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切不可沽名学霸王。”
刘琨一脸正色,整理盔甲道:“我北上之时,初到晋阳,眼见并州府寺焚毁,僵尸蔽地,其有存者,饥羸无复人色,荆棘成林,豺狼满道。”
“那一刻我就曾发誓要挽救危局,驱逐胡蛮,绝不南渡。”
“霸王自刎,我不为也,将军当百战死,生在北地,死在北地。”
“我今日便领教一下拓跋亚克的厉害,为百姓渡江争取片刻。”
说罢,他下令仅剩的数千军士,跟随妙寒护送百姓渡江,自己则要迎向追兵。
“将军!我等皆慕将军而投军,将军若不渡江,我等也死不渡江!”
数千军士听闻,个个义愤。
刘琨眼神一厉:“尔等要违抗军令?”
“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吗?百姓但凡有一人未渡,尔等便得严守江北。”
“喏!”军士们极不甘心,只得从命,皆面露戚色。
最终在刘琨严明的军纪下,军队皆严守在江北,结成军阵。
刘琨则单骑回转,冲向追兵。
他同样散发出惊天的气势,头顶上如有龙虎交汇,卷动风云。
从气势上来看,他竟然和拓跋亚克,分庭抗礼!
“船呢!渡口为何没有船?”
军士搜遍沿岸,竟然没有发现渡船,唯见江上漂浮着少许残破焦黑的木板。
一名老者苦涩道:“朝廷有令,江北不可留舟船,以防胡蛮渡江。”
“是以先前已有官兵来到,将沿江所有船只都带走或烧毁,连片板都不得留,私藏者夷三族。”
“该死!”刘琨的副将怒火中烧。
朝廷令他们献城换取玉玺,导致他们颠沛流离南下。
结果一路没有接应不说,竟然连船都没留。
他们望向江南,那里有黑压压一片军士,以及战船,可是却隔岸观火,纹丝不动,真是让人好生寒心。
“无碍,我早有准备!”
妙寒十分沉着,很快有数十名逆天修士,从天而降,挥手间降下数千艘大船。
她早在北上去找刘琨时,就发现了江岸无船,提前让人做了准备。
“多谢仙子。”众军士都松了口气,连忙招呼百姓上船,涌上妙寒弄来的数千艘渡舟,横渡大江。
妙寒摆摆手,忧虑地看向天上:“不必谢,尔等都是忠义之士,当有天助……天不助,我助!”
天上的修士们降下,都哭丧着脸。
妙寒问道:“怎么就剩你们几个?元符呢?”
逆天修士们无奈道:“元符真人被封印了……那拓跋亚克只一挥,就将其封进剑鞘之中。”
“还有许多同道皆被揪出来,没有一个藏得住,全被擒拿。”
“我等能逃回来,都可能是那亚克故意放过的。”
妙寒神情肃然,她召唤了上千名修士,个个都是得道境,还有帝器,竟然无声无息就剩下不到五十了。
“全被封印?是知道有地府吗?”
真要是拓跋亚克把人宰了,倒也无碍,结果全都被封印,那暂时真的就是减员了。
如今大量的刑天战士都部署在镇星、岁星等地,预防随时降临的群仙。
暂时手头上,她就这么多人可以用了,而且就算召唤过来,也是白给,人数对亚克没有意义。
“去,把公羽的亡灵招来,让他用钉头七箭!”妙寒毫不犹豫,想要直接下杀手锏。
修士抿嘴道:“这……那公羽罪孽深重,前不久大帝去了趟地宫,下令要给他加刑,如今公羽已被打入了深渊,无限承受万箭穿心,烈火焚神之苦。”
妙寒扶额,进了深渊,不完成任务,是绝对出不来的。
这时,一支敌军杀到江北岸边,与护送百姓的晋军发生碰撞。
“陛下有令,莫要放走了玉玺!”
“杀!”
这支敌军,是拓跋氏的兵,主要成分竟然是晋人。
妙寒玉脸含煞,拔出剑来,白光起,敌人瞬间尸横遍野。
他们绕过了刘琨,追杀而来。
想想也是,刘琨单枪匹马,哪里拦得住敌军?他是去拦住亚克的。
不过只要亚克没有亲至,就没有谁可以越过妙寒,冲杀百姓。
“拓跋亚克怎么会从徐州方向杀过来?”妙寒轻松拦截了追兵,同时询问派去打探的修士。
有逆天修士连忙说道:“他是从青州一路杀过来的!”
“我们刚才发现,他追杀的那支残兵败将中,有一部分是青州的兵,好像桓池清、黄半云也在其中。”
妙寒大惊:“什么!”
他们之前搞定苟稀,拿下了青州,留下桓池清治理,黄半云统兵。
暗中还有许多强大修士护卫,打造势力,作为日后人皇的班底。
没想到,桓池清竟然被赶到了这里,连徐州都是拓跋氏的人,这么说,青州全境沦陷了?
