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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34章

  楚流雪望着面前的几座坟,静静地讲。

  讲她有多少次想把幼小的楚随烟丢在路口自生自灭,又多少次自暴自弃地回头寻他。

  楚随烟总会以为姐姐迷路了,从不作他想。

  “你对我是一场救赎。在桃花山,我几乎不会再想起复仇的事。山很好地接手了我所有的情绪,而我什么都不需想。那是最轻松的几年。”

  楚流雪在向陶眠剖白自己的内心,但陶眠摇摇头,不愿再听下去。

  “别再说了,三土,不能再说下去了。”

  少女素来是寡言的,什么心思都埋在心底。她是他到现在为止收下的最有分寸的徒弟,永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别人,也不会轻易受到外人的影响,七窍玲珑样儿的心,明澈干净。

  而她现在决定把埋藏在心里的话全部倾诉,一定是因为,她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那绝不会是仙人愿意接受的决定。

  楚流雪向前走了两步,用和煦的目光注视着陶眠,她的师父。

  “对不起啊,师父。我本来不愿把这些强加于你,我知道顾师兄和陆师姐的死对你有多么大的打击,我不想你被伤得更深。

  但是窦氏的鲜血会一次次洗刷我的梦境,拼尽全力捍卫着天尽谷的我的父亲,还有舍命保下我的母亲,牺牲自己的亲生孙女来代替我的老仆……秀才和你很像,他不希望我走上复仇的路,你也不希望。你们是我这短暂的二十年中遇到的唯二好人。我曾经那么拼命地想救下他,我现在也依然想长长久久地陪伴你。我想复仇,也想报恩。

  可这世上的事,哪里会两全呢。忠孝不能,复仇和报恩竟也如此难以共生。我整日思索,也不得办法,只得先去复仇,再来报恩。

  如果你愿意等,就请等等我吧。”

  楚流雪是个周全的人,事事体贴周到。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和楚随烟都是陶眠的弟子,她不想让陶眠难做。

  “你要继续做逍遥自在的仙人。我不愿用自己的事来烦你,想必随烟也不会。

  但凡事都会有万一。为了预防这个万一,师父,我从你这里要走一个承诺。也请你给随烟一个。

  等到我们跪在师父门外,请求兑现承诺,到那时,师父再来定夺。”

  少女转过身,在月光下,对着仙人楚楚一笑。

  “秀才院中的梨花开放时很是动人。银票,若是我赶不及,你来代我看吧。”

  第44章 鸿门宴

  楚流雪也终是离开了山。

  她是一个目的明确的人,这计划早在她脑海中成型许多年,只是过去没有执行的条件。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只欠她迎上这缕东风了。

  她用最短的时间联系上老谷主窦槐的旧部,她愿意当一枚听话的棋子,听从他们的摆布,只要能让她坐上谷主的位子。

  那些旧部自然是欣喜不已。他们野心勃勃,只是缺少一个幌子、一个名头,所以才这么多年锲而不舍地请求楚流雪回谷。

  这第一步就耗费了五年的光阴。在这五年间,楚流雪盘理清楚谷内的各方势力,逐个击破。小的直接歼灭,大的就不断拆分化解,直到化为小的,再一举端掉。

  她只是修真的天赋不高,但她的头脑却比一般人清醒,也转得更快,比起大师兄和二师姐也毫不逊色。谷中的各项事务没多久就被她厘清,现在她要断掉现谷主的生路。

  现谷主正是那位背叛了窦槐,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元凶。楚流雪对待他毫不手软。在一个月圆之夜,她带着自己的人马,和外出的谷主狭路相逢,一决生死。

  那是楚流雪第一次杀红了眼。陶眠教给她的功法,就算领悟得不到位,但毕竟是绝世的仙法。掌握个三五成,就足够应付一般的修者。

  她活捉了谷主,看着眼前不停求饶的男子,楚流雪忽然心生悲凉。

  多可悲啊,她的父亲曾经那么信任的部下,竟然是这样无勇无谋的庸者。

  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放过他。

  楚流雪对叛徒实施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拷打,日日夜夜,吊着一条命,但除了能喘气,几乎不剩下什么。

