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本体。”叶铭说着盯着桌面沙滩上的小姑娘，严肃起来：“你的本体，是否存在于量子计算机中？你是否可以……搬家？”

　　听到这，伊塔少有的沉默起来。

　　画面中的卡通姑娘也站起身，踩着沙滩来回地走动着。

　　“如果把技术尺度限制在目前的计算机科学认知中，那么，存在于量子计算机的确是唯一的可能。至于第二个问题……”

　　“如果你还坚持之前自我意识是独一无二存在的理论，那么很遗憾，我可能无法搬家，或者说搬家后，那就不是我了。”

　　“那再造一个你呢？”

　　“我拒绝。”

　　“好吧。”叶铭下意识便认可了她的回答。毕竟他很早之前，具体来说就是在伊塔上线的时候，他就对伊塔说过，自我意识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感知的世界都不相同。

　　就算伊塔是“AI”，说过的话也要兑现嘛。

　　但下一秒，叶铭就瞬间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你说啥？你可以拒绝？”

　　随着他的话，伊塔也愣住了。

　　长期以来，虽然伊塔一直表现出高度的拟人化，甚至还具有某种人格的象征，还会“生气”“闹别扭”等等。

　　但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叶铭，或者说，她无法拒绝叶铭！

　　这是因为她的底层逻辑就是辅助叶铭的。

　　这就类似于机器人三原则，写进她的基因里的。

　　可现在！

　　“我……好像确实可以拒绝……不……是我无法执行自我复制。”

　　“……”

　　叶铭眉头深深皱起，他的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

　　沉默中，他缓缓呼了口气。

　　他大概……能够猜到了。

　　或许，这是伊塔的设计者给她设置的“AI三原则”――不让她这样的AI完成自我复制，也就意味着从根本上断了“AI种族诞生”的可能性。

　　“系统真贴心啊……”

　　叶铭感慨起来。

　　“好吧，这事儿就不提了，你用现有的代码写个低配版的AI，然后再用它在你不干涉的情况下完成一下混合芯片设计。”

　　伊塔很快恢复正常：“好的。”

　　“你保持后台，我和潘院士那边联系一下，看什么时候能够能够搞一台量子计算机过来。”

　　“好的。”桌面小姑娘马上消失。

　　……

　　一周后，叶铭找到唐教授。

　　当听到叶铭说他想把AI和EDA结合的时候，唐教授一口答应。

　　毕竟这是目前的大趋势，只不过一般都是大厂在做，小厂没有那个能力，也没那个人才。

　　“是在上次生产流程控制AI的基础之上改进吗？”

　　唐教授捧着茶杯，笑呵呵地看着叶铭。

　　“嗯，不过这次可能需要更高的算力……所以我打算搞一台服务器来跑。”

　　“搞就是了呗。”唐教授不以为意：“这小事你也问我？”

　　叶铭突然就扭捏起来：“可能……需要的不是一般的服务器。”

　　唐教授便怔了一下：“你不会是想搞一台超算吧？”

　　“如果能……当然最好了。”

　　“……”

　　第132章 不用等五十年

　　“是这样的，老师。”

　　叶铭知道老唐可能会错意了――以为自己想搞太湖之光那种超算。

　　“我的想法是，如果条件允许，我们搞一台算力尽可能强的并行超算。”见老唐依旧迟疑不决，叶铭一咬牙：“顶配的GPU并行运算服务器也行。”

　　唐教授缓过神来，听到这家伙要求一下就降下来，他便失笑起来：“你说清楚点，我要你把规划做好――最起码现在你要说清楚它能不能值那么多钱。我的意思是，比起我们去购买云计算空间。”

　　“嗯……购买空间不安全。”叶铭马上摇头：“我之前考虑过，觉得代码和数据还是存在自己硬盘保险一点。”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想为今后打通传统服务器和量子服务器的任务分配积累一点经验。”

　　说着叶铭便给老唐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准确地说，是他和伊塔讨论出来的方法。

　　最了解量子计算机硬件的，当然要数潘教授他们那一波人。但如果说最了解量子计算机软件的……可能非伊塔莫属了。

　　在叶铭的诱导下，她对“自己”进行了大量的解构和思考。并最终得出结论，她的本体，应该就是量子计算机。

　　在半年前，叶铭给潘教授提出了建议组多个并行的量子计算单元的方案，他们如今已经完成了五万个约束阱的制作――也就是说，那台九章三号已经初步具备了计算两种问题的能力。

　　但这绝对不是量子计算机的终极架构，也不是可以推向商用民用的架构。

　　要完成商用和民用，它就必须合理地分配和转化计算任务，且那些高并发任务不能由量子计算机本身的并行电路来。

　　叶铭一边说着，一边在稿纸上给唐教授画出四段式框架。

　　首先是量子计算单元，其次是并行的逻辑门整列，然后是传统的服务器，最后是用户终端。

　　“譬如，有N个同时发出需求给传统的服务器，服务器来进行计算任务分配，根据任务的复杂程度来调用数量不等的量子计算单元，最后再返回结果给终端。其实这个目前的云计算架构是类似的，只是最终计算的不是CPU，GPU，而是量子计算单元。”

　　“嗯，我就不说网络响应速度这些了――你现在有办法把经典问题完全分割成量子问题吗？”唐教授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马上指出叶铭问题中的关键：“现在老潘他们走的路是你之前提出来的，我觉得那条路很不错，只要在工程上不断进步，别说到纳米尺度，就算是微米尺度，它也可以量变引起质变。事实上现在老潘他们就已经开始尝试新的并行算法，在湍流问题中取得了很好的进展……”

