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低声讲道:“造纸术不重要,重要的我们家人要平安。”
张阳点头道:“如若还有其他人知道骊山造纸术的存在,我会毫不犹豫地将造纸术交出去。”
李玥温柔地笑着,“印书利润这么浅薄,一直都在亏本的边缘晃荡,也就夫君想把纸张的价格打得这么低。”
“当我们生产的纸张足够多,我们也就拥有了对纸张的定价权,争夺这个定价权的最关键因素就是生产力,谁能够生产出足够多的纸张,谁能够印刷出更多的书籍,占据的市场越多,话语权便越大。”
李玥摇着手中的小蒲扇,刚刚踢完毽子额头还有些汗水。
皇城内,许敬宗在中书省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长孙无忌走出来。
“见过赵国公,这是礼部的奏章。”许敬宗递上奏章。
先是拿过奏章长孙无忌还未打开看,先问道:“你是礼部的侍郎,也能够进入中书省禀报事宜,为何就在门外等着?”
许敬宗回话道:“怕叨扰诸公打理国事。”
“礼部的事情也是国事。”长孙无忌打开奏章仔细看着,草草看完便问道:“礼部要建外交院,是为了什么。”
许敬宗低着头对长孙无忌表现出恭敬,“处理诸国邦交事宜。”
长孙无忌不解道:“礼部就能处理这些事,何必多此一举。”
“回赵国公,外交之事也有轻重缓急,就像是刑部与大理寺的关系,礼部和外交院也是一样,如若涉及外交事宜,也可以先交给外交院裁定,再交给礼部批复。”
“当初张阳与老夫有过约定,礼部可以自主做决定,这个约定如今也还在,外交院一事老夫自会向上禀明。”
“那就多谢赵国公了。”
“分内之事。”再看一眼许敬宗,长孙无忌又道:“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除了礼部朝中还有其他地方能够发挥你的才干。”
“下官哪里有什么才干,哪能和中书省诸位相比,就这样在礼部挺好的,若是下官有立功之处,能有赵国公提拔那便再好不过。”
正打算走,长孙无忌又回身问道:“外交院的主事是谁?”
许敬宗站在原地回道:“自然还是张尚书。”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
等人走远了,许敬宗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每一次与长孙无忌都非常地折磨。
揉了揉就快要笑僵了的脸,这才快步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阳还是和往常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骊山造纸术的事情像是石沉大海没了动静,李世民和朝中都没有提及。
也不来过问,张阳带着李玥和小武正在去村子的路上。
路上,李玥讲着自己的疑惑,“都过去五天了,父皇没有让人来查问过。”
任由马儿慢悠悠走着,看着远处的工厂,张阳讲着,“你父皇也在等着吧。”
“等什么?”
“等着我们的造纸术和印刷术能够提振书籍数量的时候,一件对社稷有用的事情你父皇自然不会放过。”
“夫君的意思是父皇对造纸术和印刷术是有图谋的。”
张阳点头,“这世上有造纸术的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你父皇难道没有见识过造纸术吗?魏王的那些侍卫有几个是陛下的眼线?一个两个?又或者所有人都是那位天可汗的眼线,将造纸术交给魏王的人看管,他就这么快知道了。”
“或许是如今造纸术与印刷术的进展不满足天可汗的需要,作为皇帝他自然也知道杀鸡取卵是不值当的,他会等着这颗果实成熟了,再来摘取来为他的江山社稷做出贡献。”
第三百二十三章 眼里有光
看李玥的眼神中带有担忧,张阳笑道:“不想这件事了,我已经写信交给许敬宗,让他派人将信送到高昌,种棉花的事情不能耽误,来年做棉布的棉花还没有着落。”
马车停下,一家子走入村中,路过一片地,还是和去年一样特意留了几亩地用来种棉花,李玥停下脚步看着地里的幼苗,“去年我们种出来的棉花一点都不好,棉絮很少也很小,没有高昌种出来的这么好。”
看着幼苗的长势,张阳满意地点头,“我们一次次筛选种子,一年年培育总会培育出来的。”
留出几亩地用来培育棉花,村子里的赋税便会多出几分。
一分地便有一分地的赋税,这里的田地情况蓝田县的县丞也会时常过来查看。
春种一直都是朝中的头等大事,贞观初年的旱灾给大唐造成了很多影响。
在李世民的轻徭薄赋的主张下,赋税已经是一降再降,对寻常农户来说这确实利好,可对现在的骊山来说这个负担依旧很大。
转型的第一步刚刚完成,有了工厂也才算是有了根基。
这个根基来之不易。
张阳讲道:“我们的家产需要扩大规模,但也不能盲目地扩张,等我们的路更加稳妥了,再扩张也不迟。”
李玥低声嘀咕着,“就算是路稳妥了也会被父皇摘取果实,这是我们家一手建设起来,不能轻易就让父皇摘了果实。”
“除非你父皇拿出足够多的代价,并且能够让我们满意,不然他想都别想。”
“嗯。”李玥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重重点点头,“想都不要想,我看他们谁敢,大不了一把火烧了!”
