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的蒸汽机铸造又精进了几分,光从这汽笛声中就可以听出来。
除夕这夜,骊山又放起了烟花。
长安城也在放烟花,皇帝的烟花是从骊山带走的。
当烟花成了皇帝彰显自己的权威的工具之后,烟花也变得不像祥瑞。
倒成了一种庆贺的景象。
贞观十三年的第一天,许敬宗与李义府正在接待各国使者,骊山县侯这个南诏王果然没来。
倒是有个使者,独罗这个家伙依旧是南诏使者,他留在长安城是县侯安排的。
李义府站在朱雀门前小声道:“许尚书,县侯还要用这个使者吗?”
许敬宗回道:“县侯留着他自有用意。”
“可这人是南诏的王嗣,他若是回到南诏势必会谋反的。”
“那就要看县侯如何安排了。”说罢,许敬宗皱眉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义府感慨道:“县侯现在是尚书左丞了,距离相位只有半步之遥。”
“那又如何?”
“不觉得该庆贺吗?”李义府说着,目光看向南诏使者独罗。
“如何庆贺?”
“杀个人庆贺,下官有预感,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许敬宗苦恼地垂下脑袋,“都说我许敬宗睚眦必报,你李义府才是真正的狠辣之辈。”
“许尚书过誉了。”李义府小声道:“刚思量片刻,下官已想好此人的死法,而后嫁祸给赵国公,如此庆贺县侯升迁最为合适。”
“此人对县侯有用,先留着吧。”
“许尚书说的是。”
承天门传来一声高喝:“诸国使者觐见!”
许敬宗与李义府这才带着使者走入朱雀门,一路走向承天门。
今日天气前后也多云,当云朵遮住了阳光,这承天门就显得阴恻恻。
朝中庆贺新年,对骊山来说今日的气氛很沉重。
张阳站在一间宅院外,等着屋内的消息,王珪老先生又病倒了,孙神医正在给他老人家施针,甚至不让人去探望。
不多时,孙思邈这才走出来,低声道:“县侯,告知王老先生的家眷吧,可以准备后事了。”
闻言,张阳闭眼抚顺自己的呼吸,“还有多少时日?”
孙思邈叹道:“多则两月,短则半月。”
看他神色不好看,孙思邈又道:“县侯,这骊山的水土就算是再好,也不能包治百病,县侯总是想要扭转很多事,有些事县侯成功了,有些事并不是人力能够转变的。”
“孙神医教诲,在下铭记在心。”
“老朽知道你心有不甘,可王珪老先生已是六十九高龄,可叹没有过了七十。”
孙思邈又劝道:“温彦博也是,王珪也是,人总有老去病死的一天,老朽能让王珪安然地离开人世,也只能这样了,这些天他的起居老朽会照料的。”
“有劳孙神医了。”
“无妨无妨,你要看开,莫要太过执着了,王珪说了他听说范阳卢家的灭亡也就死而无憾了。”
张阳让李泰安排人将消息送出去。
第二天,王珪的家眷就来了,来人有老先生的两个儿子。
老先生见到亲人只能低声言语两句。
孙思邈说得很对,骊山的环境就算是再好,也无法扭转生老病死。
许国公高士廉拄着拐杖前来探望,这位老国公与王珪年纪相当,现在只能看着当年的同龄人先一步离去。
探望的人越来越多,王珪老先生撑了一个月终于离开了人世。
张阳远远看着送行的队伍,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送别。
王珪的故交旧友很多,送行的人也不少,长安城能来的权贵都来了。
当年他老人家与温老先生一起劝谏陛下。
是少有的刚直之臣,贞观朝堂风气刚正,也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带头。
李泰低声道:“姐夫,至少他老人家看到了世家的垮台。”
张阳叹道:“老人家走一个少一个。”
“姐夫,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话语还没说完,李泰发现人已经走远,“天竺的捷报又到了,不看看吗?”
“不看了,回去练字。”张阳背对着继续走着。
贞观十三年,王玄策带吐蕃兵马在天竺连克十余城,战象上百头,杀了天竺的戎日王。
一国国主不能轻易杀,不知道王玄策是出于什么原因杀了戎日王,朝中因为这件事弹劾他的奏章不少。
可将在外,就算是有弹劾也要等人回来再说。
唐人将领带着吐蕃兵马作战的事迹长安城内盛传,一来彰显了大唐将领的谋略厉害,二来也为大唐周边的稳定提供了很好的榜样。
此刻大捷,自此裴行俭与梁建方所率的孤军不用再顾及后方。
吐蕃大相禄东赞终于同意了大唐在吐蕃的逻些修建都护府,并受小可汗贡日贡赞之命,再给王玄策添了三万兵马,前往波斯。
如此,吐蕃人也参与到了大唐与大食的战争之中。
此战,唐人联合了突厥人,西域人,波斯人,吐蕃人,回鹘人等数方势力共击大食。
这注定会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
天可汗大道也在今年落成,唐人与诸国共击敌人的战事给了大唐周边小国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这凝聚力的核心便是天可汗,身在长安城的天可汗受到诸国的朝拜。
如今的大唐版图东至高句丽,西至波斯与大食人交战的边界。
回鹘人与薛延陀人北征,到了贝加尔湖的南面。
狄仁杰很少来骊山,今日难得来骊山与李治分享学识,与他说着现在长安城的繁华和现在外邦人在长安城是如何叩拜天可汗的。
看了看四下,狄仁杰问道:“那位骊山县侯在何处?”
