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一咬牙抬起一脚。
张阳连人带被褥,被踢到了床下。
狼狈地爬回床,媳妇越来越强势了。
想要实现玻璃门窗,以后还要好好哄哄她才行。
皇帝要在秋后开朝之前,在曲江池举办游园,此刻的曲江池来往勋贵众多。
有不少人都是提前到了。
家中,李玥给两个小丫头换着衣裳,两人个子一样高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像极了双胞胎姐妹。
打理好她们,李玥又从箱子中拿出一件新衣裳,“现在天气忽冷忽热的,夫君还是不要穿得太单薄的好。”
给夫君披上衣服,再系上腰带,“嗯,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她自己穿着红色的衣裙,对镜将头发束起来,戴上簪子,妇人模样的装束很得体。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的眼神还是一样灵动。
夫妻俩也才年过二十,正是最有朝气,最漂亮的时候。
“这簪子用了好多年了吧,你母后不是送了不少装饰吗?”张阳费劲地穿着靴子。
“母后送的簪子在隆重的场合才能戴,只是游园不用太刻意。”正说着话,李玥一扭头就看到夫君递来的一个簪子。
“咦?这簪子是从何而来。”
一根簪子银白色,落在手中沉甸甸,很光滑,还有些反光。
走到她身后,张阳给她戴上,再是挂上小小一串珠子,“现在看着怎么样?”
李玥满意地打量,“嗯,很好看。”
“我自己闲着无事打磨出来的。”
若不仔细看,像是银子做一般。
比不上玉簪贵气,倒也显得富贵。
“皇姐!”院外传来了李丽质的呼声,她跑进家门还带着东阳与高阳。
李玥装点好走出家门,“你怎么来了?”
李丽质嬉笑地挽着皇姐的手臂,“母后就在院外,说是我们一起去曲江院。”
“小武小慧,我们一起去。”
李玥抱起孩子一起出了家门。
杨婶留在家要看着这头熊,张阳确认一番,这才跟上了皇后的车驾。
媳妇还有长乐公主与皇后坐在车驾内,张阳走在一旁还能听到她们的话语。
走到曲江池,入眼的是来来往往的勋贵与宗室中人。
皇后的车驾从入口进去,绕过众人,去了后方的庭院。
李世民正在这里,他手里还拿着之前在骊山用过的鲁班锁,“朕专研数日,终是将它解开了。”
王公公走上前小声道:“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世民点头,“那便去见见他们。”
从楼阁中走出,一旁的宫人敲响钟声,众人的目光看来,见到了陛下与皇后。
李世民说着这一次游园的祝词,也说着今年丰收的盛况,皇帝的心情很好。
围着曲江池的人们,都在注目这位天可汗。
大唐立国至今,不少都是当年一起征战沙场的功臣,如今的大唐正是凝聚力最强的时候。
“大唐万胜!大唐万胜!大唐万胜……”
李世民的一席话说完,底下传来一片欢呼声。
对现在还不怎么强大的大唐来说,度过了最困难的贞观初年,每一年的粮食丰收,对大唐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太常寺的舞妓走入曲江池中心的水榭,鼓乐声响起,她们在水榭中起舞。
李世民重新坐了下来,“张阳,你看看这等胜景,朕的大唐江山何愁不能强大!”
“是呀,大唐很强大。”张阳惆怅道:“可是来年的俸禄还没着落。”
李世民沉着脸扶着额头,“朕发现与你谈话,很费神,也很煞风景。”
李承乾快步走来,“父皇,许国公与舅舅就在台下,有些话想要与张阳商议。”
李世民颔首道:“那就请上来朕一起听听。”
“喏。”
一听到许国公高士廉,与现在的国舅长孙无忌,李玥的神色就凝重了几分。
她跟着皇后一起退到了帘后,与母后讨教着养孩子需要注意的地方。
曲江池内很热闹,长孙无忌扶着高士廉走到高台,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
李世民上前扶着高士廉,“舅父近日身体可还好?”
高士廉拄着拐杖行礼,“让陛下挂念了,老臣的身子尚可。”
李世民朗声道:“赐座。”
三两张桌案搬上来,几人入座,高士廉与长孙无忌一起向李世民说着今年丰收的祝词。
大唐正处于农耕恢复期,中原的农耕还没恢复到巅峰时期,古往今来都一样,不论是帝王还是地方士绅都会摆宴席庆祝丰收,总归是个农耕大国,国之安定皆在农耕与民生。
第五百一十五章 贞观菜
今天的天可汗格外豪气,他挥袖道:“上酒,将朕从骊山带来的卷心菜给诸位尝尝。”
“谢陛下。”
站在高士廉与长孙无忌身后的左司郎崔义玄躬身道:“陛下,其实今日老夫是来与中书度支郎张阳论述的。”
李世民先是盘腿坐下,笑道:“先尝尝卷心菜,再论无妨。”
三两宫女将酒菜端上桌,张阳看了一眼菜色,卷心菜用水煮了煮,还有一些油花。
高士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评鉴道:“此菜尝着有些脆口,又有一股甜味,甚好。”
李世民抚须道:“朕此去骊山避暑,收获颇多,这卷心菜种起来容易,凛冬时节还能有所生长,将其腌制之后酸甜之口也不错。”
高士廉点头道:“不知此菜是从何而来?”
