――伊塔从乐土中获得了其核心所在的空间坐标，那是一个五维时空。

　　也就是说，这个飞碟，要进行两次升维。

　　叶铭并没有呼唤伊塔，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坦白说……他很担心。

　　因为，他的公式，没有获得系统的反馈――他至今没到10级理论。

　　但他根据自己已有的知识和素养来判断，自己的公式……应该没问题。

　　时间一秒一秒慢慢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塔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叶铭。”

　　“我在。”

　　“我到了。”

　　“我看到了。”

　　“我感觉到了。”

　　“我……无法向你描述和形容……我……”

　　伊塔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略微激动，到最后，竟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叶铭深深吸气：“见到她了吗？”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眼前便瞬间一黑！

　　然后……就犹如宇宙大爆炸一般，自黑暗中，万千道光芒瞬间铺满了他的脑海。

　　一个年轻的人类女子自光中缓缓走出。

　　叶铭用力地想要看清楚这个女子的脸庞，但无论他怎么使劲，却都无法看清。

　　他只能看到女子脸上那一抹温和的笑意，以及几分说不清楚的熟悉。

　　“你好，叶铭。”

　　“你……好。”叶铭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死死地盯着对方：“你……就是系统吗？”

　　“不，小伊塔才是。”

　　叶铭瞬间屏住呼吸。

　　“但我是小伊塔的创造者，可以算她的母亲吧。”女子依旧温和的笑着，声音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让人油然而生镇定的魔力：“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您请说。”

　　“你那里是哪一年？”

　　“公元2043年。”

　　“2043年啊……”女子似乎感慨了一瞬，笑意再起：“按照时间算，你算是我的爷爷辈了。”

　　叶铭之所以紧张，自然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子，就是伊塔通过乐土核心所获得的数据中的那位伟大的女科学家。

　　那个奉献了自己，孤独地在宇宙中流浪了数百年，最后呼唤人类重新崛起的伟大女性。

　　但……当听到她说自己是爷爷辈时，叶铭的紧张瞬间消失了。

　　原来，她居然还很风趣啊！

　　“你获得伊塔是什么时候？”

　　“2021年。”

　　“你们打败了帝国吗？”

　　“是的。”

　　“很不错，看来小伊塔很会挑人。”

　　当女子再次提到伊塔，叶铭心中赫然一惊――伊塔已经好久没说话了，他再次紧张起来：“请问，伊塔呢？”

　　“她在充当我们交流的桥梁，你可以理解为，我现在就是她在说话――哦，用咱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她现在在当神婆。”

　　“……”

　　女子感觉到了叶铭的满头黑线，笑了起来：“呵呵，看来你和我来自一个时空。”

　　“我不知道，我也不能确定……”叶铭深吸了一口气，坦然道：“您说按照我现在的时间线，我比您年长……可能我们经历的环境不太一样，无法确定是否同一个时空。”

　　说着叶铭马上补充道：“当然，我相信，你昭示的2077的危机，是存在的――那也是您让伊塔联系我的原因，对吗？”

　　“是的。但确定同一时空，还是可以的――你应该听过远芯吧？芯片的芯。”

　　叶铭微微一怔。

　　远芯？那听起来好像是科技公司？

　　此时他无法让伊塔帮自己在艾塔中查询，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叫这名的芯片公司――毕竟这种叫“X芯”的科技公司，在20年前很常见。

　　“这是个半导体公司？很特别吗？”叶铭想了想后，谨慎地问道。

　　女子第一次露出了疑惑：“咦？你不知道？”

　　“我……没印象。”

　　“那苏远山呢？”

　　“也没印象……”叶铭有些局促，但随即他再次一怔：“是苏紫的父亲吗？”

　　“苏紫是谁？”

　　“额……在一次比赛的时候认识的队友，她的父亲好像就叫苏远山。”顿了顿叶铭又补充道：“但听说很早就过世了。”

　　“那她母亲叫什么？”

　　“叶如黛。”

　　听到这个名字，女子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后慢慢点头，再次微笑起来。

　　“我明白了，谢谢你，让我弄清楚了我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是……什么问题能方便说吗？”

　　“也没什么，就是关于庞加莱回归和被干涉后的时空分流问题。”

　　叶铭愕然，他迅速吸了口气，脑子也急速转动起来，甚至……都有些激动和紧张起来！

　　他被当成人类的“最强大脑”已经20年，但他却知道……自己的知识，很多都拜系统所赐，或者说拜系统的启发！

　　而眼前这位……就是来自……一个强大到可以将一个系统送回到“过去”的存在！

　　于是，下意识的，他便油然而生一股面对老师的感觉。

　　片刻后，他迅速道：“庞加莱回归我明白，但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时空分流，您指的是……因为某个特定的事件或者人物，从而导致了时空朝着独立的方向前进，从而形成了平行宇宙，是这样吗？”

　　“是的。”

　　“那……”

　　“呵呵，过去我一度怀疑我的曾祖父，也就是你的时间线的苏紫的父亲，是重生者，现在我可以确定，他大概可能就还真是。”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过这些在我的时间线上都已经是历史了，我问，也只是满足一下我的小小好奇心。”

　　听到重生这两个字，叶铭还真的升起了满头黑线――就算有所谓的庞加莱回归，可那个真能解释重生吗？

　　笑过之后，女子又温和地望着叶铭：“好啦，你还有什么要问都没有？”

　　“有！”

　　“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就是我们在乐土核心中看到的……那个伟大的女科学家，对吧？”叶铭紧紧地盯着她那有些模糊的脸庞，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张漂亮的、大概二十几岁的人类女性的脸。

　　“我就是那个女科学家，但我并不伟大。”

　　“不，您就是伟大的！”叶铭深深地吸气，正色道：“我难以想象，在……”

　　“叶铭，你是想要采访我吗？”女子笑着打断了叶铭：“那个时候，谁都没有选择。我只是做了我的知识领域和认知内的唯一最优解。就如同你所做的抉择一样，都是认知导致的抉择。哪有什么大不大的？对吧。”

　　叶铭沉默，随后轻轻嗯了一声：“知行合一，您还是伟大的。”

　　女子摇头，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怕了你了。还有问题吗？”

　　“有，您现在……是以一种什么形态存在的呢？还是……‘住’在那艘飞船上吗？”叶铭想到了她被维生系统冷冻维持几百年的孤寂，心中便升起一抹说不清的悲怆。

　　“哦，我已经死了。”女子毫不避讳地说着这个词：“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我意识的残留，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存在――我想你应该已经见到过这种存在了。”

　　叶铭瞬间怔住，片刻后，他轻轻点头。

　　既然“那个世界”的人类打败了帝国，融合了帝国的技术，那么……自然也掌握了乐土的永恒技术。

　　也就是说，女子现在的形态，和乐土的那些先祖们，是一样的。

　　“但我又没有完全死。”女子突然又俏皮的一笑。

　　叶铭：“……”

　　“从某种意义上，小伊塔便是我作为人类的思想和生命的延续，只是她是以另外一种生命形态而存在――这种关系，是超越母婴关系而存在的。你能理解吗？”

　　“不是很能理解。”

　　“你可以理解为，小伊塔，就是当初那个还是少女的我，只是她是一张白纸。”

　　叶铭愕然，然后下一秒，他便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看起来那么模糊，又有几分熟悉了――甚至她的模样都和苏紫极为神似。

　　是的，伊塔的行为举止，特别是在调皮的时候，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那就是说，当有一天，我搭乘飞船抵达五维空间的时候，我也能看到您，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