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滔天大功!
足以让所有人眼红。
所以哪怕郦食其智谋过人,也不由的被这惊世大功迷花了眼。甚至还说他可以只身入城劝降齐王建。
这一切,只因利益动人。
赵佗若立下灭国大功,名声必将震动天下,足以和王翦相提并论。
他甚至能想到秦王政在咸阳收到这个消息时,满脸错愕的模样。
寡人要你赵佗去打楚国,你怎么反倒把齐国灭了?
郦食其的提议很动人,很有诱惑力。
但赵佗只是想了想,就看到这个巨大诱惑之后隐藏的危机。
齐地方千里,持戟披甲之士数十万,乃是真正的当世大国。
哪怕士卒孱弱,四十余年未经战事,但也无法否认齐国拥有七十余城的广袤国土和数百万的齐人民众。
打破临淄,俘虏齐王建和齐国宗室公卿或许不难,但想要占领整个齐国并将其覆亡却并不容易。
昔日五国伐齐,将齐国打到只剩下莒和即墨两城,犹自被齐国翻盘。
赵佗和麾下三万秦军虽强,却人数有限,根本不可能真正灭亡齐国,最多得一个虏王破都之功罢了,等到齐人在其他地方拥立新王时,对秦国来说反倒更加的棘手。
这是灭齐的困难,根本没有郦食其说的那么轻松。
另一方面,赵佗此番北上的真正任务,乃是击破齐军后,南下丰沛,从后方直掏楚国腹心,引动淮北战场的项燕大军,为王翦求得战机。
在这般紧张的局势下,你赵佗居然枉顾秦国几十万大军和楚人对峙,自己跑去打齐国,这可是赤裸裸的不顾大局违抗军令之举。
按照“军无二令”的军法,别说是论功行赏了,就算是王翦将他砍了脑袋,那也是合理合规。
而且对秦王政来说,他现在想要的是灭齐吗?
非也,大王要的是洗刷李信伐楚带来的耻辱,一举灭掉楚国社稷,擒杀那个背叛了秦国和他的熊启,这才是秦王政想要的。
赵佗可以想到,他就算真的灭掉了齐国,恐怕大王不仅不会高兴,反而心里会很不舒服。
所以哪怕郦食其说的天花乱坠,赵佗也不会同意。
一句话,时机不对!
故此,赵佗摇头道:“郦先生说的有理,但此刻伐楚才是大事,若是转而攻齐,上将军和大王处恐怕不好交代。”
眼见赵佗拒绝,郦食其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从他了解到的齐国情报来看,郦食其有把握在赵佗兵围临淄的情况下,说降齐王建。
说灭一国的大功,足以让他升上很多级爵位,所以这才不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要说服赵将军,但可惜赵佗拒绝了。
这位赵将军的性格,郦食其了解,既然拒绝,那就断然没有可能,所以他也不再多说。
“将军说的是,是鄙人冒昧了。”
赵佗笑道:“冒昧倒也说不上。郦先生适才所言灭齐之事,虽然现在不可能,但等到灭楚后,也不是没有机会。若赵佗日后能统兵伐齐,当让郦先生一展风采。”
郦食其眼前一亮,这是赵将军在给他暗示。
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
“不过如今当务之急乃是灭楚,故而齐地这边就需要稳住。此番大胜,我不仅不会趁机攻齐,还要对齐人温言抚慰,让吾等进军无后顾之忧。此事,不知郦先生可有意?”赵佗开口询问。
郦食其精神大振。
任务来了。
说客使者,那也是可以算作军功的。
这高阳酒徒立刻站起来拱手领命。
赵佗颔首道:“齐国还有些心存不轨的四国之人,为了先生安全,我会派一屯甲士跟随,想来此番大战后,齐人惊惧下也会保证先生安全。”
“多谢将军爱护。”
郦食其心中大安。
接下来两人又在帐中推敲了一番出使齐国的事情。
按照大司马田冲所说,他和相邦田假虽是四国之人扶持,但实则都是相互利用,并非真心盟友,田假此人也是可以争取到秦国这边的。
为了防止齐人再被四国之人说动,在赵佗南下后又起大军西来,赵佗给了郦食其一些重要的筹码。
比如这座被占领的甄城,以及秦军手中的六千俘虏。
俘虏原本有一万多人的,只是战后因为某些原因陡然少了几千,军功首级倒是多出了不少,故而这活下来的六千人都算是死里逃生的幸运儿了。
郦食其将用这六千齐人俘虏和甄城来换取齐国的善意。
先将齐国暴打一顿,然后再给点糖吃。
这样的策略,足以让齐国在接下来的秦楚战争中袖手旁观。
甚至威胁加上利诱,还很可能说动齐国与四国之人反目,让齐人清剿那些反秦的贼寇。
赵佗正色道:“郦先生,若是你能说动齐王和田假剿灭四国逆贼,便是大功一件,我定会为你请功拜爵。”
“将军有命,郦食其当尽力为之!”
