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王奶奶。”张清清自己拿来了碗筷,盛了一些淡黄色的黍米饭,便坐下吃着。
不多时,张心安疲惫地坐过来。
张清清问道:“怎么?你也没吃吗?”
张心安摇头道:“我们都用过饭了,姐姐回来得晚便不等了,不过……”
他抬头看去,皱眉道:“在自己家里,这安全帽就不用带了。”
闻言,张清清这才摘下了木制的安全帽,又道:“习惯了,近来修建玄武门,拆了要重建,等太极殿的地基重新打好了,还要再建设,今年就能竣工。”
是因为太忙了,都快忘了还带着安全帽。
张心安苦恼地坐在姐姐身边,他嘀咕道:“家里人都有事情做,就我闲着。”
张清清嘴里嚼着饭食,爹娘不在面前坐得也不端正,又道:“整个村子都由着你玩,你还闲?”
“玩腻了,难道姐姐不觉得吗?”
“说来也是。”张清清咽下饭食道:“他们不像我们,爹爹从小教导要多思考,要团结人,很多时候那些孩子思考的事,与我们自己想的不同。”
张心安道:“原来姐姐也有这种隔阂的感觉。”
“认知不同,理解也不同,眼光更不一样,你只要保持就好。”
“我可以去帮姐姐吗?”
张清清用罢饭食,放下了碗筷。
李玥见到女儿走来,莞尔一笑,道:“回来了?”
张清清坐在一旁,将桌上的卷宗放整齐,又道:“明天想带着弟弟一起去宫里建设皇宫。”
“嗯,那就一起去吧,婶婶年纪大了,不方便陪着你们去,让河间爷爷陪着吧。”
照理说河间郡王应该喊一声,叔外公。
小时候听爹娘说过,那时候爹爹让自己喊叔公叫一声爷爷,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说是以前的时候爹爹还年轻,河间郡王很是照顾爹爹。
只不过后来爹爹也年纪大了,经常闯祸,再后来河间爷爷时常在家里挂着一根上吊用的绳子,一来警告自己,二来要是爹爹真的闯下了弥天大祸,河间爷爷就真的上吊了。
翌日,张清清就带着张心安一起去宫里,指导建设皇宫的事宜。
张阳并不知道女儿要将大唐的皇宫建设成什么样,按照她的理想,她想要将整个长安城炸了,然后将长安城建设成她心里的样子。
这是她的第一个志愿,就像儿子说的,这个女儿就快成为骊山的总工程师了。
“本以为在小慧的影响下,她可以文静一些。”张阳气馁道。
“她像你,做什么事都像你。”李玥笑道:“你这个做爹的,本就是工匠能手,平时她就会去车间看你忙碌,还想她要怎么文静?”
女儿意料之外地往理工方面发展了,张阳惆怅道:“可能大唐以后的理工科女孩会越来越多。”
李玥点头道:“有了标杆,自然有人效仿。”
相对来说还是儿子更文静,更乖巧一些。
用了五天时间,将骊山学术院的卷宗归类整理了一番。
张阳发现不仅仅是基础的物理学需要补充,化学一途更要作出规范。
古代最初的化学家应该是道士了吧。
张阳翻找着上辈子对物理的理解,开始补全现在骊山学术院所欠缺的理论知识。
有了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也不知道还能帮助他们多久,拔苗助长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催着李泰与阎立本根本没有用。
换个思路就只剩下施肥了,施肥的量多了,还需要留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今年又到了冬季。
关中入冬的时候,张阳将补充的理论知识送到了学术院。
让李泰将这些理论验证后,送到学术院的各科。
次年,骊山技术院开始招收女孩子了,为此长乐公主李丽质亲自走了一趟骊山的学术院。
今天,阎立本,李泰,长乐公主还有房玄龄都在这里。
平日里房玄龄也会来这里走动,李泰一直想给他老人家副院长的头衔。
都被房玄龄拒绝了。
最后给了他老人家一个名誉副院长的称呼。
李泰道:“本来是打算在骊山学术院的一座新楼中,让女子专门入学。”
现在的李丽质二十七岁了,她的眼神锐利,气质沉稳又带着强大的气场。
这位公主是贞观以来最特殊的一位公主。
如今关中数十万妇人与女子都瞻仰着这位公主,只要她一声令下,关中的妇人说不定就反了。
这是朝中的说法。
李泰也很清楚长乐公主一直以来希望大唐的女子能够从礼教中脱身出来,并且能够与男子一起成为生产力的主体。
用长乐公主的说法,女子是世间最重要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只有大唐的女子能够从礼教中脱身而出,那将会是大唐迈出下一个巅峰的关键。
这个头是谁开的?
是当年的女将军李秀宁?