张阳笑道:“我可以做几个大炮仗,天天往他的宫里炸,炸得他鸡犬不宁为止。”
李玥讲道,“把太极殿炸塌了才好。”
也不知道媳妇是如何养出这份霸道气势的。
本来就是一个坐拥上千亩,拥有整个骊山的富婆。
霸道一些倒也无妨。
涉及自己家的家事不能有退让,一旦退让了皇帝便会得寸进尺,这一次的骊山和三千亩地让李世民狠狠出了一次血。
村子里依旧很忙,村民们忙完了耕种的事宜,还要忙着建设的事宜。
上官仪身兼两职,又要照看程处默的帮派,还要兼顾村子里的建设。
夫妻俩人先是去看了老师和师母,老师的身体没好转的迹象,倒也没有恶化的迹象,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张阳和李玥来到账房,核对着这个月的账目。
听着小虞的讲述,最近一个月肥皂生意又好起来了。
张阳瞅着账目道:“看来长安城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肥皂,往后生意想要增长就需要扩大销路了。”
“需要买到关中别的地方吗?”
张阳看着账目点头,“长安城的人口虽有增长,可肥皂的增长不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需求也会越来越少。”
“小虞,新的肥皂作坊建设得如何了?”
小虞躬身一礼,回话道:“这两天才夯实了地基,今天已经在动工了,说是半月内就可以搭建好,最快一个月就能生产肥皂。”
李玥听着话语点头。
“还有一件事,周边村子对我们骊山的言语挺多的。”
张阳好奇道:“什么言语?”
“就是有人说我们村子里有怪物,工厂就是怪物,把东西送进去之后,就会有货物吐出来。”
听到这话,李玥笑着,“那是他们不知道工厂如何运作的罢了。”
小虞点头,“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都觉得工厂就是怪物,这些风言风语闹得我们村子的男人都不好去外面找媳妇了。”
李玥也是摇头无奈。
知识和技术运用得越来越好,在外人看来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把棉花送到工厂里,之后从工厂的另外一端拿出棉布,这么看起来好像真是棉花从怪物的嘴里吐出来一样。
也怪形象的,朴实的村民富有想象力。
他们可以从一件事联想到另外一件事。
马上就要入夏,入夏之后便是农闲,等到了那个时候村子里就可以腾出更多的人力来做建设。
工厂也就可以抓紧时间修建,只是骊山的建设还要推迟一些时日,按照现在骊山的建设速度,等入住这个新家的日子还很远,如果今年可以把骊山的初步建设搞定,明年就可以空出人力来建设村子。
小虞又道:“昨日孙神医来村子里看过,说是又有五家妇人有了孩子,来年又能给我们村子增添人丁。”
李玥搁下笔收起账本,“带话下去,但凡有了身孕的人家,给他们每家一贯钱,只要是我们自己村子的人口,但凡读书和衣食住行都不要钱。”
小虞记下这些话语。
张阳也嘱咐道:“周边村子对我们的风言风语不少,也带话下去让村子里还没成婚的成年男子抓紧去找媳妇,要是能够从别的村子娶来姑娘,一个男子每娶来一个女子我们都奖励一贯钱,但凡能多娶几个都行,咱们村子养活,但娶来的女子必须是二十岁以上的,小于二十岁的一概不要,并且男子也必须二十岁才能成婚。”
一番话说完,小虞都记下来去村子传话。
村子里缺少人力,需要更多的人口。
别的村子有自己的壮劳力,自然不肯给骊山。
那就开始抢女子,只要能够娶来村子里管吃管住,生了孩子村子养着。
这个长远计划也是不计成本的。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在村子里散步着。
李玥心中还有一些疑虑,“二十岁的女子还未出嫁的也不多吧,寻常女子二八年华都已经出嫁了。”