郦食其慨然领命,对于这番出使之事,信心十足。
很快,两人便商议妥当,郦食其告辞离去,去做出使齐国的准备。
看着那高阳酒徒的身影,赵佗眼中闪过一抹光。
此番郦食其出使齐国,除了稳住那些齐人外,还有探察齐国内部情况的使命。好为日后的伐齐做准备。
他赵佗,可是很有野心的。
“齐国放在最后,现在当以灭楚为重。”
“等到濮阳的后备士卒赶到此处,接管甄城防御后。我就率三万精锐南下,直扑楚国丰沛!”
“昔日的路,我要重走一遍!”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四方之谋
齐国,阿邑。
偏僻的屋宇中,一群男子聚在一起。
“是赵佗吗?”
“是他!从甄城回来的人说,那里的秦军打的旗号就是赵佗。此子阴险狡诈,所谓的坠马果真是一场骗局。子房,吾等竟然被他哄骗了,真是可恨。”
横阳君韩成愤愤说着。
张良叹了一口气。
“吾等确实是小看赵佗此人了。没想到他不仅用兵如神,智谋也如此出众,那被陈馀杀掉的伤医,恐怕就是他用来迷惑吾等的吧。面对这样的对手,齐军此战,倒是输的不冤。”
听到这话,韩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叫道:“不冤?什么破齐军,整整十万人啊,竟然被秦人一冲就溃!四个大营,竟然没一处守住的。我看那田冲整日张口兵法,闭口战策,还以为他真是个什么人物,没想到竟是如此无用的东西,哪怕换成一头猪上去,都比他打得好,呸。”
说着,这位韩国宗室再也忍耐不住,不顾他贵族的身份,当场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表达他对那齐国大司马的鄙夷之情。
魏国公孙魏陵跟着骂道:“没错,什么狗屁大司马,换成我来,都比他会打仗!”
“真是可恶,十万齐军一败,吾等之前的谋划就付之东流,此战反倒让那赵佗竖子扬名!”燕国公孙燕平也是一脸怒气。
屋中众人纷纷开口怒斥,发泄心中的不满之情。
他们本来想要挑动齐秦开战,好搅乱秦楚战场局势,从而乱中取利,寻找复国的机会。哪知道在他们的挑动下,齐秦两军确实是打上了,但结果却完全和想象中的不同。
十万齐军一败涂地,虽然这其中有秦军偷袭的原因,但齐人的战斗力也可见一斑,那可真是让人震惊无比。
当然,惊骇之后,便是无尽的愤怒。
张良静静等待这些人发泄完怒气,等到屋中骂声消停后,才开口道:“齐军既已大败,吾等在此愤怒也是无用,还是当思虑接下来的谋划才是。”
“子房,你素来颇有智计,此番齐军大败的事情,你之前也有所料。接下来你说该怎么办,吾等听你的!”
韩成双眼通红,盯着张良,如今事情到了这种局面,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依靠这位韩相之子。
张良深吸口气,说道:“陈馀和公孙信等人身处秦境,生死不知,吾等也顾不上他们了。如今看形势,秦人在击破齐军后,并未趁势东进,想来那赵佗并没有攻打齐国之心。如此,吾等当前往临淄,稳住田假才是。”
“赵佗不攻齐国,吾等还要稳住田假?”
