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解释道:“这波斯王都是我们从大食人手中抢来的,而波斯的老国王逃了,他带走了波斯一部分的贵族,只是很不巧,这些人又被大食人截杀,包括老国王都死了。”
“我等看过波斯历来的律法秩序,以往看管王都包括治理王都的人也都是波斯的贵族,既然要和大食人打仗,这里的一切都要听从我们的安排。”
张士贵对裴行俭的治理很满意,至少这个波斯王都看起来是生机勃勃的,也没见到他们祸乱波斯。
如今看来西域看到的消息和奏报都是真实的。
裴行俭先是带他去见了安延偃,“这位是当年昭武九姓旧族中人,他管着波斯王都中的货物往来,也是我们唐军在波斯的钱袋子与粮袋子。”
安延偃礼貌地向这个陌生唐人行礼。
裴行俭又带着他去见了在波斯的阿达兰,介绍道:“这位是阿达兰,当年帮礼部掌管高昌人,现在他带着一万高昌兵马。”
阿达兰稍稍行礼,“见过这位将军。”
裴行俭笑道:“高昌兵马也是我们的主力一支,现在就在三里外的偏城驻扎。”
波斯城的情况很复杂,复杂到各路人马都有,有西域人,还有高昌人,甚至还有当初的突厥兵马,像是大唐天可汗之下各路各族兵马都汇聚在了波斯,以对抗大食。
裴行俭又带着他见了阿史那杜尔,“这位就是当初突厥的特勒阿史那杜尔,他手中还有五千突厥人兵马,看管波斯王都外围的情况。”
知道了如今波斯王都的势力分布,在张士贵的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样子。
这一切兵马都是听从裴行俭指挥的,而唐人掌管着波斯的内城。
张士贵跟着裴行俭走在波斯王都的城墙上,看到了波斯王都的西面还有不少关中子弟正在操练。
裴行俭低声道:“当初带来的八千关中子弟,现在还有两千人,另外一千人由王玄策带着,余下的回到了西域,安西都护府都有记录。”
张士贵看过安西都护府的记录,因要传递消息,一直都有兵马来往西域与波斯,从安西都护府到波斯消息往来众多。
治理也罢,治军也罢,裴行俭能够将人员如此复杂的波斯王都治理成这般,不得不说其才能甚高。
张士贵又问道:“不知王玄策将军去了何处。”
裴行俭的下巴处也蓄了一些胡须,他颔首道:“王玄策将军带着一千兵马走了一个天竺,上个月刚送来的消息,他借兵失败,现在又去了吐蕃,向吐蕃人借兵去攻打天竺。”
“天竺?”
裴行俭惭愧一笑,只好接着解释,“波斯的战事很复杂,一旦开战并不只是波斯和大食的战事,连带周边许多小国也会受到影响,这不是一国与一国的事,天竺人当年帮助过大食,那一次的事情,某家记下了,正要清算。”
“用王玄策的话来说,那一次借给大食人战象如今就要秋后算账,他非要灭了天竺不可,如此波斯的后方才能安心,无奈之举,见笑了。”
张士贵心中暗惊,且不说王玄策此人带着一千兵马要如何作战,光是说要灭了天竺,这件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
在城墙上站了半个时辰就热得受不了,裴行俭带着张士贵走下城头,“当年一战赢了大食将领欧麦尔,那一仗说来也惊险,下一次来征讨的不只是欧麦尔,还有一个叫做哈立德的将领,不过阿史那杜尔已经给突厥人送出了书信,他会叫上他的族兄阿史那伏念也来驰援波斯。”
这里俨然成了世界局势的最中心,若大食赢了,大食的地界与大唐接壤,两国开战就少了波斯这个缓冲地带。
这是一场横跨中亚变革的战局,大食人已经打穿了海峡,掌握着巨量的土地与人口。
裴行俭低声道:“若是这一仗输了,大唐很有可能会停下西进的步伐,朝中对此也是这般忧虑的吧。”
张士贵回道:“卑职不懂。”
裴行俭索然一叹,“梁建方将军带了两万兵马前来?”