拓跋氏竟然以雷霆万钧之势拿下了青州,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是了……有亚克在,我们之前留守的黄半云等人,根本就拦不住。”
“不行,得去救下半云他们。”
妙寒剑炁森森,盘算手头上的力量,心说必须跟亚克碰一碰了。
刘琨要战死,她没有拦,反正还有地府。但现在发现,亚克竟然不下杀手,把人封印,而追杀的残兵败将里,还有桓池清与黄半云。
这她就不得不出手了,瞬间从帝之宝库里,取出一片纯白色的流质。
此乃虚灵武装,是张辟疆手里那套,炎奴已经共生,将其复制了几份放在道藏里。
不过大家都不会用,就算是张辟疆,也是和他父亲研究了很久,才勉强能操控一点。
这和精神力强大与否没有关系,而是需要极为精巧和特殊的驾驭方式。
妙寒对此很感兴趣,跟张辟疆学了一手,倒是勉强能操纵其覆盖全身,连同微观物质都包裹。
这就够了,因为炎奴的共生物,会继承抗性。
她不求能战胜亚克,只求能拖延片刻。
“轰!”
就在这时,远方两股武道气势,已经碰撞,发生激烈的异象。
滚滚云龙团相搏,好似龙虎相争。
可这种僵持只持续刹那,很快亚克就将刘琨的气势摧毁。
血色的剑气闪耀而过,苍天都好像被劈开了,万里层云像两旁分道。
刘琨的势若龙虎之异象,肉眼可见地凋零,好似秋天的落叶般支离破碎。
他的武道意志在消散,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种春生秋杀草木零落,生命将尽壮志未酬的悲凉。
“将军!”
那些上了船,正在渡江的百姓,纷纷哭泣,悲声震动大江。
将士们也朝着刘琨的方向单膝跪地,悲戚不已。
大家都意识到,刘琨被胡蛮杀死了。
刘琨虽为文士出身,读诗书,通晓古今,但也自幼习武,有任侠气,知道国家时局动荡,不缺文官,便和挚友一听到鸡鸣就起来苦练武学,乃是文武双全。
初到太原时,并州可谓一片糜烂,百姓都无依无靠。
其如顶梁柱般,撑起了一片天,收拢四方的百姓与残兵,在各种势力的夹缝里,孤军战斗着。
如今护送百姓南下,他好似完成了使命,决意死在江北。
从晋武帝时入朝为官,再到胡蛮入侵时,受命于危难之间,再到如今效忠于江南朝廷,共经历三代帝王。
如此国之柱石,在北方孤军奋战,所效忠的朝廷不敢越雷池一步,隔着江就这么看着他去死。
饶是妙寒知晓他能入地府,此刻也不禁愤慨,为其感到不值。
“一代风骚客,三朝社稷臣。”
“忠贞怀汉室,慷慨泣胡尘。”
“日落燕山暮,天寒易水春。”
“悲歌不尽意,愧杀渡江人!”
妙寒呢喃着,眼神一厉,红衣血剑,飞向拓跋亚克。
此时亚克,娇小的身影挺立在一匹战马上。
刘琨则已经倒下,此刻心口被一道血色的剑芒洞穿。
剑芒凝而不散,从亚克的剑鞘透出,横贯十丈长!
“你杀修士如屠鸡犬,为何还与我过了三招?”刘琨奄奄一息道。
亚克丝毫没有战胜敌人的感觉,看着染血的疆场反而很迷茫。
听到这话,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说道:“你是纯粹的武者,我也只用武者的力量。”
“你若全力,到底有多强?”刘琨弥留道。
亚克收回了剑芒,说道:“可以眨眼间杀死这颗星球上所有生灵。”
“……”众人麻木而震撼。
“这也太强了。”
然而亚克却低沉道:“不,是他太强了。”
他?在场只有黄半云与桓池清知道,这指的是炎奴。
是啊,是炎奴太强了。
黄半云才意识到,炎奴已经强到这种地步。
拥有杀死世上所有人的力量,是一种什么体验?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说这句话时,亚克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害怕。
不是害怕炎奴,而是在害怕自己。
‘我可以一眨眼就杀死所有人’,这种事情本身,令亚克惶恐。
这时他身后的王浚,骑着马喝问地上的刘琨:“大将军,我的大将军,快玉玺交出来吧!我可以饶你一命。”
刘琨嗤笑:“乱臣贼子,叛国奸徒,杀了我吧,拿我的人头去邀功吧。”
王浚心里有一丝羞愧,他是琅琊王氏的人,可谓享尽皇恩。
如今自己投奔拓跋氏,率军残杀晋人,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做也做了,自己只是遵循天命,又有何错?
“不要冥顽不灵,刘琨,我杀光你的人,也要找到玉玺。”王浚查到这块玉玺的消息后,就告知了拓跋残,拓跋残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到玉玺,乃至配备了亚克。
刘琨已然是弥留,根本不理会,生机肉眼可见的褪去。
王浚见状,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挥剑将刘琨枭首。
“竖子尔敢!”桓池清满脸怒火,纵马冲来,一剑刺向他。
“铛!”
亚克隔空一道威势震荡,桓池清吐血坠马,翻滚在地数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