那时候李秀宁这位女将戍守的一片山隘被命名为娘子关。
大唐的女人从来不是好对付的。
李泰怀疑她的最终目的是女子入仕。
好在现在的大唐民风很开放,至少李丽质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阻力。
更何况,现在的骊山就有很多理工知识优秀,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
这些女子也在骊山教书。
有了这些前提,长乐公主往后的路会很顺畅。
李丽质穿着一身干练的男装,沉声道:“以前骊山的男子学什么,怎么学的,关中的女子也是一样,必须是同等的待遇。”
李泰又补充道:“那宿舍要分开。”
“那是自然。”
李丽质颔首道:“我希望骊山学术院可以一视同仁,不要有特殊,也不要另外对待。”
房玄龄笑道:“公主殿下,大可以放心,这骊山学术院所用的理念与黄老道家,还有那些儒学不同,老夫看过那是平生仅见,最开明的理念。”
与众人商议外,李泰送着李丽质走出学术院,兄妹俩站在一起。
李泰低声道:“父皇平时对你的说教很多,但他心里还是很自豪,很骄傲的。”
李丽质道:“让皇兄们与父皇担忧了。”
“路没错就继续走下去,正如你说的,女子是这个世间的另一半,让她们从礼教中走出来,那是另外一半的劳动力,也是社稷的另一半潜力,那会是大唐迈向下一个巅峰的契机。”
“只要她们得到有用的知识,得到更好的理论,更好的指导,一定可以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李丽质笑道:“那么皇兄是同意让女子入仕了?”
李泰尴尬一笑,“坊间还是有很多议论的,想要那些老人家与守旧的人认同,大唐就必须有更优秀的女子,这些女子也要做出足够令那些守旧派折服的成就。”
李丽质道:“会有的,清清已在准备了。”
“原来皇姐这两年一直在暗中与她做着安排。”
后记(十一)
正乾四年的春季,张玄弼又一次来到长安城,他忙忙碌碌从洛阳赶来,准备了不少奏章,要向现在的陛下禀报。
“家主,晋王殿下来了。”
张玄弼板着脸道:“他来做什么?”
“说是想要和老先生叙旧。”
“叙旧?”张玄弼冷哼道:“当初在江南辩论不是叙旧过了吗?”
“老先生,好久不见了!”
晋王的话语声已传来,原来张玄弼这一次来长安城是向皇帝辞官的。
这下心情更糟了。
李治跟着张柬之走来,笑道:“老先生多年不见,气色倒是比以往更好了。”
张玄弼依旧整理着奏章,低声道:“老夫要入宫面见陛下,让柬之照料你。”
李治又道:“其实本王也要入宫面见皇兄,不如一起?”
张玄弼先是神色警惕地看了眼,而后又抚须道:“那就一道入宫。”
张柬之向来都是散漫的,他也不管晋王要做什么,便自顾自坐着,现在已经在朝中入仕了,反倒是淡定许多。
李治与张玄弼一起走入皇城中,俩人一时间无话。
晋王殿下是骊山学子,又是现在的骊山学术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与长乐公主,清河公主她们相同。
而张玄弼是儒家老一派的坚守者。
这些年以来,这位老人家在扬州数日,又走了中原许多地方,更是走遍了关中各县。
当初的赌局,他老人家一概不管,还在坚守着自己的立场。
新设立的承天门很高大,张玄弼抬首看去,叹道:“这里,怎成了这副模样。”
李治看着两道高大的灰白色龙纹石柱,道:“这不显得恢弘大气吗?”
张玄弼放低眼神,迈步走入这个新设的承天门。
李治跟上脚步道:“老人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一种被这个时代淘汰的感觉。”
张玄弼道:“老夫从未有这种感觉,被淘汰?这是数典忘祖的说法。”
“没人数典忘祖,只不过碍于您老人家的自尊心,您才会这么说。”
张玄弼的神色多了几分冷峻,脸色也因此更黑了。
当走入承天门,这才发现这里有不少的工匠在忙碌,一座座样式新奇的宫殿就在眼前。
“宫里这般大兴土木,考虑过民生该如何休养生息吗?”
李治回道:“您老人家说的是休养生息是让关中保持一尘不变。
您老错了,其实关中人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远比你们要强,人们在追寻美好的生活的过程中一直都在接受新事物。”
张玄弼沉声道:“一时新奇而已。”
李治再一次辩驳道:“眼见为实,与其说空口无凭,不如说您现在见到的关中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说罢,张玄弼加快了脚步,朝着兴庆殿走去,对晋王的这番话,也没有再去理会。
新设的承天门一侧,这里的城墙上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现在的太子李象,站在前方的姐弟俩是骊山的小郡主与小侯爷。
“姐,晋王舅舅能够应付吗?”
“不用担心,其实你舅舅已赢了,只是这个老人家不愿意承认,不甘心而已。”
张心安点头道:“骊山的学术派已是不可阻挡的,老一辈的传承可以保留,终究会成为一个老学派的坚守者的自我彪炳,在务实与实效上慢慢变得不在主流。”
“我还是喜欢黄老之学的,它对个人修养还是有帮助的。”
张心安漫不经心地说着。
李象站在一旁听着,他正在费力跟上这姐弟俩的思路,要跟上张清清与心安的思路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