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俯下身等着仔细听。
李世民欲言又止,又是深吸一口气,“准备准备送到东宫。”
走出兴庆殿没多远,张阳抬眼看着四周,确认了来时的路,原路走向甘露殿,从甘露殿到立政殿比较方便。
这偌大的皇宫,这么多的殿宇太容易让人找不到方向,听说李世民广纳谏言,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把皇宫安排得人性化一些,比如做几个路标。
很快张阳心里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以李世民刚愎自用还有一些多疑的性格,显然会在皇宫的安保上有所顾虑。
这和给刺客指明皇帝住处没什么区别,还有可能给挂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伴君如伴虎,还是要谨慎点,小心点。
做皇帝的心理状况多少都有点不健康。
从甘露殿左拐,走一段路就是立政殿,刚走入这里就听到一大群孩子的吵闹声,一群十岁时左右的公主皇子又哭又闹得。
其中哭的最凶就是李治。
这种混乱的场面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疼,这世上最恐怖的动物就是幼年时期的孩子,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群,也不知道皇后平时怎么带这么多孩子的。
身为皇后,但凡后宫的嫔妃所诞下的公主皇子,皇后也算是他们的母后。
看到李玥把一卷书交给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和一群脏兮兮的皇子公主不同,她倒是干净很多,接过李玥递来的书卷,她也是乖巧懂事地行礼,看起来这丫头十岁还不到的模样。
李玥背着她自己的背包,“夫君,我们回去吧。”
张阳点头道,“嗯,回家。”
但凡出门,李玥身上都会背着她的背包,家里还有几个别的样式的背包,按照出门要准备的东西,大小都有。
这一次带出来的是一只更小的背包。
当然李玥要带着背包并不是她喜欢包,而是出门要带一些必备的东西,比如说零嘴和书,还有一些零散银钱。
“河间郡王回长安城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正式去看望他。”张阳思量着道。
“本来打算给弟弟妹妹们书看,又怕他们看不懂,就只给一卷简单的运算,我这里还有一卷简单的几何运算的注解,想必河间郡王也会喜欢的。”
李玥提着自己的背包,拿出书卷,“夫君是读书人,读书人登门造访送字画书籍是最好的。”
“这么说也对。”
张阳打开这份书卷,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三角长方立方,还真是简单的几何运算。
夫妻俩沿着朱雀大街走着,来到河间郡王府邸,张阳向门外的护卫说明了来意。
对方进入禀报之后,李崇义便来迎接。
“见过驸马,公主殿下。”李崇义的神色有些犯难,“请进吧。”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走入这座府邸,递上一卷书,“这卷书上写着都是数术的内容,还望不要嫌弃。”
李崇义接过笑道:“都说驸马和公主数术了得,怎会嫌弃。”
张阳望了望四周,“咦?河间郡王呢?”
“家父……”李崇义长叹一口气,“家父实在是……两位随我来吧。”
夫妻俩带着疑惑,跟着李崇义走向府邸的后院,还没走到后院就听到一个女人嗓门。
“李孝恭,你要是再敢走出长安城一步,老娘就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就听到一些瓦罐家具摔在地上的声音。
再走近一看,才看见李孝恭背着一个行囊委屈地站在一旁。
“李孝恭!这么多年了,我容易吗?自以前你到处去打仗,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整日提心吊胆,你要还打算出去不回来了,我们娘俩也不活了!”
李孝恭的夫人刚说完便举起一个盆栽砸在李孝恭面前。
李崇义拱手道:“都是家丑,让驸马和公主见笑了。”
看李孝恭的夫人伸着手指,怒骂着李孝恭,隐约可见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舞,张阳感慨道:“贵妇人实在是……”
李崇义苦恼道:“家母年轻时便异常彪悍,现如今更是比之以往更甚。”
张阳有些同情地点头,“看出来了。”
李崇义干笑着,“但凡英雄好汉,谁家没有一个凶婆娘。”
骂声依旧在继续,而且嗓门很大,李孝恭被骂得呆呆站着,不敢回嘴也不敢吱声。
“河间郡王现在还打算出走吗?”
“家父一直没有放弃后,家母也一直看着。”
“那河间郡王不能夜里偷偷离开吗?”
李崇义叹道:“之前家父也试过,还没走出家门便被家母安排好的人手给抓了回来,而且府邸周围都是家母的眼线,但凡家父靠近长安城的城门,便会被家母的人给绑回来,上一次家父被人蒙着头绑了回来。”
“我以前听河间郡王说,他的身手很好。”
提到这个,李崇义脸上带着骄傲,“其实家母身手更好,听家中长辈讲过当初他们成婚之际……”
话说到这里,李崇义的语气停了停,“都是家丑,不提也罢。”
见李孝恭求助的目光朝这里看来,张阳拱手道:“如今不是到访的好时候,改日再来,就先告辞了。”
李崇义行礼道:“让驸马和公主见笑了。”
“不妨事,不妨事。”
张阳连连回礼,带着媳妇快步离开,完全不顾李孝恭求助的目光,此地不宜久留。
从朱雀大街绕道进入东市,在走一两个小巷回到家中。
李玥小声道:“夫君,我们以后也会变得与河间郡王一家那样吗?”
“当然不会了。”
“当真?”