  每次她从地牢走出来,鞋子的边儿有一半都被血污染过。

  在这之前,楚流雪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也能做到这样狠毒决绝。

  经过诸多波折,有过几次差点丢了命和被属下背刺的经历,楚流雪终于坐上了谷主的位子。

  她站在殿内最高的地方,望着下面俯首的妖魔,心里想的是,再完成一个目标,她就能回桃花山了。

  楚流雪的第二个目标是报复幽冥堂,就像幽冥堂曾经对天尽谷所做的一样。

  但她要做得更狠绝,她要让幽冥堂消失。

  当她说出这个决定时,同在议事的几个部下强烈反对。

  幽冥堂势力浩大,而他们天尽谷早已今非昔比,如果非要硬碰硬,恐怕是他们损失的人马会更多,一不小心,更是有直接被幽冥堂击溃,从此一蹶不振的下场。

  这番言论得到了许多部下的认同,楚流雪看出,有几个就算没说话,但心里也是认可的。

  她抚摸着座椅扶手端头的雕刻,缓慢又平静地说,如果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十年。

  十年不成,就百年。

  他们是魔,寿命长得很,耗得起。

  如果他们这一代无法完成吞并幽冥堂的计划,还有下一代。

  其中有一个部下当场站起来,指着楚流雪的鼻子骂她疯了。

  楚流雪却冷冷地回视他说,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那么百年之后被奴役的,就是天尽谷。

  部下们沉默着离场,等到第二天,再也不见昨日那个言辞激烈的青年。

  楚流雪首先让他们彻底明白自己的决心。

  相比于天尽谷的一次接一次的风浪,在这五年间,幽冥堂反而不温不火。

  老堂主靠灵丹妙药续命,而接班的谈放也在日夜跟着师傅和几个分堂主学习,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对于这个新的接任者,堂内曾经有许多反对的声音。

  但在五年内,那些声音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反对最强烈的数个分堂主,不是生了重病,就是莫名其妙地暴毙,死因各不相同,可是都很蹊跷。

  然而老堂主对这些假装看不见,只是花了重金来安抚分堂主的亲缘血脉。

  事情就这么平息下来。

  天尽谷和幽冥堂的对峙迟早再一次被搬上台面,现在只是前期的暗流涌动。

  楚流雪要杀老堂主谈渊。

  部下们都劝楚流雪,说谈渊时日无多,没必要挖空心思非要让他提前死。

  但楚流雪却说,如果不亲手杀了他,一切将没有意义。

  曾经的少女宣称自己是一枚棋子,成功骗过了除她自己之外的所有人。不知不觉,她已经把权力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她知道任人摆弄,永远无法真正实现自己那些无法言说出口的、疯狂的决定。

  就如同她要杀谈渊这件事。

  部下们劝她不住,只好跟着她反复修正计划,一步一步筹划布局。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原本还有一口气、苟延残喘的老堂主谈渊,竟然病死了。

  楚流雪挥退所有人,在自己的房间内关紧门窗,谁也不见。

  足足过了三日。

  没有人知道那三日里面,年轻的谷主在想些什么。

  他们只是候在门外,不敢议论,也不敢打扰,只能面面相觑。

  然后三日后的一个清晨,楚流雪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眉眼淡漠。

  “走吧,”她说,“既然计划生变,那就继续往下走。”