“其实有近三万,另还有三万兵马由樊国公段志玄之子,段瓒所带关中兵马正在西突厥整军,不日便可驰援波斯。”
裴行俭点头道:“以波斯如今的财力,养十五万兵马倒是无妨,别看现在波斯只能残喘,波斯其实富裕。”
现在想来当年礼部主张驰援波斯的做法很明智。
张士贵离开了波斯王都。
来到之前的高坡,梁建方带着兵马在此地驻扎。
梁建方听着他在波斯的见闻,心中有了一个大概,“波斯王都尽在我们唐人的掌控中?”
张士贵点头,“那波斯王不过是个没实权的人,波斯内的大小事宜都是裴行俭在主持,还有专人管钱粮,这一年厉兵秣马,波斯很富裕,养活十余万大军不在话下。”
梁建方朗声道:“整军!明日开赴波斯。”
军中一阵欢呼,众人开始收拾辎重。
第二日,天还未亮,队伍从这里出发。
连日行军,早已疲惫不堪,见到波斯王都的那一刻军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梁建方见到裴行俭与薛仁贵站在城前,他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当带着大军,从西突厥过来,若没有裴行俭在此地接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只能狼狈地回安西都护府。
裴行俭没有让他失望,梁建方上前道:“老夫带着安西军前来,没白费心力。”
梁建方身边的张士贵已经换上了一身甲胄,这装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斥候探子的模样。
张士贵解释道:“昨日瞒着身份前来只是为了查探,不知道情形如何,不敢让大军轻动,若波斯王都不是这般,我等就打算再攻打一次波斯了。”
薛仁贵对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不满,唐军还不信任唐军?
裴行俭笑道:“自然应当稳重,城中已经准备好了菜肴,也不知道波斯人的粮食合不合诸位的胃口,还请大军进城用宴。”
众人走入城中,城中主干道放满了各类肉食与饼,还有酒水。
将士们一入城中便开始大快朵颐,行军一个月,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四周还有波斯人跳舞唱歌助兴。
裴行俭带着梁建方与张士贵来到了波斯王宫之中。
相比于热闹非凡的波斯都城内,王宫显得冷清很多。
波斯王也就是当年求助大唐的波斯王子卑路斯,安延偃站在波斯王身边,微笑道:“见过两位大将军。”
波斯王也跟着行礼,“多谢两位大将军前来驰援波斯。”
张士贵小声说了一句,梁建方的目光落在安延偃身上,“你就是那个杀了西突厥可汗的人?”
安延偃小声道:“将军,在波斯杀一个人很简单。”
这里是一片野蛮之地,至少在裴行俭现在的管治下一切都恢复了秩序。
至于杀了泥孰可汗这件事,朝中不追究也就罢了,波斯还需要安延偃这样的人。
波斯王请两位大将军入住王宫中,备上了酒菜。
看得出这波斯王对裴行俭言听计从。
王宫的宴席有波斯女子起舞,梁建方无心看这些,他小声问向裴行俭,“这波斯王这般唯唯诺诺?”
裴行俭低声道:“他没得选,我们唐人一走,波斯就没了,那安延偃下官也不熟悉,听闻他帮着骊山县侯做事。”
梁建方拿出一个罗盘,“这指南针也是骊山县侯交给老夫的。”
裴行俭点头,又道:“骊山县侯如今已退出了朝堂?”
第七百五十八章 这些都该是大唐的
梁建方中肯点头,“现在的礼部尚书是许敬宗,这位骊山县侯高深莫测,别看他现在离开了朝堂,从河西走廊一路走来都能听闻礼部在西域的安排,给骊山县侯做事的人亦不少。”
俩人的想法是没错的,当年张阳任职礼部尚书,经营西域多年,这些年积累的实力现在终于用上了。
众将士入城之后开始休息,裴行俭将整个波斯的情况说了一遍。
直到梁建方也觉得波斯这般富饶的地方,若是尽数落在大食人手中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一间土屋内,裴行俭,梁建方,薛仁贵,张士贵四人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局势。
要是估算没错,大食人也在厉兵秣马,兵锋正盛的他们不会就此罢手。
而且大食人的兵马负担也很大,若不能拿下波斯,这一次的战争就不能收回本钱。
几人商议之下,算上原本在波斯的兵马,算上带来的关中本部一共有六万兵马,如果王玄策去吐蕃借兵顺利,在秋季之前能够拿下天竺,再带兵马来波斯,届时这里的兵马可以达到十万。
波斯从一开始的防御态势,可以扭转成主动的攻击态势,分四路兵马共击大食人。
地图从波斯一直往西,直到那片海湾,画出了几条行军路线。
再见到裴行俭与薛仁贵在波斯搜刮得如山一般的财宝,梁建方怒得拍案而起道:“娘的!让那些大食人占了如此多的土地天理难容!”