“观念需要慢慢来改变,如果我们村子的条件足够好,会有人将女儿养到二十岁了再嫁到我们村子,二十岁的女子也可以提供劳动力,不论是棉布生意,还是肥皂生意在工厂劳作的大多都是妇女,而村子的壮年的男子都跟着牛闯做更需要力气的活,妇女是我们村子建设的一份子。”
李玥一路倒退走着,这一来就可以一边走一边看着夫君的脸,“夫君的胡渣越来越多了,怎么都刮不干净。”
张阳点头道,“男人就该有胡渣,这是男人的象征。”
李玥依旧倒退走着,看着夫君捂嘴笑着。
夕阳下夫妻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听他这么说,夫君脸上竟然还有点骄傲和自豪,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澈,看着这个村子的时候,夫君的眼中好似有光。
重新转回身,往前一看眼前又是一片别样的风景。
这个风景中有李泰和他的侍卫,现在李泰正一边叫骂一边揍着他自己的侍卫。
他手里提着一根棍子,让自己的侍卫排队挨揍,往每个人身上都打了几棍子。
直到所有的侍卫都被狠狠打了一顿,这才让他们再回去保护造纸作坊。
看是自己皇姐来了,李泰把手里的棍子一丢,“姐夫,皇姐。”
李玥翘首看了看那群挨揍完的侍卫,“青雀这是做什么呢?”
李泰用沟渠里清冽的水洗了洗手,“我怀疑魏王府的侍卫中有父皇的眼线,可又找不出来是谁,又不想闹出什么嫌隙,就说他们都是父皇的眼线,每个人过来自领三下杖罚。”
“刚刚看你打了一人好多下。”
“那是我平时看他不顺眼。”
……
眼看就要日沉西山,夫妻俩坐上回长安的马车,到了长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
相比之下,骊山仿佛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有新的事物出现,而长安城则是一直一成不变的。
深夜,李世民正在练字,写的内容就是李泰让人张贴在府邸门前的诗文。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李世民一边念着,对自己写出来的字很满意。
陛下对自己的字一向会欣赏很久,让人觉得这种字或许真的很好。
欧阳询也称赞过这种飞白体,也不知道当初的欧阳询是不是真心称赞的。
就算是没有其他人一起来评价这些字,陛下也会孤芳自赏一番。
长孙皇后知道陛下练字很多时候是为了排解心情的烦闷,“这篇诗文多半是青雀诉说自己的心事,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怎么能写这种自嘲的诗文给陛下看,让长安城的人知道这件事,满朝文臣武将会如何看待陛下。”
“观音婢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宣纸,再拿起一张纸继续写着一边讲着话,“这篇诗文是张阳所念,不过是青雀写下来的。”
“又是张阳?以他的才华能够写出这般诗文?”
“他说是他的老师口中听来。”李世民思量道:“朕倒是觉得这小子像是糊弄人的,一次两次用他老师来遮掩,红楼,西厢和梁祝,再是如今这篇诗文,还真是学识渊博,朕也非常钦佩之。”
“应当庆贺才对。”李世民话毕饮下一口酒水。
看着李世民的笑容更有自嘲的意味在其中。
长孙皇后看着这篇诗文,“这孺子牛讲的是当年齐景公与儿子嬉笑时候的故事吧,还有躲进小楼成一统与管他春夏与秋冬,有一种不得志又无可奈何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定不移,不想再面对糟糕世间的想法。”
李世民点头,“看来往后的日子,青雀是不想回长安了。”
长孙皇后放下这篇诗文,又瞧了一眼李世民,心中有埋怨又不好说出来,要不是当初不这么对青雀,直接给他一个惩罚,也不用闹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