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会意的点头,心中好奇更胜。
这时,魏征忽然说道:“圣上,微臣更关心那两百余少女来历,此事恐怕得严查,以正其名,否则会生祸端。”
“依微臣看,一动不如一静。”李靖忽然说道,见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便解释道:“圣上,诸位臣公,微臣想不到朝议郎是怎么办到的,但并不表示就办不到,如果朝议郎真的剿灭那伙土匪,那两百余女子恐怕来自于土匪窝,朝议郎这是救人于水火,贸然彻查,适得其反,不如等朝议郎回来再说。”
“微臣附议!”房玄龄正色说道。
李二看向其他人,作为一名皇帝,自然不能急于表态。
工部尚书段纶想了想,说道:“自古土匪就有掳走少女宣泄之习惯,那两百余女子都是苦命人,就算朝廷插手,将人安排回去,恐怕也会遭到唾弃,甚至打杀,难有活路,反而不美,朝议郎救人于水火,此乃高义,那些苦命女子愿意跟着朝议郎回来,恐怕已有决断。”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愿意卖身入府?”李二反应过来。
“若非如此,岂会跟随?只是,翼国公府原本就拮据,如何养活这两百余口是个大问题,微臣无法想象。”段纶认真说道,脸上多了些敬佩之色。
“那也不行,朝廷律法,严禁人口买卖。”魏征板着脸说道。
大家默然不语,不能买卖,又不好遣送回去,一时都两难。
李靖忽然有些激动地说道。“圣上,微臣揣测朝议郎恐怕真的剿灭了那帮土匪,就算未能全歼也已击溃,否则救不了那么多女子,微臣很是好奇,请旨去问问他怎么办到的。”
这番话却让李二很刺耳,脸上火辣辣的,朝廷屡剿不灭,却被三人剿灭,最不济击溃,这让朝廷大军情何以堪?
想到这儿,李二对李君羡愈发不满了,沉声说道:“百骑司屡剿失败,最近三月更是连影子都没抓到,却被朝议郎三人剿灭,朕的百战精锐,现在却如此无能,李君羡更是愚蠢至极,大家说说,此事该当如何?”
所有人都听出李二有换掉李君羡的心思,不敢接话。
李靖见李二看过来,眼神犀利,心中一苦,说道:“圣上,此事重大,还请圣上乾坤独断为好。”
百骑司前身是玄甲军,李二的心腹亲军,现在更是捍卫长安,监察百官,担负李二安全,统领位置非常敏感,以李靖明哲保身的习惯,自是不敢随意举荐。
其他大臣也同样不敢举荐,怕引火上身。
唯有魏征性耿直,什么都敢说,忽然喊道:“圣上,百骑司三个月都未能办到的事情,朝议郎却一天一夜完成,可见朝议郎善侦缉、会追踪,又武勇过人,最是适合,只是,朝议郎不过六品上。”
言外之意,级别不够,毕竟百骑司统领正三品。
长孙无忌赶紧说道:“朝议郎年幼,尚需磨砺,还不足以担此大任。”
百骑司统领这个位置太重要,长孙无忌盯着不是一天两天,心目中的人选是自己儿子长孙冲,岂会甘心落入秦怀道之手,但这话不能明说。
李二饶有深意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里面却有些意动,起码李君羡办不到的事一晚上就办到,这就是能力,大不了位置放低一点,慢慢来,年轻怎么了?遥想当年,自己不也是十四岁上马杀敌,征战天下吗?
不过,长孙无忌是皇后的哥哥,明面上李二还是要给几分面子,便说道:“此事容后再议,药师,那就有劳你明天去问问,朕也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人口买卖朝廷明令禁止,问问他怎么解决,另外,朕的兕子病重,请朝议郎进宫看看。”
“遵旨!”
……
蓝田县,客栈。
大家休息一晚,恢复不少,饱餐一顿后上了商队马车。
马车辚辚,足有几里长,蔚为壮观,引无数人围观,但没一个知道真相,女孩们选择不回家就是不想暴露身份,秦怀道自不会对外公布太多。
有马车代步,速度快了很多,下午时分来到秦家庄。
秦家庄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歹人上门,纷纷拿着工具当武器冲出来,待看到走在前面的秦怀道时都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去。
为首之人正是黄老,拱手喊道:“见过少主。”
“黄老有礼了,马车里是两百余女子,以后都是秦府之人,府上地方不够,来秦家庄暂住,还请黄老行个方便。”秦怀道回礼。
“不敢,秦家庄上下都是少主的,一切全凭少主做主。”
“没了的五十六口房间还空着吧?”