李治指了指骊山,道:“姐夫除了在山上还能去何处?”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木棍,又问道:“当年这位县侯是礼部尚书,现在的礼部种种举措,也是这位县侯定下的,晋王殿下跟着县侯学艺,肯定知道不少。”
两人虽说是好友,李治还是将他当作对手,他双手环抱在前,不解道:“你想知道什么?”
“礼部的理想是什么?”
“仁杰,你跟在许敬宗身边,应该清楚才是。”
“问过,他不说。”狄仁杰神情无奈,又道:“今日我是独自前来的,这两天许敬宗很忙,忙得都没有时间与我讲话。”
李治凑近问道:“你以后会在礼部为官吗?”
“其实我父亲也是如此安排的,可我不想去礼部。”
“为何?你跟着许敬宗,以后入礼部为官不是理所当然吗?”
“礼部的能人太多了,那些人都比我厉害。”
“那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狄仁杰颔首道:“不知道,得过一天是一天吧。”
“仁杰,我不能虚度余生,本王打算与魏王兄一样,掌握骊山的铸造术。”
“你父皇一定不会答应的。”
第八百一十七章 隋钱
李治又道:“我现在还小,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姐夫做一件事可以做很多年坚持不懈,我也可以的。”
见狄仁杰听得心不在焉,李治接着道:“骊山为了造出火器用了五六年之久。”
这一次又见不到这位县侯了,狄仁杰兴致不高。
骊山的南面官道上,张阳此刻当然不在山上,而是带着李孝恭与李泰,在这里摆摊。
官道边很热闹,来往的商旅很多。
东阳抱着账本坐在后方,本来她是不愿意来的,皇姐与小武姐姐,小慧姐姐都很忙。
清河和高阳连算术题都做不好;
东阳只好委屈地跟着来了,这都一个时辰了一样东西都没卖出去。
张阳用斗笠盖着脸,躺在竹椅上一副愿者上钩的样子。
这里摆放的都是名贵的笔墨与字画。
因为世家的遗产铜钱价值并不高,其价值根本不到三十万贯,家里盘算了一番将旧铜钱折旧能有个六成就算不错了。
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亏损,只能拿出这些字画笔墨来卖。
李孝恭对买卖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致,他坐在一旁数落道:“你都这么有钱了,还要出来卖字画,某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张阳叹道:“河间郡王是不知柴米油盐贵,朝中的脚步大了就处处要用钱。”
李泰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道:“思文!”
那身影闻言先是回头一眼,而后见到是李泰呼唤,这人当即换上一脸欣喜的笑容。
迈着轻快的脚步跑来,行礼道:“见过魏王殿下。”
李泰笑道:“思文兄弟,可否买一些字画?”
李思文瞅了好一会儿,又道:“某家是将门不懂字画的。”
张阳稍稍抬起斗笠,用余光看到了这个与李泰年纪相仿的人,穿着华贵,腰间还有一个玉佩,还穿着官靴。
李孝恭也躺在一侧,解释道:“这是李绩家的娃。”
张阳又用斗笠重新盖住自己的脸。
李泰是晚辈,可以胡闹可以不要脸,李孝恭还是要脸的,他忽然觉得张阳做的做法很高明,随后也躺下来用一顶斗笠盖住自己的脸。
“思文,你这是出来游玩?”
李思文笑道:“这冬日过去,关中风光正好,与几个好友出来走走。”
李泰又道:“好友有几个?”
李思文摆手道:“三五好友不足道哉。”
李泰拉着他小声道:“思文,英国公是当今大将军,可大将军家也要附庸风雅,对否?”
闻言,李思文眨了眨眼,“魏王言之有理,家父时常告诫我等要多读书。”
“那就对了。”李泰拿出一副笔墨,放在案上,“不如买一副笔墨再走?”
说罢,李思文在怀里掏了掏,从中掏出几枚铜钱。
看李泰的神情呆滞又有些纠结。
李思文又掏了掏,愣是将钱包翻了过来,掉出了十几枚铜钱。
惹得李泰神色犯苦,又道:“思文兄弟出来游玩就带这些银钱吗?”
李思文解释道:“不过出来游玩而已,再者说这笔墨用不了太多银钱。”
“思文兄所言差异,此笔乃是上好的湖笔一年也就百余支,此砚台乃是贺兰砚,质地细腻,刚柔相宜,深受书法大家喜爱。”
见李思文还在犹豫,李泰注意到了他腰间的玉佩,“思文兄,你这玉佩不错。”
“咳咳……”
李思文忙咳了咳嗓子,又道:“此乃在下始孩之年,家父所赠,自小就……”
“不如用此玉佩来换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