“没错,田假虽是借助了吾等之力上位,但其出兵只是为了防止秦国灭楚,并非真心想要助吾等复国。此番甄城之战齐军大败,他必然对秦国产生畏惧之心,不敢再和秦人开战。所以吾等当立刻前往临淄,消除他对秦人的畏惧之心才是。而且……”
张良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他低语道:“若是我猜的不差,那秦将赵佗恐怕会派使者前往齐国,想要稳住齐人,所以吾等要对那秦使下手,破坏秦国和齐国之间的谈判,不能让齐国被秦人所迫。”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疑惑了。
“他赵佗手下精锐数万,又携带着大胜之威,不趁机进攻齐国便是他手下留情,为何还要派使者去稳住齐人?”
张良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望向南方,笼在袖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十万齐军除了威胁秦国东郡,调动秦军回援外,也有为楚国镇守东境的意思。如今齐军既败,则楚国东境门户大开。”
“赵佗乃是善战之将,用兵如神,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故而他趁势遣使稳住齐人后,便可挥兵南下,直插楚国腹心所在!”
想到此处,张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对那天下闻名的少年秦将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有此子在秦国,吾等恐怕复国无望,定要找机会将其除去才是!”
……
齐都临淄。
被后世称作“东方古罗马”的辉煌大城。
城上有浓密的阴云凝聚。
“我军败了!大司马被秦人擒获!”
“十万大军,一战而殁啊!”
“嗟乎!那秦将赵佗怎的如此厉害,竟然能败我十万齐军,他还是人吗?”
战败的消息在城中传荡,无数齐人听闻这消息后,惊得面容失色,两股战战。
王宫中,齐王建和相邦田假两人对案而坐,面容凄凉。
“没想到那秦将赵佗竟如此可怕,田冲败在他的手上,十万大军被秦人击破……母亲和后胜才是对的,与秦人交好,不参与列国之争才是我齐国的出路。如今那赵佗在甄城大胜,他们若是挥军东向,攻我临淄,岂不是要让我齐国重蹈三晋和燕国的覆辙。”
齐王建低声开口,越说越害怕,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相邦田假脸上也带着惊惧之色,他强自镇定道:“大王莫要焦急,我已经传令各地征召士卒前来守卫临淄。甄城一战,我军虽败,但并非我齐军打不过秦人,只因田冲无能,再加上秦将赵佗使计偷袭。只要我军重新聚集,未必……”
“假,我们与秦人重新交好如何?”
齐王建自顾说着:“派使者去与秦人和谈吧。秦国伐楚本来就和我齐国没有关系,都是因为三晋和燕国的那些人在一旁撺掇,才让我齐国卷入其中,遭此大败。”
“秦国灭韩是因为韩王纳地效玺,请为藩臣,结果转头背约。灭赵是因为赵国背盟,反秦太原之地。灭魏亦是魏王约服入秦,转头便和韩赵谋秦。燕国是派遣荆轲刺杀秦王,楚国则是说好献青阳以西,结果不仅不给,反而击秦南郡,这才遭到秦王讨伐。”
“而我齐国呢?自寡人即位以来,一向与秦国交好,从未有龃龉之事,他秦王根本没有借口攻打我齐国。此番甄城之战,我军也是在甄城附近受袭,并未侵占过他秦国一寸国土。”
“至于刺客之事,就全都推到四国之人和田冲的身上,咱们再割地求和,送上几座城池,定然能求得秦王的原谅,如此一来,吾等又可置身事外,继续安享太平矣。”
田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大王。
“向秦人割地求和?”
……
淮北之地,鸿沟、固陵一线的秦军大营。
时间已到深秋,天气渐冷。
一群秦军将吏刚下场踢完一场足球,全身发热,正在鸿沟水边擦洗身体。
其中便有一身材魁梧的羌人大汉。
羌瘣很喜欢踢足球。
其他的裨将军和校尉碍于身份,虽然看球赛看的眼热,但自持身份,从未有下场参战之举。
唯有羌瘣不在乎,他本就是羌人出身,对于这些规矩不太看重,想踢就踢,想上就上,甚至还命令军中二五百主以上的军官陪他一起玩,故而他玩的十分开心,球场之上可称战无不胜,大展雄风。
“那位赵将军真是聪明,竟然能将单调无味的蹴鞠弄成这般有趣的足球,真是太厉害了,怎么之前就没人想到可以这样玩呢?”
一个二五百主一边擦着身体,一边出口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