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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178章

  “不如你……就叫‘过年’吧。”

  “……”

  “……”

  荣筝噌地起立,头晕,扶着头坐下。

  “小陶,”她好不容易止住眩晕,就要找陶眠理论,“你还嘲笑我起的‘一人’,怎么,‘过年’比起‘一人’来,就要强上许多么?”

  “话不能这么说。本仙君起的这个名字,最起码,应景。”

  “除夕和初一,你选一个吧。过年这名字我是万不能接受的。”

  “肤浅。小花,你作为一个年轻的后生,你的缺点就是太年轻。”

  “小陶,你的废话,缺点就是太废话了。”

  师徒二人为了名字一事争论片刻,最后折中。

  元日。

  这被捡来的孩子,名字叫元日。

  一年之始,山川依旧岁华新,经历浩劫的桃山迎来又一度春风。

  不论这孤苦伶仃的孩子,之前走过怎样颠沛流离的人生,陶眠都希望他前路坦荡,载歌载酒,白马度春风。

  第264章 尊重嘲笑

  元日是个脾气很犟的孩子。

  或许是曾经有过不好的经历,被抛弃之类的……导致这小孩给自己披上一层坚硬的外壳,任由陶眠在外面拿十个锤子敲都不管用。

  “元日,元日?”

  寒冬未过,天霜地冻,穿得厚实的仙人,手臂捋着一条斗篷,立在门口,和院子角落背对他蹲下的小小身影对峙。

  元日手里攥了根小木棍,不知道在墙角乱画什么,总之就是不回头看人。

  陶眠叹一口气。

  “天这么冷,你不进屋,冻病了该如何是好?”

  “……”

  元日不回话。

  “要不……你把这斗篷披上呢?”

  “我不,”小孩子倒是倔强,“我才不冷。”

  “那我披。”

  “小陶仙人,你……”

  元日回头,果不其然,陶眠手脚麻利,已然披上了第二层斗篷。

  动作之迅捷,似乎生怕元日后悔。

  宁可委屈孩子,也不能委屈自己。

  “……”

  “我冷,我披着。我不像你,我不嘴硬。”

  元日冻得脸蛋通红,鼻尖也酸。被小陶一气,眼泪要从眼眶滚落。

  这孩子生得俊,长相讨喜,眼如琉璃面似满月,遗传了爹娘的好相貌。此刻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任谁见都要心软。

  除了陶眠。

  对付小孩他有一套,孩子自小不能惯,不然长大要上天。

  他半蹲下来,和站着的元日遥遥相望,两人几乎可以平视。

  元日吸了吸鼻子,眼眶里的泪积攒得更满,要溢出来。

  “别流泪,眼泪会冻住。”

  “……”

  孩子正要耍点儿小性子,陶眠突兀地来这么一句,气氛全被搅乱了。

  望着小孩欲哭无泪的脸,仙人这没良心的,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两声。

  “小陶仙人,你又笑话我。”

  元日更委屈了,陶眠笑够了之后,还抹了抹眼角。

  “元日,我尊重你这种坚持想法的勇气。”

  “那――”

  “那也不妨碍我嘲笑你。”

  “……”

