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曲江池,夏收宴要在这里进行,此刻有不少宫人在准备。
张阳一家对这里不管不顾,李世民就顺手将这里收拾了一番,也用来举办宴席。
此刻这里的宾客众多,水榭内更是载歌载舞。
皇后注意到陛下一直板着一张脸,多半是为了那南诏的事犯愁。
“稚奴,这一年在骊山学得如何?”长孙皇后突然问起来。
“回禀母后,儿臣在骊山学到了生产关系。”
李治乖巧地坐着开始讲述在骊山的所学所得。
长孙皇后是故意问的,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力,让陛下的心情好一些。
听着李治讲完,长孙皇后又道:“听着很不简单,张阳教你们这些做什么?”
“姐夫还教我们人体构造,儿臣还知晓了人的心肝脾肺在什么位置。”
“嗯?这是要你们行医吗?”
李治想了想回道:“姐夫说很多学识都是基础,学得多了就不容易被骗了。”
还真是一个很实在的道理。
长孙皇后又笑了。
李丽质并不喜欢这种宴席,宴席有男男女女,很多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入这场宴席中。
有很多同龄人是为了来这里寻一门亲事的,他们花了大价钱进入这里,便会在同龄人中展现他们的才学。
而女子的目光则是在寻找权贵子弟。
更有官吏和权贵在这里走动,互相攀附。
一场庆贺的宴席,俨然成了名利场。
再看看眼前的东阳与清河,她们也是无精打采的,一想到还要在宫里住一顿时间就更没兴致。
皇宫里的生活没有骊山自在,也没有骊山那般有许多游戏。
东阳喜欢看书,清河喜欢画画。
长孙皇后低声道:“想回骊山?”
李丽质拦着皇后的手腕,笑道:“女儿也想陪母后几天。”
“嗯,也好。”
直到这场宴席散去,长安城的权贵门第之间定下了几门婚事。
李世民在甘露殿坐了片刻,想着南诏的事越发不爽利,问道:“张阳在做什么?”
李君羡回道:“前两日,松赞干布与独罗去见了骊山县侯,这两日骊山让礼部送去了不少关于南诏的卷宗。”
“他看南诏的卷宗做什么?”
“先前南诏使者独罗得知南诏王的求援,在长安城四处求人,只有骊山县侯肯见他,肯帮助他。”
“他答应帮南诏了?”
听陛下再问,李君羡躬身回禀,“听南诏使者独罗说县侯让他读书识字,将来就能帮他救南诏。”
“要救南诏就要看南诏的卷宗,许敬宗碍于情面也会帮忙,倒是他一贯的作风。”
“末将会继续让人盯着南诏使者的。”
李君羡站在甘露殿内,阳光从窗台撒入,正好落在身上,陛下坐在殿内的暗处,也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他将姿态放得更低,又道:“还有玄奘和尚又给骊山写信了,这一次难得给了玄奘和尚回信。”
“备车驾,朕去一趟骊山。”
“喏。”
李君羡低着头退出甘露殿。
骊山,张阳戴着草帽带着熊大耕地,耳边是李泰的牢骚,熊背上坐着的女儿。
父女俩加一头熊都戴着草帽。
“姐夫,本王打算再向工部要人,阎大匠说工部为了修建太液池已经用了许多人手,他不肯帮助我们。”
“魏王殿下此事急不得,只要有诚意,诚意就能打动人。”
“本王更相信利益能够打动人。”
张阳点头,“嗯,魏王殿下是个比较现实的人,人活得太过现实也不好,会觉得生活很无趣,总要带一些理想化才好,比如说可以先期盼下我们的南瓜快成熟了。”
“魏王殿下知道南瓜是什么吗?”
“是什么?”
李泰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回话。
张阳满脸带着憧憬,“南瓜是一种蔬菜。”
李泰又是一阵无言。
“大唐多了一种蔬菜,在作物的多样性上迈出了重大的一步,我们为此庆贺才是。”
“庆贺什么?”
听到沉闷的话语声,俩人一起回头看去,就见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一旁还站着李孝恭。
张阳对女儿道:“带熊大去洗洗。”
“嗯。”小清清给熊大解开了犁,拍了拍它的脑门。
这头熊会意之后,便带着小主人一路跑远了。
张阳皱眉道:“最近村子里养的狗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陌生人也不叫唤了。”
李世民板着脸道:“朕不是陌生人。”
“我挺忙的,陛下自便。”
说罢,张阳将犁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这么抢走了牛的活计,一个人拉着犁竟然开始耕地了。
正在吃着草的牛似有所感,叫唤了两声。
它已经失去工作很久了,最近几天村民开始打量它身上的肉了。
张阳拉着犁耕地,李世民,李孝恭,李泰就在田埂上跟着走。
“朕听闻南诏的使者来见过你?”
