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翠的宣言铿锵有力,其他几张桌子上的税卒们也听到了。
在另一张桌子上大口扒饭的队长陈恺好奇的端着饭碗凑过来,看着一脸英气的肖翠挺胸抬头把一堆大老爷们说的不敢回嘴,顿时感觉这女娃子不一般。
“说得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自己养活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事情!”
陈恺端着饭碗走到了肖翠边上,打量了一下一脸不服输表情的肖翠,呵呵笑道:“我有个妹子,也和你一样在工场里做活儿,不过不在莱芜县,在其他地方。
那也是,进了工场做了一年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家里爹妈说什么就听什么,乖得很,现在爹妈都说不动她,主意大着呢。
最近还说什么自己挣嫁妆,自己找夫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不要爹娘做主,嘿,给我爹娘急的直上火。”
“就该这样!自己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自己攒钱做嫁妆,怎么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找夫家了?”
肖翠“哼”了一声,开口道:“再说了,谁说女人家就要靠男人活着?我偏不!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干活儿,能挣工钱养活我自己!我谁都不靠,就靠自己!人家爱说让人家说!我又不会少吃一块饼!”
说着肖翠走到了乔友亮身边,从他碗里掏了一只还没被咬到的炊饼,示威似的一口塞到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咬下一大块。
“我还要多吃一块饼,吃的多多的,饱饱的,长的高高的,气死那些嚼舌根的混蛋!”
乔友亮傻在当场。
陈恺见了,差点喷饭,指着乔友亮哈哈大笑。。
他这一笑,周边同僚们也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乔友亮脸色涨红,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想冲着肖翠理论几句,肖翠那双杏眼一瞪过来,乔友亮莫名的就没了气势。
于是乔友亮只能灰溜溜的低着头抱着饭碗吃饭,自认倒霉, 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陈恺顿时对肖翠充满好感, 感觉这小女子和他的妹妹很像, 便端着饭碗坐在了肖翠边上,好奇的问道:“听咱们主事说,你是要去中都?”
“嗯, 怎么了?”
肖翠一口吞掉一块肉。
陈恺也扒了一口饭。
“没什么,不过你一个女娃子不在工场里干活儿, 去中都做什么?来来回回好几百里路呢, 家里人不担心啊?中都有亲戚去投靠?”
“不担心啊, 还很高兴呢。”
肖翠笑着说道:“不是去投靠什么亲戚,是皇帝陛下让我去中都参加复兴会, 这种事情家里人当然高兴。”
“哦,皇帝陛下让你……”
陈恺一口饭没扒干净,话也没说完, 就愣在那儿, 整个人就和石化了似的, 然后保持这个诡异的姿态缓缓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用一种困惑中带着不解和疑惑还有一丝丝惊讶的表情看着肖翠。
周围其他人也差不多。
“陛下让你去中都?”
刚刚还不敢说话的乔友亮一脸惊悚跟见了鬼似地看着肖翠。
肖翠不以为意。
“是啊,皇帝陛下让我去中都加入复兴会, 说我是复兴会第一个女子会员,还说要亲自见我,想想都觉得很激动, 居然能见到那位皇帝陛下!你们不觉得很激动吗?”
一群大老爷们儿经过了段时间的震撼和无语之后,终于齐齐发出了“啊――――????”的声音, 配上见了鬼似的表情,弄得肖翠一脸莫名奇妙。
好一阵子之后, 在肖翠的解释之下,以及那份苏咏霖的亲笔信的加持之下, 税卒们不得不相信这女娃子没犯病,她是真的要去中都,也是真的受到了皇帝的邀请才去的中都。
皇帝也是真的想让她成为第一个女子复兴会员的。
好家伙,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女娃娃,结果居然是第一个女性的复兴会员?
这群税卒当中有几个复兴会员,他们很清楚复兴会员全都是男人,没有女人, 也没听说过有女人要加入,结果……他们见到了这第一个?
啊这……
陈恺和乔友亮,还有所有壮汉立刻就围了过来,跟看熊猫似的打量着肖翠。
肖翠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劲吗?”
“能问个问题吗?”
乔友亮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肖翠。
“问吧。”
肖翠倒没有矫情。
乔友亮仔细想了想措辞。
“就是……就是……你做了什么, 才能让咱们陛下亲自邀请你加入复兴会?你立了什么很大的功劳吗?能告诉我们吗?”
“功劳?”
肖翠想了想自己之前的遭遇,缓缓摇了摇头。
“我哪里立下过什么功劳?倒不如说,是陛下救了我,要不是陛下,我现在不是自杀,就是被送到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家里结婚,给他洗衣做饭生娃了。”
听着肖翠略有些低沉的话语,一群税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感觉这个女子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他们正在吃饭,就缺故事下饭。
人都是八卦的,很喜欢打听一些私密的事情,但是他们一时间拿不准这个八卦到底他们该不该打听,会不会有揭人家伤口的嫌疑。
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但是没想到肖翠很豁达,并没有觉得这个事情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也不把它当做伤口,便自己主动和这群税卒说起了这件事情。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一直说到最绝望的时候,苏咏霖给她带来的救赎。
税卒们听得入迷,听到后面,纷纷感慨不已。
“总而言之,我觉得我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当时我是真的有了去死的心了,让我放弃工场里的工作还不如让我去死。
但是皇帝陛下救了我,还邀请我去中都参加复兴会,我这条命,等于是皇帝陛下救下来的,这一次去中都,不管留不留在那边工作,我都要好好谢谢皇帝陛下。”
听了肖翠说的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税卒们不胜感慨。
“我倒也见过一些男人打孩子打女人的,但是为了喝酒就把女儿许给人家的,我还真是没见过,禽兽啊!”
陈恺连连摇头。
乔友亮更加直接。
“禽兽不如了都!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人父亲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完全不把自己的骨肉当回事啊,灭绝人伦,这样的人被发配到洮州都算是便宜了他!”
其余税卒也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但不管怎么说,对肖翠都是同情加佩服的。
不说其他,单说这个勇气,确实是值得敬佩。
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面对几乎无法反抗的父亲,没有胆怯绝望任凭宰割,还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工场里努力做工站稳脚跟,最后甚至还想着在县城里买房子,从而把其他家人一起捞出火坑,这份勇气真的不同寻常。
难怪苏咏霖称她为奇女子。
这样一想,苏咏霖邀请她加入复兴会也就不是什么值得疑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