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姿势修炼的效果远不如打坐,但十分适合腰部受伤不能久坐的始皇帝。
他练了半年下来,还没有诞生出什么气感,但整个人的精神和身体状况,远比以前要好上太多。
始皇帝自从记事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下。
邯郸时年幼的他被赵人肆意欺辱;回秦后继承王位又被嫪毐和吕不韦压制;待到亲政掌权,又开始发动对六国的攻伐,十余年来殚精竭虑,一心扑在国事上,一天里的大半时间都在治国理政。
哪怕是统一天下后,他的欲望依旧难以止住,对外开战,统一天下的各种事物,每一样事情,都消耗着他的精力和元气。
几十年辛勤下来,皇帝的身体和精神其实早就疲累无比。
在刺杀发生前,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的大不如前,精力缺乏,甚至时而头痛欲裂,一只耳朵还有些不太灵敏。
如果不是有这些原因,他之前也不可能相信侯生等人的话,吃丹药来维持良好的身体状况。
现在,修炼了半年的始皇帝感觉身体真的在逐渐变好。
除了身上的伤痛得到减轻,他晚上睡觉更加安稳了。
以前常在梦中见到的吕不韦、燕丹、以及那两个被他扑杀的弟弟也都不再出现,头痛的情况大为缓解。
这种种变化,就是他相信卢生等人所言修仙之道的原因所在。
半个时辰后,始皇帝自导引状态中退出来,只感觉神清气爽,真是极度的舒服。
他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文书,眼神已不再像之前一样充满了欲望。
“修仙可褪去一切伤痛,修仙可得长生。”
“若能修得长生,则天下何物不可得?”
“长生方能永享极乐,永远的统治这个天下!”
始皇帝心中下定主意,招来赵高,吩咐道:“为朕传诏,明日晚间在宫中举行家宴,让所有公子、公主全都前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让武功侯赵佗和其子一起。”
赵高心头一颤,有了某种预感,硬着头皮应诺。
……
“咦,父皇要开家宴,还让我们一家前去,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还真是稀奇。”
当消息传到武功侯府时,嬴阴嫚很是惊讶。
赵佗却是眼珠一转,已是有了猜想。不过他也只是猜测,事关重大,可不好胡乱说话,只是心头十分的激动。
如果他猜对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将和原本的历史走向大不相同。
待到第二日下午,赵佗一家便收拾齐整,让夏侯婴御车,载他们来到秦宫前。
一进宫门,走在那熟悉的宫中道路上,赵佗就想起他以前入宫时的场景。
赵佗侧首,看向旁边身穿曲裾深衣,扎做妇人发髻的嬴阴嫚,嘴角露出笑意。
嬴阴嫚很敏感,侧首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赵佗嘿嘿笑道:“我想到大秦一统天下之前,我每次入宫走在这条路上,都会在想同一件事情。”
“什么事?”
嬴阴嫚来了兴趣。
“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吧。”
赵佗瞥了周围一眼,见到领路的宦者走在前方,抱着儿子的乳母走在后方,除此外并无外人窥测。
他示意嬴阴嫚停下脚步,然后凑到她耳边,热气喷吐在那晶莹的耳垂上。
“我那会儿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尚公主,怎么才能……”
“赵佗!”
嬴阴嫚羞的脸色通红,伸手在赵佗腰间扭了一把,痛的他嗷嗷直叫。
后面被乳母牵着的小赵彻看到这一幕,咯咯笑起来,叫道:“父亲和母亲又打起来喽。”
听到这话,嬴阴嫚又羞又怒,瞪着赵佗道:“都是你,要是被其他人看到怎么办?”
“怕什么,没人看到啊。”
赵佗倒是无所谓,前面领路的宦者头都不敢回,后面的乳母更是埋着脑袋走路。
除了他那个活泼乱动的儿子外,谁敢乱看乱说?