  这下元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服软也不是。

  小陶仙人还是那么会刁难小孩。

  逗孩子不能过火,差不多就行。陶眠也怕元日身板弱,真冻出个三长两短来。

  他把手伸进层层叠叠的衣服内层,取出一只青玉雕成的小狗,和他给元日的第一只形状相似,玉料不同。

  哄元日太简单了,每次陶眠只要拿出小狗玉雕,他就乖乖上钩。

  这回也不例外。

  小孩被造型精巧的玉雕吸引住目光,在雪地踉跄地跑了十来步。

  快要跌倒的时候,陶眠伸出两手,插在他的胳肢窝下,把小孩抱起来。

  五岁的孩子,对于仙人而言,像托起一只雏鸟,轻得很。

  他用右侧手臂支撑着孩子的身子,另一只空闲的手关门,将风雪隔在门外。

  屋内铺了地龙。陶眠自己不需要这般奢华的享受,但荣筝和元日都离不开。

  他把沾了雪的斗篷脱下,两手插进暖烘烘的被褥下面,捂热,再搓搓小孩冰凉的脸蛋。

  元日被他摆弄,脑袋摇晃得像只拨浪鼓,这回他没抗拒,只顾着抓小狗玉雕玩。

  孩子小,发过脾气没多久,就忘了为什么发脾气。

  陶眠确保元日暖和起来后,就叫他乖乖待着别乱走。

  随后他掀开厚重的棉被帘子,进了里间。

  里间要比外间更暖和些。

  陶眠进去的时候端了药,他动作幅度大,满满的一碗汤药却点滴未洒。

  这药是给徒弟准备的。

  荣筝在陶眠进屋前,就苏醒了。药香令她睡得浑沌的脑子清醒少许,她微笑着,和师父说话。

  “小陶,我做了个很好的梦。”

  “是么?梦见什么了。”

  陶眠一边把木托盘放在床前的柜子上,一边和徒弟随意聊着,语气温和,如轻纱委地。

  “我梦见……梦见我带你去放风筝了。我做了特别――长的一只蜈蚣风筝,头都高高地飞起了,尾还拖在地上。百十来条蜈蚣的足在风中颤动,好像,它要攀着路过的云,爬到天的最高处……”

  荣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床帐的刺绣,但陶眠知道,她的心已经飘向下一个有风且天暖的日子。

  陶眠一手捏着瓷勺,搅和数下,让药汤均匀些,再递给徒弟。

  “放风筝?如果你想,等天气暖和了,你我,再带上元日,找个开阔的地方,随便放。先把药喝了。”

  荣筝皱了皱鼻子,药的味道冲得她一阵阵不适。

  但是得喝。

  入冬以来,她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她自称从前在浮沉阁就有这个老毛病,每次天冷下来,就浑身不舒服。

  陶眠对此也没追问什么,只是暗自修书给那老神医,抓了几味药,给徒弟调理着身体。

  荣筝不想陶眠揪着她喝药这件事谈,主动岔开话题。

  “元日呢?小孩又在闹什么别扭。”

  “还是那件事,问我为什么不收他当徒弟。”

  “你回答他了?”

  “回了啊。”

  “回的什么?说没说你克徒弟,拜入你门下的弟子命都苦这些事?”

  “这大实话我能随便说么?那为师得有多蠢钝。”

  “……我忽然不是很想知道你回什么了。”

  “我也没回什么。”荣筝不想听,还不行,陶眠非要讲,“我就说,元日你天赋不高,别学了,容易自卑。”

  “……”

  荣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陶眠这炸裂的发言。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相当于他跟别人说,金刀子扎人会死,所以我用银刀子刺你。

  陶眠还委屈呢。

  “我也是实话实说啊!”

  “你那小狗玉呢?多给孩子准备点儿吧,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元日年纪小,但早慧。若是傻里傻气有碗饭吃就知足,也就罢了。

  但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第265章 不必有大志

  元日来到山中,已满一年。春花扬,夏虫鸣,秋果落,他捧着一只比他自己还要高的背篓,跟在陶眠的身后捡果子。

  背篓一甩,挎在双肩。元日弯腰拾起一只山果,吹吹灰,手臂向后一勾,果子骨碌碌地滚进筐。

  起初他还没注意到,刚进筐的果子,转眼间,就出现在仙人手中。

  仙人握着果子,在衣服上蹭蹭,咬一大口。

  果子个头不大,两三口就啃出了果核。

  元日一边捡,陶眠一边啃。

  咔嚓咔嚓。

  等小孩发现自己的背篓始终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心下纳闷时,充满骨感的果核早就掉了一路。

  “啊!”元日愤怒大叫,“仙、仙人,偷吃!”

  他的口齿比起同龄的孩子,略显含糊不清。

  陶眠曾背着元日,偷偷到山下找大夫,询问治疗的法子。

  学明白后,他回到山,和荣筝商量一番。

  那之后,两人与元日讲话时,会刻意放慢语速,也会让小孩慢慢说,免得他舌头打结,又干着急。

  陶眠偷吃,还特别坦然。在小孩喊出声后,他才被唤醒了良心。

  转身,到旁边的山泉里面撩了点水,洗干净一个果子。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忿忿的小模样,像个愤怒的小木头桩。

  陶眠半蹲下来,和小木头桩平视。

  “这个给你。”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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