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优势,让无极的势力,极速膨胀。
他们部落,学贯五湖四海,并且超越了先贤,食物多到可以帮助其他的部落,衣服与陶器不断地产出。
这对当时的世界,是近乎于碾压的生产力。
机杼、车、船、云梯、弓箭、号角、鼎、铜镜、纺织、犁、耙、锄……还有历法、医术与阴阳。
很多追随无极的人,都说这些是他发明的。
但其实,他只是知识的搬运工。
不会制造陶器的部落加入进来,他就教会人家制陶器。
不会制作弓箭的部落加入进来,他就教会人家制弓箭。
他把最会制造农具的氏族的知识,传给了最会制造舟船的氏族。
他把最会历法最先进氏族的知识,传给了没有历法,不识天象的氏族。
无极并没有发明多少东西,但他是所有技术的推广者。
造字、制衣、造船、养蚕、制造指南车、识天象、造宫室,这些不再只是某一个部落的擅长。
没有这些东西的部落,自然以为都是黄帝发明的。
实际上其中的任何一项发明,都不会是一两个人的功劳,而是经过许多人长期探索实践的结果。
无极打破了不同部落的垄断,打破了旧有的制度,建立了更复杂的社会。
全新的国度,包容了一切,就好像承载万物的大地一样。
于是人们穿着相似的衣裳,打起了黄帝的旗帜,鼓吹着他的功绩,构成了一股动摇炎帝时代的势力。
他不擅长治理政务,但他手下有擅长治理政务的风后。
他不擅长处理水患,但他手下有擅长处理水患的应龙。
他不擅长排兵布阵,但他手下有擅长排兵布阵的力牧。
他不擅长冲锋陷阵,但他手下有擅长冲锋陷阵的常先。
蚩尤兵威震天下,黄帝九战而不胜。
但人们只想等黄帝大获全胜的那一天,无论败多少次,都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因为过了好日子的人们,已经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
不需要做出牺牲,就可以让全村吃饱,每个人都能穿上有莘氏的衣服,戴上有虞氏的玉器,用上轩辕氏的车。
这一切都打破了认知,哪怕这在后世,是习以为常的日子,但在当时,已是无上的盛世。
只知武力的蚩尤,终于还是败了。只败了一次,就一败涂地。
“有熊无极……你处处不如我,但你处处都胜过我。”
蚩尤从黄帝的视角,终于理解到他为何会败。
他甚至感觉,自己不败,都没有天理。
以前,他总觉得是苍天在帮助黄帝,这个天之走狗,通过妥协换取天命才赢的。
现在才知道,天命是黄帝的武器,他驾驭了天。
一幕幕的记忆,继续流逝。
黄帝并不是主动想成仙的,但作为玄学的开创者,他是必然成仙的。
于是他离开了这个文明,选择默默守护。
当精神的枷锁解开,当无数的知识开始交融,文明爆炸式的发展,之后的生活超乎了蚩尤的想象。
“一家一户就可以耕种得动好几块田?还能自给自足?”
“女子在家可以自己纺织足够全家穿用的布衣,还有剩余?这衣服我只有在祭典时才舍得穿。”
“普通人竟然就能建起一座院子?这不是宫殿吗?”
“为什么要把米的壳剥掉?因为更好吃?太奢侈了!”
“那高大的水车,与水渠,竟然每个村都有,这不是奇迹工程吗?”
蚩尤看到五帝时代,就感觉黄帝的时代,极为美好。
然而等他一路看到秦汉的生活时,脑子都被震晕了,根本就是神仙日子!
他没有质疑这一切,因为这都是一个个人的真实记忆,令他感同身受。
而当这些好生活,遇到战争时,一切又都进入他熟悉的场景。
战火烧毁了一切,人们流离失所,被杀死或被掠夺。
蚩尤眼中的‘宫殿’和奇迹般的工程,随随便便地就摧毁。
饥荒与瘟疫,再将所有的生命筛选一遍。
他一生打了无数的仗,也没见过烈度如此可怕的战争。
春秋战国、楚汉相争、汉末之乱。
作为战神兵主的蚩尤,都无法理解,明明衣食住行都足以让所有人活下去,为什么还会制造出这么多战争?自己不够吃吗?
够吃为何要抢别人的?越富有就越劫掠,这完全与蚩尤的认知相反。
见到苛政猛于虎,蚩尤恨不得提起他的大斧,把那群统治者的脑袋劈开看看。
对于上古的君王而言,哪怕残暴如蚩尤,也无法理解后世的残暴。
任何王者,都必须要把所有的资源,合理分配给族人。
因为稍微不合理,部落的人口就会下降,就无法延续。
“明明有更多的食物,却反而随意地饿死人,是人不值钱了吗?”