张阳不停摇着手中的蒲扇,“首先我不会离家出走,如果我们的生活更好了,我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
李玥捂嘴轻笑着,“那我也不会成为凶婆娘的。”
张阳非常认同地点头,“对,李孝恭的夫人就是一个反面教材,千万不要学。”
“嗯嗯。”李玥温柔地笑着。
在东宫陪着李承乾读书到现在也没有吃过东西,也不知道长孙皇后都和自家媳妇说了什么,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甚至还亲自下厨做菜,即便是把菜烧糊了也不生气。
今天的媳妇也有些反常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到了夜里也就是图穷匕见之时。
李玥在一块削好上了蜡的平整木板上,写下了家规两字。
张阳用力咽下一口茶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李玥开始书写家规,第一:饭前要洗手,第二:不得喝生水,第三:睡前醒后一定要刷牙,第四:夫君平时花销不得超过三十文……
“慢着!”张阳连忙打断。
李玥提着笔眯眼笑着:“夫君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吗?”
张阳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家规,我觉得应该是我们夫妻俩共同来成立比较好,再怎么说应当博采众长。”
李玥乖巧地点头。
看着第四条,还没开始写第五条。
“为何我的平时花销不得超过三十文。”
“夫君觉得三十文不够吗?”
张阳又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竹筒茶杯,“你这个三十文太过确切了,万一有点事情需要更多的银钱呢?”
李玥抬眼又看了看,“那就三十五文钱?”
“一天最少一百钱,不能再少了。”
“最多一天四十文,母后说了男人都是胡乱花钱的,父皇就是这样,母后没少费心思。”
“你父皇是你父皇,我是我,我不会和你父皇一样的。”张阳心在滴血,天杀的李世民,你乱花钱做什么,你是皇帝,动不动就要花几千上万贯银钱,你做皇帝一年赋税就有多少了,我这小家小业才挣了多少,这能比吗?
做个老丈人给儿女留下不好的印象,做你女婿还要遭殃,这是哪门子道理?
“你父皇胡乱花钱那是他的事,你不能用你父皇的作为一竿子打死所有男人。”
“四十文不能多了。”
李玥的态度很坚决。
咱们大唐的男人都是乱花银钱的吗?
这都是什么世俗观念。
张阳心中几番计较,“好吧,我退后一步,一天六十文钱。”
李玥的眉眼带着笑意,“既然夫君退后一步,我也退后一步,一天五十文钱。”
张阳拿起茶杯面无表情地灌下一口茶水,先不计较这些,看着李玥写下第五条。
第二百五十四章 险恶的人间
家规第五条:不许偷看睡觉。
“等等。”张阳打断道:“这也要写进家规吗?”
李玥重重点头,“谁让夫君偷看我睡觉。”
张阳扶着额头,“我那不是偷看你睡觉,你睡觉有踢被子的习惯,我只是帮你盖好被子,怕你着凉了。”
家规第六条,每月至少三顿酒酿圆子。
李玥写下这条满意点头。
听到雨水落在自家屋顶上的动静,张阳清了清嗓子,“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家规也要与时俱进,我觉得暂且先这样,至于以后我们可以慢慢修改,也可以再增加。”
生怕她再写出一些离谱的家规。
“母后说了,如果不加以管束,家里会乱的。”
听李玥讲话,张阳看着自家的天花板,这长孙皇后到底和媳妇说了什么,难不成说的都是管家之法?
仔细想想皇后管着后宫,在管理方面皇后一定很有经验。
再怎么说一个掌管后宫的皇后没点管理能力可不行。
“河间郡王就算是烧了礼部府衙,父皇也没有责罚,为何屡次要出走呢?”李玥突然问道。
“当初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中,河间郡王就是其中之一,当年的好汉如今又剩下几个,再加上之前礼部立功的事情,用过错抵功劳,不奖不罚。”张阳漫不经心回道。
看夫君还打磨着一个小圆片,李玥凑近小声道:“就算是不奖不罚父皇也不该什么作为都没有?这可是烧了礼部的府衙,罪过很大的。”
“也许你父皇想开了,总归是打算重新修建礼部的,顺手推舟。”
“不对。”李玥挨着张阳的肩膀低声道:“若是父皇给了责罚,就算是把河间郡王拿入大狱也就算了,看如今这般什么都不过问,这才让河间郡王害怕,这是帝王权术,与其一刀砍下去,不如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这样更有威慑。”
张阳干笑着,“呵呵呵,什么帝王权术,人间是美好的,别要把人心想得这么可怕,好不好?”
李玥了然于胸,俏目瞪着,“夫君早就看穿了,是也不是?”
“我没有看穿,要不就是你父皇早忘了这件事。”
“今日看夫君对河间郡王不搭救,不说情,我就看出来了,看似一场闹剧,夫君知道其中凶险自然不能参与,他夫人也是为了全家着想,这才让河间郡王留在长安城,这般又哭又闹都是给父皇看的,要罚要抓全听旨意,就是要让父皇知道要死,全家老小一起死,他夫人为了保住全家才是用心良苦,不让河间郡王踏出长安城半步是等着父皇责罚,这是智慧。”
“有没有可能,是他夫人怕别人说自己闲话?以为正妻办事不妥,气走了家主。”
“这是小人之见,哼。”
李玥打着哈欠,便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活得糊涂一点也挺好,李玥这一次见了长孙皇后,突然觉得她成长了很多。
以前的媳妇傻傻的,哪里会想到这些。
人间不是美好的,李世民是险恶的。
现实是残酷的,让媳妇单纯地活着也挺好,至少无忧无虑。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安静地吃着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