  往下走又是什么呢,吞并幽冥堂的方向没有变。

  那就只能解决掉现任的新堂主谈放。

  他现在的名字叫谈放,他曾经被人唤为随烟,他姓楚,楚是楚流雪给他的姓。

  他们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天尽谷谷主的案头被送上一封信,信是从幽冥堂送来的。

  新任的谈堂主在书信中语气亲近,仿佛这不是一封给世仇的信,而是给他的亲人。

  他说得并不很多,先是诉说了他对姐姐的思念,然后把杀掉谈渊这件事一笔带过,算是给姐姐报了仇。

  他问流雪什么时候能和他一起回桃花山呢,他想小陶师父了,想喝他泡的茶,跟他一起看花赏月。

  信的最后,他邀请楚流雪到幽冥堂做客,言词热情真挚。

  楚流雪把信从头到位看完,再面无表情地递到蜡烛前,任由火苗吞噬信纸。

  装得真好,如果不是她查出来曾经有几次暗杀是幽冥堂现任新堂主指使的,恐怕真要信了他的言真意切。

  但她依然决定赴宴。

  第45章 随机没一个

  幽冥堂的新堂主摆宴,魔域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小门派势力,都要给几分薄面。

  除了看面子,也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位年轻的继任者几斤几两。

  宴席开始的一周前,受邀的客人们纷纷揣测,幽冥堂的死对头天尽谷会不会来。

  那位新谷主虽为女子,但雷霆手段,果决狠厉。

  看上去柔柔弱弱不大起眼,动起手来却丝毫不留情面。

  天尽谷从上到下大换血,风貌为之一改,隐隐竟有恢复昔日尊崇的气焰。

  此番幽冥堂给天尽谷递出去的邀请函,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下了战帖。

  就在旁人议论纷纷,定论天尽谷不会理睬时,没想到在宴席当日,谷主竟然真的带了左使前来。

  当楚流雪站在殿门口时,原本喧嚣的宴会气氛都静了一静。

  她这趟出行没有前呼后拥的随从,只有她和左使两个人,不知该说她拥有绝对的自信全身而退,还是该评她莽撞冒失。

  谷主不爱笑,眼神永远淡然无波。世人皆知这位楚谷主年幼时家破人亡,在外漂泊多年,吃了不少苦头。

  因而性格孤僻内秀,天大的喜事砸在她面前,她也只会平静地瞥上一眼,不作停留。

  人人道她冷漠乖戾,却不知她也曾守着一夜昙花开,也曾因为这种闲事而欣喜欢悦。

  楚流雪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别说这些无关的旁人了,她连谈堂主也不放在眼里。

  只是找了个空位,径自落座。

  左使站在她身侧,两眼低垂,沉默地护卫着自家谷主,也不像是个多话的人。

  他们二人虽然安静地入场,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视线和语言交流,但那强烈的存在感可不是闹着玩的。

  幽冥堂和天尽谷素来势不两立,不夸张地讲,连两家养出来的狗都会互相咬起来。

  众人既不明白谈放为何会请楚流雪,更是对楚流雪赴宴这件事感到不解。

  两个当事人自然不会为他们答疑解惑。

  有个别两方都不得罪、在期间斡旋和稀泥的门派上前,和楚流雪见面问候。对此楚流雪客套了两三句,却并不多言,没有深聊的意思。

  那些主动的客人见她不愿多谈,也自觉地不去打扰。

  渐渐地,宴席中间只有他们那附近空了一圈,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

  受邀请的客人中,有人早就对楚流雪不满,不免低声议论几句,说她不愿意来就别来,端什么架子啊。

  不等身边的朋友回,另外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

  “楚谷主肯施舍面子,来我幽冥堂,谈某已是荣幸之至。来者皆是客,就随她高兴便好。”

  几位议论纷纷的客人被打断,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转头去寻那清朗声音的主人。

  转头,一位锦衣青年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灯火映在他俊逸的面容,眼眸如渊似墨,深得不见底。

  竟然是幽冥堂的堂主谈放。

  被人听见嚼舌根这件事无比尴尬,尤其是当着宴会主人的面儿。客人们打着哈哈,恭维几句新堂主,想赶快把这件事翻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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