裴行俭点头,“没错,天理难容。”
梁建方热血沸腾,眼神火热地看着财宝,拔出腰间的横刀道:“万恶的大食人,让爷爷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可汗之威。”
裴行俭还是点头,低声道:“大将军,其实大食人不懂兵法。”
“哈哈哈!”
梁建方狂笑道:“好!好!好!这些都是大唐的,全是大唐的!必须是大唐的!奔赴安西都护府之时,朝中已经说起了火器,今年秋季段家父子就会将火器送来。”
说罢他又提了提裤腰带,梁建方又道:“你小子有如此才能,又身负重任,可以在此地多留一些时日再回去。”
裴行俭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受大将军之命,下官就在波斯多留一些时日。”
来到波斯王都的第一夜,梁建方与裴行俭就定下了攻打大食之策。
大食以东,掠过雪山之后便是吐蕃,王玄策来到吐蕃有些时日了。
此刻他正坐在禄东赞面前。
在禄东赞身边的是他的儿子噶尔赤正赞卓。
这个噶尔只有十岁,倒是个很机灵的小子,听说他是吐蕃的智者在圣湖边养大的。
那位智者去年见过玄奘和尚后,就过世了。
这个孩子也重新回到了禄东赞身边。
王玄策不喜欢牛粪燃烧的味道,他焦急问道:“你们赞普的信中是如何说的。”
禄东赞如今掌管吐蕃大小事宜,这位大相一直都忙于平定吐蕃的内乱。
目光又看向噶尔,这小子正吃着糌粑一言不发。
许久,禄东赞这才放下手中的书信,低声道:“吐蕃可以借给你兵马,给你一万勇士,攻打天竺人。”
王玄策起身道:“多谢了。”
与裴行俭不同,王玄策是个洒脱的人,为人果敢,又不莽撞。
禄东赞低声道:“不过吐蕃不会给你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是黑着脸的,吐蕃需要休养,此刻他很不满赞普竟然会同意借兵给唐人。
王玄策摸了摸噶尔的脑袋,“本想带着你儿子一起去攻打天竺的。”
噶尔听不懂关中话,只是好奇地看着王玄策。
当下谁都不知道这个十岁的少年便是未来的吐蕃战神。
王玄策带着兵马离开了吐蕃人的部落,在西面驻扎要休整几日,这些天禄东赞开始游说各部凑出一万兵马,以天可汗号令攻打天竺人。
大唐的西方正在为了大食的战事做全面的准备。
而此刻骊山,张阳刚从田地里回来,还在为了关中的河道发愁。
身边,小清清与晋阳公主小兕子一起吃着锅巴,一边吃着还要分给熊大。
张阳懊恼将朝中回复的奏章丢入炉子中,建议李世民修建河渠的奏章又被拒了。
“讲究存续民力是一回事,你这天可汗只准自己修建太液池,不准我太府寺修建河渠,岂有此理!”
气得张阳觉得自己又有些上火了,喝下一口茶水。
关中的五月天气转暖,家里也很忙,李玥闲来无事与两位婶婶砍竹子回来,喂给熊猫。
张阳在翻看礼部送来的奏章,皱眉看了一眼地图。
李玥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挽起衣袖帮着夫君收拾书房。
又听到了夫君的牢骚。
“温挺怎么还没拿下高句丽的南边,一个新罗和百济有这么难攻打吗?这都过去半年了。”
何必在南诏也没了消息。
张阳痛苦地挠了挠头,让红烧肉帮的人去查探虬髯客还是没有消息。
见媳妇提着扫帚而来,张阳抬起脚让她清扫桌底,又问道:“淮南有消息了吗?”
李玥摇头道:“还未送来,也就这两天了,消息就快送到。”
媳妇清扫完桌底,张阳抬起自己的椅子,让她打扫椅子底下,再是收拾书房内散乱的书卷,打开窗户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