“空着呢。”黄老赶紧说道。
秦怀道低声交代道:“让大家帮忙打扫一下,给她们先住,另外,祠堂也打扫一下,我要在秦家庄住一段时间,以防万一,告诉庄上,那帮土匪已经全部斩杀,大家都仇报了一半,剩下一半不会等太久。”
黄老这才留意到秦怀道身上满是污血,心中满是感激,看向前方长长的车队,猛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少主,朝廷近些年严禁人口买卖,几个也就罢了,这么多恐怕会引来祸端。”
“我会处理好。”
“如此就没问题了,谢少主替兄弟们报仇。”黄老躬身一礼。
身后众人也纷纷行礼,眼中满是感激,没人怀疑秦怀道的话,堂堂国公,身份尊贵,用不着对佃户撒谎。
“下车,进庄!”
秦怀道回头喊道,见远处一队人打马过来,速度很快,顿时目光一凝。
第63章 :拒绝
“朝议郎!”
一行纵马飞奔而来,为首的正是李靖,身后跟着护卫。
“见过李世伯!”
秦怀道跳下马,拱手行礼。
李靖也翻身下马,看了眼长长的车队,有些激情地小声问道:“她们是不是从匪窝里拯救出来的?给世伯说说,上千悍匪,朝廷屡次都未能办到的事,你是怎么办到的?”
不愧是军神,对军事上的事有着某种近乎偏执的热爱。
然而,秦怀道并不想说话,笑道:“世伯,说来自己都不信,机缘巧合之下找到窝点,发现土匪全都被杀,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把她们带回来了,朝廷都无能为力的事,晚辈哪有那本事,运气而已。”
“运气,不是你干的?”李靖明显不信,但转念一想,反而能接受,三个人剿灭上千积年悍匪,说出来确实无法让人信服。
“真不是,不信你去问问大家。”秦怀道矢口否认。
李靖深深地打量秦怀道几眼,渴望看出些蹊跷,但秦怀道表情管理非常到位,心理素质过人,毫无破绽,事情太大,李靖不敢轻易相信,正好罗章过来,都是武勋之后,自然认识,便问道:“罗章,你来说,你们怎么找到土匪的?”
“回李将军话,这个得问阿叔,晚辈只是跟着跑了一趟,什么都没做。”
“真是运气?”李靖看向秦怀道。
“真是运气!”秦怀道一脸笃定。
李靖谨慎之人,岂会轻易信服,正好女子下车过来,找到一人问道:“小娘子,本官问你,土匪是被谁杀的,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回大人,土匪被一大帮面具人斩杀,他们得手后离开,没多久国公过来,见我们可怜,便带我们下山。”对方赶紧说道,有些紧张,怕谎言被识破。
在蓝田县客栈秦怀道就交代过,统一了口径。
李靖见女子紧张,以为是怕官,又问了几个,得到的答复基本一致,顿时信了几分,回到秦怀道跟前有些感慨地说道:“居然不是你干的,可惜了一桩泼天大功,不然,起码能官升一级。”
“我也想啊,可惜真不是,总不能冒功吧?”秦怀道一脸肉疼状,心里面却暗自庆幸不已,还好选择了否认,真要是升一级,还麻烦些。
“既然不是你干的,那这件事就过去了,圣上让我来问问你,朝廷严禁人口买卖,这么多人得有个说法,你打算如何处理?”
“他还好意思问?”秦怀道一听就来火了,脸色一沉,反问道:“土匪盘踞秦岭多年,祸害一方,别得先不说,两百余人女子就是两百多个家庭,还有不少女子惨死荒野,我也想问问朝廷怎么赔偿?圣上又如何面对这些苦命人?”
“噤声,你小子不想活啦?”李靖赶紧提醒,警惕地看看四周,有些担忧地提醒道:“臭小子,有气也得憋着,你这是大不敬,要掉脑袋的。”
秦怀道愤恨地还想骂几句,转念一想,跟李靖说不着,李靖也是好意,将火气压下去,拱手说道:“请世伯带句话给圣上,就说晚辈并非人口买卖,而是雇佣他们做工,雇佣文书回头去县衙报备,雇用期三十年,包吃包住,一日三餐,每月例钱三百文,如此,可还触犯律法?”
“你给得起这么多吗?自己不活啦。”李靖惊讶地说道。
“那是我的事,请世伯如实转发即可,世伯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晚辈就去忙了,您也看到了,这么多人要张嘴吃饭,晚辈有得忙了,还请世伯帮忙先请一年假,一年内无法上朝听政,请圣上恕罪。”
李靖听出了秦怀道浓浓的怨气,苦笑一声,说道:“行,行事也无需太过担心,咱们两家是世交,有什么事尽管来府上找,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就是。”
“多谢世伯!”秦怀道看得出李靖是真心帮自己,有些感激。
“谢的话就不要说了,别怨就好,人的问题办仔细些,别落人口实,王、崔两家可都在盯着,巴不得有借口,还有一事,晋阳公主病重,听说很严重,你举荐的罗汉果也不曾找到,圣上让你进宫去帮忙看看。”
“没空!”
