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动手的白衣女子却在此时伸出手轻轻拍打着飘飞的微粒，语气肯定地道：

　　“最小时间间隔远远超过了我的反应速度。”

　　“是真的，远超过我能分辨的世界，与我记忆中的认知没有任何矛盾。”

　　她的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欣喜。

　　之前每一次世界破碎，虽然她的信息密度会提升，但都不算太多。

　　而这一次的世界却提升太多了，她感受到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实在性”。

　　李恒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他只是再次说了一句：

　　“或许是。”

　　再一次听到这个结论，白衣女子眼中的种种热烈感情慢慢消散，静静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问道：

　　“宇宙全息论？”

　　与超弦理论、M理论、圈量子引力论等一样，这也是一种想要描述宇宙终极形式的理论。

　　在这一理论中，整个宇宙都被认为是一张投影出来的全息图。

　　相隔遥远的粒子之所以能具有幽灵般的超距作用，是因为它们本就是一体的，一切信息都被储存在一个高维的物质实体上。

　　李恒制作的泡泡世界和泡泡树就与此相似，其中的一切人与物都是他这个高维生命体投影出来的。

　　不过，投影出只包含太阳系的粗糙泡泡世界，和投影出直径930亿光年的可观测宇宙，两者之间有着天与地的巨大差距。

　　即使宇宙可能是一张被投影出来的全息图，其底层分辨率也高得可怕。

　　现实宇宙的信息密度极限是黑洞，黑洞中所有物质的信息都被储存在事件视界上。

　　贝肯斯坦早在20世纪就计算出了黑洞熵，它等于黑洞视界的面积，视界面积的每一基本单位都存在关于黑洞内部状态的一比特的信息。

　　以质量为一个太阳的黑洞为例，它的质量2＊10^30千克，太阳形成的黑洞视界上的信息约为10^77比特，每千克物质可以储存10^47比特信息。

　　简而言之，若是想要投影出一个可观测宇宙，李恒要么让自己的信息密度超越黑洞，要么就拥有比起可观测宇宙还要更多的物质和能量。

　　这两个条件任意一个对他来说都还太遥远。

　　相比起信息密度超越黑洞，倒不如期待一下他拥有比可观测宇宙还要多的质量和能量，记忆量成长到比整个可观测宇宙的信息还多。

　　至少在知晓那只白色蚊子的前提下，这一点是可以期待的。

　　不过，即使可以期待，他也至少要成长到60级才能投影出整个可观测宇宙。

　　比起他现在能轻易摧毁恒星的力量，中间还隔着38个等级，也就是百万亿亿亿亿倍的庞大差距。

　　李恒回答道：

　　“虽然只是对宇宙存在形式的一种推测，但以我现在表现出的能力来看，这一理论反倒是最有可能的。”

　　或许需要千亿年、万亿年，甚至更久。

　　但只要他继续成长下去，投影出一个堪比可观测宇宙的泡泡世界并非不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能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宇宙级生命体了。

　　白衣女子眼中的种种感情收敛无踪。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清澈干净，此时用清脆悦耳的声音回道：

　　“身在泡影世界之中，唯有超过了投影的极限，才有打破虚幻、走向真实的可能。”

　　她看着黑影人，没多少犹豫地说道：

　　“我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了泡影世界里的特殊性，只有跟着你，我才有可能走向真实的世界。”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带着我走向真实的世界。”

　　她双膝跪地，像是小时候在78号轮回世界时一样，对着自己的师父恭恭敬敬地磕头。

　　“可以。”

　　黑影人的声音没有多少感情波动。

　　“你和江小草已经再不相同，给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吧。”

　　能被他记住名字的人都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偶，而是被他视为可以交流的个体。

　　匍匐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站起身来，及腰的黑色长发末端缠绕在一起，在腰部简简单单地打了一个像是发髻一样的结。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我的名字是江越。”

　　原本是春江花月夜之中高悬天际、年年相同的江月，但却被她将“月”改为了“越”。

　　比起更偏向柔美诗意的月字，江越之名就多了一份锋利的意味。

　　“超越一切虚幻，走向最终的真实，不错的名字。”

　　黑影人的脸上只有两只满是眼白的眼睛和一张长着整齐白牙的嘴巴，很难在他脸上辨别正常人的表情。

　　第254章 见证者

　　江越定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才有了关心其他事情的余裕。

　　她的手中捏着一小截灰色的碎布片，这是林一语唯一剩下来的一点东西。

　　“刚刚那个白发女孩就是林一语吧，若不是她选择了我，我还来不到这个世界呢。”

　　可惜，李恒却让她杀了林一语。

　　“没关系，左右不过是一具分身罢了。”

　　“林一语也没多么好心，只不过是在那些泡泡世界中，你能活下来的可能最大罢了。”

　　唯有屠灭了一百个世界，将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都视为虚幻世界的江越，最可能承受得住真相。

　　李恒十一光年外的肢体连接着一艘孤寂的小飞船，飞船内部是一个正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疯狂翻滚着的白发女孩。

　　“她现在还在自己的飞船上生闷气，不用去管她，过几天就好了。”