蚩尤咬牙切齿,他征讨天下,都没敢杀这么多人,主要还是以威名征服为主。
不然也不会让黄帝的部落,一次次有机会重振旗鼓。
好家伙,后面的战争,动辄死几十万人,超出了他的认知。
突然感觉自己被叫为‘兵主’,他好亏。
而当他看到魏晋,更是麻木。
“这就是你说的,更广阔的未来?”
“有熊无极,你把文明交给了天道,就算生活再好,文明也无福享受,会陷入到无尽的战争与玩弄中!”
蚩尤哭喊着,他是炎帝一脉的后裔,他是最极端的传统守护者。
如果最终的结果,只是永不休止的战争,那么文明发展的再好,他也不能接受。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炎奴开辟的世界。
荧惑乐土,那里的富饶,别说蚩尤,就算是后世的王侯将相看到,都感到震惊。
“这……这是……”
他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所看到的,取之不尽的食物,源源不绝的资源。
还有知识,只要想,可以学到种种知识,做自己想做的事。
怎么把食物做得更好吃,如何愉悦自己的人生,才是人们所烦恼的。
就连生命,都仿佛没有尽头,因为地府,掌握在炎奴的手中。
“这就是刑天吗?”蚩尤心中,升起巨大的渴望。
九黎族非常好战,除非包吃包住。
黄帝笑道:“我们做到了,蚩尤,真正的太平,现在才要开始呢。”
“太平……”蚩尤释然了。
随后冷眼看向黄帝:“若是没有等到刑天呢?”
黄帝没有回答,只是又说道:“我们做到了。”
“……”蚩尤撇撇嘴,最终只能服气。
“明白了,我也想踏入这样的太平世界,去地府承担自己的罪孽之后,就可以进入了对吧?”
“我会说服九黎族都进入地府的,路在哪呢?我已经等不及了。”
黄帝指着天上:“你不说服也没关系,我们同时在把这个世界的真相,传达给所有人。”
“害人者,会见证被害者的痛苦。上位者,会见证贫苦者的煎熬。”
“所有的人祸,源于彼此的不理解。当他们理解彼此时,也就会知晓自身的罪过。”
“我们会给他们看到,洗清罪孽后的美好。”
“没有人可以拒绝那太平,如果有,一定是太平还不够好。”
黄帝的话,让蚩尤叹息。
这里面的技术,或者说能力,超乎他的想象。
开地府,建沃土,刑杀天,立太平。
最伟大的炎帝就在那里,他见证了。
见证苍穹之上,群帝战众神,炎帝之光,大丽在天。
苍穹之下,万民仰望,一股向往太平的火,仿佛在燃起。
这是他渴望已久的时代,内心已经彻底折服,只愿舍身其中,增益其光。
“他叫什么名字?”
黄帝说道:“炎奴儿。”
“炎奴儿?真牛啊。”蚩尤以上古时代最高的赞赏,形容炎奴。
牛,是炎帝部落最崇高者的象征。
说一个人‘真牛’,就如同汉朝以后的时代,说一个人是‘好汉’一样。
都是以一个最伟大的民族的称号,去赞赏一个人。
“无极,诛神刑天之战,我不想错过。”
“让我效一份力,然后以战死的形式,下地狱吧。”
蚩尤诚恳地祈求,他已然愿意主动下地狱,但更想舍身于義字大旗下。
黄帝看向妙寒,妙寒已有所觉。
事实上,不只是蚩尤,从上古到如今,跨越数千年的无数人,都已经开始理解这个时代。
他们知晓了过往先民的斗争与努力,知晓了历代战争与人祸的煎熬。
很多人,甚至是其中的亲历者。
以不同的视角,见证不同的人生,乃至跨越历史长河,体验到整个文明的一次次兴衰。
反省与懊悔,激动与渴望,出现在他们心中。
明晰自己的罪孽,又看到沃土上那美好的未来,地狱的酷刑,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了。
而那些没有什么罪孽的人,则意识到,过去的蝇营狗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他们的一生,已经走完了。
炎帝将他们复活,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必须做全新的自己。
霎时间,一股股纯粹的力量加持在众多人皇身上。
但是人皇们,却发现,他们的人皇炁在消失,人皇位格在跌落,很快化为乌有。
是了,同一个时代,只会有一个人皇。
当他们同时凝聚万民之心,形成不同设定的人皇之宝时,最终反而谁也凝聚不出来。
“如今古往今来亿兆斯民,万众一心,为何没有凝聚为一体?让万民之心合一?”
“谁是这个时代的皇?”
黄帝询问妙寒等人,妙寒摇头,这个时代没有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