秦怀道一听就火气又上来了,土匪剿不灭,被害女子不赔偿也就算了,还想让自己去看病?美死你。
李靖一看这怨气,劝说道:“你呀,特别那么大火气,圣上也有苦衷。”
“他的苦衷不就是一时奈何不了世家,只能隐忍呗,就像两军交战,一味妥协只会让对手愈发强大,自己这边愈发没士气,算了,不说这个,天下都是圣上的,圣上怎么做跟我没关系,但秦家庄的安危跟我有关,跟您走了,万一再来人屠村怎么办?”秦怀道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李靖精通兵法,品味着秦怀道所言,苦笑道:“这小子,倒是看得通透,深谙人心,比秦琼那个杀才强,就是怨气太重。”
想到翼国公府无数次被偷袭,李二虽然出手,但毫无结果,最后导致凶手愈发猖狂,火烧翼国公府,灭秦家庄六十五口,换谁心里都有气,忽然有些理解秦怀道的心思,带着人匆匆返回,直奔皇宫。
……
甘露殿。
李二听了李靖的如实汇报后,整个人陷入沉思,脸色很难看,大殿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事关重大,李靖不得不报,做好了承受李二怒火的心理准备,想着说词。
片刻后,李二忽然叹息一声,说道:“药师,朕是否真得错了,还不如一个孩子看得通透?两军对战,一味忍让只会助长对手士气,消弱己方战意,这个浅显的道理朕居然忘了,看来,朕确实有些懈怠了。”
“圣上息怒,他还只是个孩子,胡言乱语而已,哪知治国之艰辛。”
“你真相信是运气,有人先一步斩杀了土匪?以你之能,不会看不出他在撒谎,在藏拙,不想外界知道自己之能吧?”李二脸上一肃。
李靖苦笑道:“朝议郎说是,微臣就信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他藏拙,那就如他所愿,那些被害女子是朕之过,这点他说的对,朕打算从百骑司划一队出来交给他统领,专司侦缉一事,你意下如何?”
“此事,恐怕有些难,非臣不愿,恐朝议郎……”
李二苦笑道:“也是,这小子连上朝都不肯,对朕怨气大着呢,那就过些时日再说,退下吧。”
“遵旨,微臣告退。”
李二目视李靖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忽然喊道:“来人,宣豫章公主。”
第64章 :王家慌了
甘露殿。
豫章公主匆匆进来,以为李二要问晋阳公主病情,行礼后赶紧说道:“父皇,皇妹刚睡下,暂时无虞,不用担心。”
“那就好,你带兕子去秦家庄住一段时间。”
“秦家庄……可是朝议郎不愿入宫?”
豫章公主冰雪聪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见李二默然不语,脸有苦涩,会意过来,赶紧说道:“父皇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只要朝议郎愿意给皇妹治病,再大的委屈儿臣也能受。”
李二叮嘱道:“那小子有才,只是对父皇有些误解,但都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时日自然水落石出,你是公主,一言一行关乎皇家脸面,不可任性行事,节外生枝,耽误治疗。”
“儿臣理会,这就去准备,皇妹病情耽搁不起。”
“来人――”
王德从门外赶紧进来,躬身喊道:“圣上,奴才在!”
“从内库拿一万两银子,两大车调理身体的药材,算是给兕子治病诊金,再安排一队侍卫护送两位公主去秦家庄,秦家庄条件艰苦,多带些下人,一应用度也准备齐全些才好。”李二说着看向豫章,目含期待。
“儿臣省得,这就去准备一应事务,儿臣告退!”
“替朕……算了,去吧。”李二苦笑着摆摆手。
豫章冰雪聪明,岂会看不出自己父皇的纠结和苦恼,还有对那个人的喜爱,莫名地生出几分好奇来,脸色羞红,心口乱跳,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赶紧低下头去,匆匆离开。
……
王家,后院。
王圭正躺在卧榻上,手里拿着本《论语注释》看得津津有味,一名妙龄少女在轻轻敲着腿,手法有些生硬,眼睛红红的,想哭,但不敢哭出声。
“行啦,老爷宠幸你,是看得起你,跟死了爹娘一般,滚吧。”王圭忽然冷冷地说道,放下书,看向门外,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妙龄少女如蒙大赦,逃也似得绕过屏风,去了后院。
很快,一身锦袍的王同元匆匆过来,脸色有些慌乱,进门就急迫地喊道:“父亲,出大事了。”
“混账,慌什么,逢大事要静气,怎么教你的?”王圭一瞪眼,坐直来。
“爹教训的是。”
王同元赶紧稳住情绪,但一想到发生的事根本静不下来,看看四周没人,低声说道:“父亲,有三人找到山里洞穴,将人全都杀了,只有一人跳崖后被树枝挡了一下,幸存下来,刚来府上汇报。”
“什……什么?”
王圭脸色大变,噌的起身来,那还顾得上什么静气,眼神如狼一般盯着王同元,冷冷地说道:“那可是一千多精锐,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就这么没了,怎么可能?”
“孩儿也觉得蹊跷,仔细盘问过,可惜对方不认识凶手,只知道是三人,留着胡须,面生。”
“面生……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