　　“你杀死了林一语的分身，就由你来代替她做新的神明。”

　　“将来神明会越来越多，即使每一个恒星系统都只有十几个，上万年后神明的数量也会膨胀到上亿。”

　　江越闻弦歌而知雅意，她轻轻点头回道：

　　“神明太多，其稀有价值就会逐渐下降，也就没有过去高高在上的地位了。”

　　“剑仙虽然有能力杀死神明，但他经常更换自身的人格，做事太过不稳定。”

　　“身为弟子，自然要为师父分忧，我会把那些混日子的没用神明都杀死的。”

　　杀死突破了轮回的神明，与杀死轮回世界里的土著居民和轮回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江越杀死神明将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死。

　　抹去所有的身体，抹去记忆，抹去一切残留的信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

　　单凭一个剑仙，给神明带来的恐惧太少了。

　　只要不去太过招惹剑仙，这位最强神明也不会闲着没事干，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一旦成为神明，在神位上一待就是上百年，若是胆子够大还能一直待下去。

　　这种更替效率比起竞技场每年更换80%的速度慢了太多。

　　而且，乐园竞技场不能动用幻想力量，是对于现实物理宇宙近乎真实的模拟战场。

　　竞技场的顶层强者本身就是在一次次战斗中探索科技可能的发展方向，这么多年来也为技术进步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相比之下，神明使用的力量几乎都来自于李恒。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是活着的广告招牌，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吸引那些有野心的人类公民进入轮回世界，维持轮回世界的正常运转。

　　但一个恒星系统有一百颗轮回星球就已经够多了，能够供养的人类公民却超过十万亿。

　　神明的广告效应太好，吸引的低阶轮回者太多了。

　　李恒需要建立一种淘汰神明的机制，减少每年新诞生的轮回者，与此同时将大部分眷恋地位和权势的没意思的神明抹杀掉。

　　这一次林一语恰好在泡泡世界里挑选出了江越，那他就顺便把这个抹杀机制做出来。

　　亲手屠灭了一百座太阳系的江越，做这种事情得心应手，整个太阳系里都没有比她更擅长杀人的人了。

　　不仅可以用于抹杀没意思的神明，还可以用来抹杀以后可能遇到的敌对文明。

　　想到此处，李恒突然说道：

　　“既然是专门抹杀神明的神明，那就给你【直死魔眼】和【弑神者】的权能。”

　　直死魔眼能够看到万事万物的死线，能将一切拥有死之概念的生物杀死。

　　号称“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算是神也杀给你看”。

　　至于【弑神者】，则是一种在杀死神明之后，能够夺取神明权能的力量。

　　给江越配上这个夺取死去神明权能的力量，也能很好的解释她强大力量的来源，以及她为何要不停地杀死神明。

　　他一句话之间就做出了决定，江越眼前闪现过几行血色文字：

　　你的战力等级提升为17级

　　你获得了神位称号：弑神者

　　你获得了专属权能：

　　【直死魔眼】、【弑神者】

　　你获得了权能：【生死无常，缥缈无定】

　　李恒直接把江越的力量提升到了17级，顺便把刚刚被杀死的林一语分身的权能转到了她的身上。

　　江越低下头轻轻地弹了弹手指，一丝丝细小的光芒在她脚下的金色发丝上闪过。

　　本该拥有强大恢复力的细胞毫无抵抗余力地被斩成了碎片，化为了混乱的破碎尘埃。

　　她抬起头来，原本乌黑的瞳孔变成了璀璨的冰蓝色，中心处显露出两道橙红色的小圆环。

　　“直死魔眼，还挺漂亮的。”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比起江小草的清冷少了那一丝俏皮可爱，显得更为冷漠空洞。

　　虽然名为直死魔眼，但实际上却是抹去幻想力量，将事物导向熵最大的混乱状态的权能。

　　被江越的攻击命中的神明将会失去源自于李恒的力量。

　　没了幻想力量的神明，就像是满身裂痕的瓷娃娃，再也难以逆转熵增恢复身体，轻易就能被打得粉碎。

　　璀璨的冰蓝色瞳孔略微收缩，江越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行血色文字：

　　你杀死了神明：【地母神】

　　你获得了权能：

　　【四季】、【日夜】、【黏土转生】

　　她刚刚明明只是切断了伊三九的一小根头发罢了。

　　“伊三九被剑仙抹去了不少记忆，等到她之后恢复清醒，人格整体会发生一些偏移。”

　　“我不准备为她恢复原来的记忆了，就当地母神伊三九已经死了吧。”

　　黑影人的声音适时地解答了江越的疑问。

　　江越闻言轻轻点头，这是把地母神死亡的锅扔到她身上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她的存在就是用来背黑锅的。

　　只要能跟着师父找到最终的真实，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意。

　　“而且，伊三九对我的反抗意志变弱了，她之前因为惧怕我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虽然有我伪装引导的成分在里面，但正常而言，她应该能够判断出，我并不会在短短一两百年内就决定把整个人类文明融合为一体。”

　　以标准意义上的智力而论，伊三九远远超过阿基里斯和林一语。

　　因为她的本体是最为庞大的，用于计算思考的部分也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