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的黔首老翁忍不住叹息感慨。

　　就这样，楚尘成功混进了赶集的百姓之中，与他们一同进云雾鬼市。

　　“老哥，你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一行人走在山间小路上，楚尘主动开口，向黔首老翁打听道。

　　黔首老翁叹息一声，道：

　　“我大儿子前年刚娶了媳妇，花光了家中积蓄不说，还欠了亲朋好友不少钱，今年，我家小儿子也相中了一个姑娘，哭着喊着要家里人给他说媒。”

　　“老汉我哪能厚此薄彼，自然要一碗水端平了，咬牙应下了。”

　　“没有钱怎么办？老汉我只能去外面借钱，原本说好了，九出十三归，期限一年，本钱利息一次还清，老汉想着今年辛苦一点，勒紧裤腰带应该可以还上，谁知，对方狡诈，糊弄老汉我不识字，借的是雷公轰，短短三个月，老汉就欠他们整整三百两……”

　　雷公轰是民间百姓对“高利贷”的别称，因对放贷人深恶痛绝，百姓们乞求雷公一霹雳轰死，遭天谴。

　　黔首老翁讲述完自己的故事，脸上满是是愤怒、委屈又无可奈何的愁苦。

　　“唉～”

　　一旁的中年男子，青年人也纷纷叹息一声。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二人心中也是充满了倾诉欲。

　　还没等楚尘打听，二人纷纷诉说自己的经历。

　　中年人也是种田为生，不过日子比较富庶，家里有三十亩田，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不说日子过得有多好，但吃穿不愁，有余力让儿子入私塾读书，一家人过得颇为滋润。

　　不过好景不长。

　　中年人前段时间无意间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带他进了赌坊。

　　他知道赌博不是什么好东西，沾染不得，可架不住好友邀请，他就去玩了两把。

　　结果怎么着，赢钱了。

　　这让中年人找到了乐趣，情不自禁多玩了一会。

　　这一玩，他立马就陷进去了，输个精光，灰溜溜回家。

　　原本，他家中富裕，输个一两回也无妨，可他输了后不甘心，想回本。

　　于是又进了赌坊。

　　渐渐地，沉沦其中。

　　结果不用多说，短短半个月，中年人就把家中的田产、宅子都抵押出去了，家业败得精光不说，还欠了外债。

　　眼下，中年人的家人还不知道，事情还没有败露，他不敢告诉家人，怕家人知道后崩溃绝望。

　　只是，事情迟早会败露，催债的人很快就会上门收走家产。

　　他还想搏一搏，将输光的一切赢回来，只可惜他没了本钱，无力回天。

　　就在他心中惶恐之际，有人告诉他，云雾黑市能给他带来希望……

　　……

　　中年人讲完，青年人很快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青年人的经历比较简单，他是一位读书人，与同窗好友去勾栏听曲，对一位青楼女子一见钟情，爱上了对方。

　　谁成想，那位青楼女子似乎对他也另眼相看。

　　能得心上人青睐，青年人心中自然欣喜无比。

　　只是，他家境普通，家中供他读书已经是倾尽了全力，哪有余钱供他挥霍。

　　青楼可是有名的销金窟，青年人捉襟见肘，又心心念念想见心上人。

　　就在他愁苦之际，有人伸出了“援助之手”，说是看好他，认为他科举前途不小，可以借钱给他。

　　青年人正缺钱，一听还有这“好事”，想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青楼女子见青年人突然出手变大方了，不由打听起来。

　　年轻人碍于虚荣心，自然不会如实相告，而是撒谎说家里给的。

　　青楼女子见青年人家境不错，对其越发上心了。

　　随着二人风花雪月，青年人借的钱越来越多。

　　最致命的是，因为他流连青楼，耽误了功课，学业一落千丈。

　　于是乎，之前借钱给他的人不仅给他断贷，还向他催债。

　　青年人哪有钱还债，又不敢回去告诉父母家人，整个人陷入绝望之中。

　　就在这时，他从债主那儿听说了云雾黑市，走投无路的他便过来碰碰运气。

　　“诶，悔不当初啊！”

　　老中青三人齐齐叹息，脸上满是后悔、焦虑与不安。

　　楚尘走在山路上，听完三位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不禁沉默了。

　　看来，云林县国朝气运、万民念力连年下跌的原因还真可能就出在这。

　　第322章 一本万利的买卖

　　随着临近云雾鬼市，山间小路上赶集的人越来越多。

　　楚尘所化老翁混迹在人群中，涌入一处山洞。

　　山洞是一个大型的天然溶洞，洞内五光十色，一家家赌坊、当铺、钱庄林立，颇为热闹。

　　一行四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下集市，谁也不知道哪家信誉好，一个个大眼瞪眼小，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位老伯，咱们该去哪家？”