在这皇宫里调情,老刺激了。
秦宫深处的高台上,始皇帝放下手中的千里镜。
原本镜中清晰可见的女儿女婿,就立刻成了两个模糊的小人。
“这千里镜可真不错,能将千步之外的人物拉到眼前,活灵活现,果真是鬼斧神工的造物啊。”
始皇帝感叹了一声。
站在这高台上,以千里镜眺望宫门,或是去看宫城外的咸阳景象,能让他看到一些颇有意思的场景,算是始皇帝闲暇之余的一个娱乐。
把玩着手里金属造物,他轻声道:“赵佗这小子藏着的东西不少,可不能浪费了。等到今年上计完了,就让他再去少府做点事吧。”
说着,始皇帝转身向台下走去,今日可是还有一场家宴在等着他呢。
皇室的飨宴,自然是奢华高贵。
刚到黄昏,宫中就已经是华灯万盏,彩灯千重,将整个宫室点亮如昼。
“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身着朱玄色深衣,头戴远游冠的公子扶苏向着御座上的皇帝,叩拜行礼。
“嗯,坐下吧。”
始皇帝应了一声,让扶苏落座。
紧接扶苏之后,公子文、公子武、公子高、公子将闾、公子荣禄等诸位公子都纷纷依照长幼次序,向始皇帝行礼拜见。
始皇帝脸色很平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喜好,只是让他们各自落座。
直到翻年后已经十三岁的胡亥走上来,对着始皇帝行礼道:“儿臣胡亥,拜见父皇。咦,父皇今日的神色可真是好极了,定是有喜事上门吧。”
始皇帝一改之前对诸公子时的面无表情,对胡亥笑道:“就你会说,快去坐下吧。”
“遵父皇诏。”
胡亥见到始皇帝笑起来,他也喜滋滋的往旁边去落座。
诸位公子之后,就是剩下的公主了。
长公主嬴阴嫚与武功侯赵佗牵着儿子走上来,向始皇帝行礼。
“臣赵佗,拜见陛下。”
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始皇帝想到他之前在千里镜看到的场景,笑了起来。
他自从修仙之后,心态好了不少,此刻竟生出一丝捉弄之心,看着赵佗戏谑道:“武功侯啊,你可不可以告诉朕,你刚才在宫门前说了些什么话,竟让朕的女儿对你动手啊?”
赵佗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他惊骇的看着面带揶揄的始皇帝,心头砰砰直跳。
“卧槽,这皇帝修出了千里眼吗?”
皇宫里调情,然后被老丈人看到,真的老刺激了。
嬴阴嫚狠狠瞪了他一眼,低下脑袋,红着脸不敢吭声。
好在这时候,赵佗的儿子解了围。
两岁多的赵彻看到面前的食案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食,早将父母在来之前对他的叮嘱忘了,伸手就要去拿皇帝案上的水果。
嬴阴嫚和赵佗大惊。
“彻儿,不可无礼。”
如果儿子的这个动作让始皇帝感受到了冒犯,那可就糟糕了。
就在夫妻两人心惊胆战的时候,始皇帝却是饶有有趣的打量着赵彻。
他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抢先一步拿走赵彻面前的果子,笑道:“小彻儿,叫朕一声听听。”
赵彻歪着头想了想,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朕。”
刹那之间,整个殿宇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那个才两岁的孩子。
赵佗如遭雷击,感觉脑袋嗡嗡响。
“朕”这个字是乱说的吗?
自从始皇帝统一天下,登基为帝后,就规定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
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自称为朕。
谁敢乱说,那可是犯禁之罪啊!
“陛下,彻儿年纪尚幼,不知分寸,还请陛下恕罪。”
赵佗和嬴阴嫚立刻拉着赵彻跪下谢罪。
长公子扶苏也忙站出来道:“父皇,彻儿年岁尚小,不懂礼节分寸,还请父皇恕罪。”
见到此景,其他公子也连忙跟着求情。
在这极度紧张的场面下,只有两人并未被影响。
一个是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都不懂的赵彻。
另一个便是始皇帝。
他扫视了殿中众人一眼,大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莫非朕还会和一个两岁的孩子计较不成。”
说着,他竟站起来,走到赵彻面前,伸手揉了揉眼前孩子的脑袋,笑道:“你可不用学其他人叫陛下,叫朕外翁便是,来,叫一声听听。”
这一下赵彻倒是听懂了,大声叫道:“外翁!”
“哈哈哈,好!真是朕的好外孙啊!”
始皇帝大喜,伸手捏了捏赵彻胖嘟嘟的脸蛋。
这脸型长得像赵佗。
但这双明亮的眼睛和浓黑的眉毛,却是像极了他。
长公子扶苏婚后不久,就受命北上监督直道工程,一直到现在都还未诞下子嗣。
眼前的赵彻,就是他秦始皇唯一的孙辈。
哪怕是个外孙,那也是血脉相连。
始皇帝将水果递给小赵彻,看着他大口啃着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
“此子也是嬴姓,他的体内流淌着我大秦王族的血啊!”
见到始皇帝脸上露出的笑容,以及爱抚赵彻的动作,赵佗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没想到平日严肃的始皇帝,内心里其实有充满家庭温情的一面。
一场风波平息下来。
唯有胡亥看到自家父皇正亲昵的对待另一个孩子,不由撅起了嘴。
第六百九十六章 :考校
赵彻引发的小插曲,让整个家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
赵佗夫妻有些后怕,担心自己这个儿子接下来又搞出什么事情,吓得一颗心全放到娃身上。
皇帝的诸位公子中,除了胡亥将嫉妒和不满写在脸上外,其他公子也各有心思。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的小外甥身上,而是在思索始皇帝召集诸多子女,举行这场家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
一向勤政,对家庭团聚不感兴趣的始皇帝突然搞这一出,换成谁都能察觉到此事不正常。
家宴进行到中段后,始皇帝果然有了动作,竟然当场对诸位公子抽背《商君书》和秦国律令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