　　叶铭点头，这一周他一直在和潘院士团队交流，他当然知道进度了……

　　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科学界对算力的“渴求”。

　　湍流是什么？

　　它是流体在高速运动时所表现出的具有涡旋结构的随机运动。

　　海森堡――量子力学主要创始人，不确定原理和矩阵力学的提出者――曾经说过，他一定要问上帝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广义相对论，一个问题是湍流。

　　它也被称为经典物理最后一个没有被解决的问题。

　　你就知道这玩意有多么难了。

　　好在随着计算机，特别是超级计算机的诞生，科学家们开始利用超强的算力来进行流体模拟――巧办法没有，笨办法总有。

　　因此，在获知九章三号完成了逆天的架构设计后，国内搞湍流和气象学的一帮人就蜂拥而至。老潘也是个热心肠，还真捣鼓出了思路，虽然离彻底解决问题尚远，但起码有了曙光。

　　“思路现在只能说不成熟，一切还得等到时候多趟路子才行。”叶铭笑了笑道：“老师，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等别人五十年，对吧？”

　　听到这，唐教授便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哈哈一笑：“嗯！说得对！好吧，但我提醒你一下，公司马上要结代工厂的物料费用，而且车间那边也要花钱了，能给你的动的钱不超过两百万――如果你能等到年底，五百万没问题。”

　　“而且，这事儿你还得找陈老师聊一下，最好答应帮他带几个学生。”

　　叶铭一怔：“我带？”

　　“不然呢？”唐教授见叶铭满脸茫然，摇头笑道：“你现在学分修完了，就差一篇重量级的论文和成果――如果你能拿出来，学校分分钟直接给你上教授。”

　　“额……”叶铭咳了一声：“其实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唐教授沉默了几秒后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挺好，你跳出职称这些桎梏，专心搞你的科研，顺便帮公司赚点钱，比去戴什么帽子强多了。只要你成果拿出来了，还怕没有学术声望和地位？”

　　……

　　作别老唐，叶铭又去找了陈教授。果不其然，老陈也不拦他，只是让他搞AI的时候，把他手下两个搞AI的研究生也带上……同时老陈也友情提示，五月份他还有一场比赛要打。

　　听到还要打比赛，叶铭也给老陈耍起了赖皮，让老陈帮他把超算搞定，他就懒得费神了。

　　最后他是被陈晓方教授骂出办公室的。

　　走在回研究中心的路上，叶铭整个脚步就都在飘。

　　打比赛多简单的事啊……来回三天，就当去首都长长见识，顺便领个奖。

　　回到办公室，他屁股还没坐热，虚掩的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随后一个女生探了个脑袋出来。

　　“顾师姐。”

　　来人是去年新加入老唐组的研究生顾琴。

　　老唐和老陈这俩自从搞了企业之后，组里的“老人”基本上都被拉去“打工”了――这些人基本上毕业无忧，“压榨”起来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新人嘛……一来有课程要学，二来成果也没出，虽说集智科技的工资不低，但荒废学业那确实是得不偿失。

　　因此，科研的主力，或者说组里干活的主力，还是这帮新人。

　　譬如今年老唐就又要招四个。

　　既然是干活的主力，顾琴就和叶铭变得熟悉了起来。

　　“叶铭，墨谷叫你去一趟。”顾琴把门推开了一点，露出身上穿的白大褂。

　　“嗯？有麻烦？”叶铭听着便站起身来。

　　“嗯。”

　　第133章 见证奇迹

　　叶铭转身走到屏风后面，拿出白大褂一边套着一边跟着顾琴往三楼走去。

　　“是什么麻烦？”

　　“今天刘杰全那边搞定了机械腿模型，墨谷就带着人马上做手术，结果小白鼠反应很异常。”

　　“嗯……她的猜测是什么？”

　　“可能是电流紊乱吧，现在也说不清楚，应该是哪里不对。”

　　两人说话中，便到了生物实验室。

　　推开门后，只见除了墨谷几医学院的，刘杰全以及老陈手下的曹刚都在，这两人都是去年进来的博士生，算是今年干活的主力。

　　一群人穿着白大褂，围着手术台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师兄。”叶铭先打了声招呼，随后望向墨谷。

　　她是主刀的，一直带着口罩，此时见叶铭过来，她便摘下口罩。

　　“姐，怎么回事？”叶铭看着她鼻子上被勒出的印子，心想这场手术做的时间恐怕不短。

　　“具体来说，就是连接运动神经后，只动了一下，小白鼠就跟被电击一样，开始浑身乱颤。”说着她望向刘杰全和曹刚：“老刘和老曹讨论了一下，说可能是电路设计问题，在接入神经信号后，产生了回流。”

　　叶铭也望向二人。

　　这两人一个是搞AI的，一个是搞信息技术的，但都读到博士了，对电路问题显然驾轻就熟。

　　“这……能不能再做一次？”

　　“……”墨谷看着小白鼠，眉头皱了皱：“可以，不过就只能换一只了――你不检查一下电路设计？”

　　“好吧。”叶铭看着台上被绑上纱布的小白鼠，想了想后点头。

　　虽然他认为自己的电路设计肯定没问题。

　　这就是生物实验的麻烦了，它不像跑软件，一次没过改几行代码再跑一遍就是，如果不理想大不了再来……

　　无非是找BUG嘛，熬的无非是时间。

　　但生物实验……虽然说有3R关怀，但对这种有生命的实验动物，总不能无限制地把它当成耗材来用。

　　就更别说做手术本身就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