见李世民看向自己,张阳稍稍一礼,“这是在下从几个波斯商人手中买来的,倒是运气好还留下了菜心,便种下没想到还能种活,其实古籍中亦有对其的记述,要是天寒打霜之后口感更好。”
长孙无忌仔细嚼着,“关中缺少这等蔬菜,臣为关中乡民贺。”
李世民一脸的慈父笑,“朕将其称为贞观菜。”
好你个天可汗,明明是骊山种出来的菜,你就这么夺了名号叫贞观菜。
张阳再是一看,这皇帝竟然还在偷着乐。
“朕此去骊山亲事耕种收割麦子,也与一些老农交谈,这才发现了咸鸭蛋的腌制之法。”
张阳插嘴道:“陛下,改名叫贞观蛋是吧。”
李世民扭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不悦,“咸鸭蛋就是咸鸭蛋。”
“臣只是随口一说。”张阳重新站定。
眼看气氛也差不多了,高士廉开口道:“骊山的聊斋,老臣领教了,张侍郎能够著书如此,令人钦佩。”
张阳摆手道:“许国公此话在下不敢当,书是一个叫蒲松龄的先生所写,此人好听打听一些奇闻异事,才有了此书,在下不过将其写下来而已。”
长孙无忌又道:“左司郎崔老先生对这卷书多有看法。”
崔义玄坐得端正,他稍稍低头抚着发白的胡须,“老夫乃清河崔氏中人,此生阅有万卷书,典籍杂书无数,敢问张侍郎,你撰写此书是何用意。”
难怪李世民对高士廉恭恭敬敬,对长孙无忌也是客客气气。
对这个崔义玄爱答不理,自贞观六年李世民要重修氏族志的事情传出去,并且勒令世家嫁娶不得招摇天价的聘礼。
而世家中的崔氏这一脉,把李世民的话语当作耳旁风,架子大得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七百年的世家门第,对一个年轻的王朝不屑理睬。
更不要说刚建立才二十年的大唐。
自南北朝到前隋以来,世家经历了历朝历代,在这些人心中都有一个认知,不论皇帝怎么换,朝代如何变。
他们世家就是铁打的,屹立不倒的。
自杨广触怒世家后,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打了原本拥护李建成的士族们一个巴掌。
至此,李世民开科举,重修氏族志,几次试探世家的底线。
尤其是清河一脉,抵触甚大。
首当其冲,成了李世民的眼中钉,更不会给崔义玄好脸色。
现在他敢出现在李世民面前,还敢在这里理论,也足以说明他们清河的底气。
张阳笑道:“在下都说了这书是一个叫做蒲松龄的老先生所写,并不是出在在下之手。”
崔义玄闭眼沉声道:“老夫当年结交过天下名仕,从未听说过蒲松龄其人。”
“是吗?那可能是他老人家不好交友。”
“不论是出自何人之后,此书是因为骊山才会在坊间流传,历代典籍皆以君子之道为先,这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容不得魑魅魍魉作祟。”
“老先生说的是。”张阳笑着。
崔义玄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年迈的他说到激动处气息有些不顺,“你还年轻,应当多阅先贤典籍,当年老夫苦读数十载参悟为人处世的道理,老夫若有你这般年轻,应当效仿先贤著书为天下先,而不是写这种荒诞故事,误世人。”
台上的气氛很不好,李世民的脸色也不好看。
倒是在场的都是宫里的人,还有太子在一旁,皇帝没吱声,只是沉着脸默不作声喝茶。
“老先生说的是,相比之下在下与老先生年轻时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老先生学识渊博,在下所学不过是骨肉皮毛。”
崔义玄听了中肯点头,“若老夫与你相识在前,想必定要将你收入门下,好好教导。”
瞧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张阳又要笑了,当着李世民的面挖墙脚,这个崔老先生看似不想活了。
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叹道:“可惜了!”
崔义玄狐疑道:“可惜什么?”
“您也不是不知道在下的性格,满长安城皆知我张阳是个行为古怪的妖人,岂敢拜入老先生门下。”
“也是……你也错过了年纪,又是朝中重臣,自然不能再拜入清河一脉。”崔义玄也是一声叹息,“老夫今日来与你说教,你可服气?”
张阳咧嘴一笑,“太服气了,说教得好,说的高明,在下太佩服了。”
这些话让崔义玄有些错愕,本以为会是一番激烈的争论,甚至做好了与这个妖人拼了老命的准备,只是对方这般谦逊,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心中不禁发问,他平时都是这般谦逊有礼的吗?
张阳给他倒上酒水老先生,“老先生这番说教,让在下如醍醐灌顶,您早干嘛去了?”
崔义玄欲言又止,是呀……早干嘛去了。
长孙无忌笑道:“晚辈与小辈能够如此洽谈,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我等应共饮此杯。”
李世民举杯道:“饮甚。”
在此楼台上,众人心思各异,长孙无忌想的是安抚住士族,在陛下要完成宏图大业的同时,稳住世家,不要让他们作乱。
高士廉此刻坐着,目光在崔义玄和张阳之间摇晃。
都是老狐狸,一个个都是活成了人中的人精。
张阳清了清嗓子,“晚辈应当多与老先生讨教才是,往后应当多多走动。”
崔义玄朗声笑道:“老夫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著书了,应当多学前贤典籍,多读孔孟之说。”
又给他老人家倒上酒水,几杯酒水下肚,这个老先生已经脸颊通红,看来酒量并不是太好。
张阳双手举着酒杯,“在下正有此意,不该年纪轻轻就胆敢著书,误导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