“陛下的消息果然灵通,我们骊山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张阳拉着犁,气不喘面不红的。
天知道这皇帝在骊山周围安排了多少眼睛,盯着骊山往来的人手。
在骊山的都是村子里的自家人,有外人在村外徘徊,还有人换岗,在固定的范围内来回巡视,一眼就能辨认。
甚至观察几天就能摸清对方的巡视规律。
李世民又道:“你打算帮南诏?”
张阳腾出一只手,摆了摆手解释道:“陛下,我从未说过要帮他,我只是给他一些指点。”
“所以你让他去看书?”
“看书好呀,可以增长学识。”
“你现在已经不是礼部尚书了。”
李世民在强调朝中的事情不要插手,你已经不在当初的那个位置了。
张阳问道:“朝中对南诏有什么打算吗?”
“南诏的新国主来了国书,说是来年就会到大唐朝贺,既然是禅位所得,也算是名正言顺,只要南诏就此平定,大唐出兵就没有理由了。”
“真要说打算,朕打算在等那位南诏国主来长安之后,再让朝中做打算。”
“嗯,陛下办事周全,实乃我大唐社稷之福气。”
“你难道就没有在谋划南诏吗?”
张阳停下脚步,李世民也跟着停下脚步,本来李泰就是低着头走,这一停与皇叔李孝恭撞在了一起。
“我让礼部的人送来一些关于南诏的卷宗,其中包括水土,气候还有风俗,想着帮一帮南诏使者独罗,思来想去就觉得了解得越多,就觉得南诏是一片福地。”
李世民低声道:“朕若能够得到南诏,必要收复南越诸地。”
“陛下有此雄心壮志,真乃我大唐社稷之福,甚好甚好。”
这小子就连奉承的话都这般敷衍,心中有恼怒当下保持着冷静与沉稳,便再问,“上官仪的病情如何?”
“让陛下牵挂了,他只是中暑,这两天喝药调理,我也打算让他休息一段时日。”
第七百八十八章 这大唐没好人了
李世民颔首道:“是该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因为在骊山的劳累,坏了身体。”
张阳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我们骊山讲究人文关怀,我打算让我们的村民每年都进行一次体检。”
“体检?”
“简而言之就是检查身体,让每个人都健健康康的。”
李世民抚着下巴的短须,沉声道:“用儒生的话来说,你是个很残忍的人。”
“陛下何出此言?”
“此前就有奏章弹劾过你,听说是几个士族中人向门下省进言,是御史马周将这些奏章递交给朕的,他们说人都是向往安宁的,你将骊山人都养成为了利益抛却自身的人,这违背儒家的理念,他们说你的作为比之法家更可怕。”
张阳哀叹道:“陛下,这大唐没好人了!”
李世民的神色带着担忧,又道:“你还很年轻。”
“陛下也正值壮年。”
“当你造摆钟的时候,士族中人对此厌恶,他们很反对你将时间的时辰分成一个个刻度,刻度是冰冷的,那是你奴役骊山人的刻度,那是没有人性的。”
张阳抬首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活在理想中,换句话说他们将世间想得太过理想化了。”
李世民又道:“人之病情都是难以启齿的,你让他们体检,是为了他们健康,还是为了他们将来可以为骊山更好地卖命?”
“我坚信劳动创造财富,而不是那些士族靠着名望与三两句话可以得到崇高的地位,从而成为了世家聚敛财富,兼并土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创造,创造可以给世间带来美好。”
君臣俩人争辩了许久,李孝恭已经满眼呆滞了,李泰眼神则是有更多的迷茫。
“玄奘给你的信,还有你给玄奘的回信都说了什么?”
“今年种稻子有点晚了,也不知道秋后的天气如何?”
君臣俩人争辩到最后,开始各说各的。
“玄奘给你书信是为了佛门?”
“今年的气候偏暖,嗯!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泾河与渭水的水位都已经下去了。”
俩人鸡同鸭讲好一会儿。
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你有没有在听朕讲话。”
张阳点头道:“我听着呢,陛下说得……嗯!很热闹。”
“朕不管你在外面建设了书院有何目的,但骊山铸造术绝对不能外流。”
“陛下是担心火器流传出去?”
李世民颔首道:“朕与你有过约定,火器铸造的秘方朕会与你一起保守着,但凡外界有人私造,必杀之。”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为了火器。
张阳淡然道:“陛下放心,骊山有自己的技术护城河,我们也会维护自己的利益的。”
与皇帝谈话是一件令人很头疼的事,你永远不知道不知道皇帝的哪一句话是真心话,哪一句是假话。
“朕去看看父皇。”
李孝恭连忙跟上脚步。
李泰在原地失神片刻,又连忙道:“儿臣也跟父皇去看看皇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