　　年轻读书人问楚尘和黔首老翁，请他们两位年长者拿主意。

　　黔首老翁踌躇，拿不了主意。

　　楚尘见状，随口道：“随便挑一家吧，天下乌鸦一般黑，选哪家都一样！”

　　老中青三人闻言，纷纷点头。

　　确实，谁都知道这集市是个火坑，跳进哪个坑不是敲骨吸髓，剥皮抽筋，结果都一样。

　　很快，一行人随意进了一家名为“如意钱庄”的铺子。

　　一入钱庄，很快就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儒袍掌柜接待了四人。

　　“各位客人，你们是借贷还是典当？小店都能满足诸位。”

　　老中青三人有点拘谨，不知所措，楞在原地。

　　楚尘从容许多，开口道：

　　“掌柜的，借贷如何借？典当又是如何抵押？”

　　掌柜的笑着解释道：

　　“咱们云雾黑市的铺子不比其他地方。”

　　“就拿借贷来说，我们如意铺子借你财帛，你只要还清本金就成了，我们要的利息与众不同，只需你们签一份契约文书，承诺在还债期间内供奉某尊神灵，每日诚心祷告……”

　　听闻只需还本金，无需还利息，老中青三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似乎比外面的驴打滚，雷公轰靠谱多了。

　　老中青三人欣喜，似乎看到了希望。

　　而楚尘内心却是泛起了嘀咕，隐隐猜到了“黑雾鬼市”的运作模式了。

　　将世俗的财帛借贷给普通老百姓，与世俗百姓签订“供奉祷告”的契约文书，然后将契约文书转卖给鬼神乃至邪神，换取玉钱、天材地宝等等。

　　说白了，这就是“套利”。

　　将世俗的黄白铜钱，通过百姓套利成“玉钱”、“天材地宝”。

　　这方世界是一个双轨并行的世界。

　　对于妖魔修士而言，凡俗世界的黄白铜钱不值一提，价值不大。

　　做这买卖，是无本买卖，风险极低，收益巨大。

　　可比妖魔四处劫掠百姓，然后被仙庭鬼神司通缉，狼狈逃窜好多了，也高明多了。

　　一时间，一条黑色利益链在楚尘脑海中缓缓浮现。

　　“那典当呢？”

　　这一次，不用楚尘开口，青年读书人连忙追问。

　　钱庄掌柜不紧不慢道：

　　“典当与外面一样，有活当与死当之分，只是这儿的规矩有所不同，我们不收俗物，抵押之物比较稀奇。”

　　中年赌徒来了兴趣，追问道：

　　“怎么个稀奇法？我们可是身无分文，拿不出抵押之物，我家中田产、宅子都抵押出去了，根本没东西抵押了。”

　　钱庄掌柜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不不不，诸位活蹦乱跳的，岂能说自己身无长物，你要知道，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便是身体安康，无难无灾，在我们看来，你们每个人都是身价不菲，就看你们舍不舍地抵押出去了。”

　　“寿元、福气、本命精气等等，都能拿来抵押。”

　　“活当的话，客人需要还本金和利息，在期限内还清，抵押之物便还给你。”

　　“死当就简单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款两清，你们拿了钱就能走人。”

　　掌柜说的风淡云轻，仿佛闲话家常一般。

　　老中青三人听了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浑身不适。

　　不过，他们来之前也有过了解，有了一点心理准备，表面上没有太大反应，似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谁不知道身体安康，无难无灾是自己最宝贵的财富。

　　然而，知道归知道。

　　谁还不是为了碎银几两终日奔波劳碌。

　　明知劳累伤身，也别无选择。

　　楚尘默默听着钱庄掌柜讲述，心中不寒而栗。

　　在钱庄掌柜平静的话语中，他听出了两个狰狞扭曲的字……

　　“掌柜的，我借贷，我向你们钱庄借五十贯钱！”

　　青年读书人对新兴事物接受的比较快，很快开口询问。

　　钱庄掌柜目光落在青年读书人身上，上下打量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你身上有文气，还有点修为在身，可是儒门读书人？”

　　“正是！”

　　“不错不错，我们钱庄就喜欢读书人，你可需要多借一点，我们不收利息，没有还款期限，你不妨多借一点。”

　　“当真？”

　　青年读书人闻言大喜，心想着给心上人赎身，日后还得过日子，于是开口借了三百贯钱。

　　很快，青年读书人与钱庄掌柜签订了契约文书。

　　有了青年人做榜样，黔首老翁也心动了，也向钱庄掌柜借三百贯钱。

　　这一次，结果却没有那么顺利。

　　钱庄掌柜嫌弃黔首老翁年老体衰，又只是普通庄稼汉，没有同意直接放贷，而是提出了额外要求，那就是他儿子也得签契约文书。

　　在偿还期间，若是黔首老翁一不小心死了，他孙子还得继承债务，继续签订“契约文书”。

　　黔首老翁努努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同意了。

　　楚尘在一旁听了，那叫一个震惊。

　　好家伙，这是祖宗十八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