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对此，小戊也不意外，略作思索，给风羿解释：“关于你毒液里的活性蛋白，我先跟您说一说蛋白质的结构。蛋白质分子的层次，一级结构，二级结构，超二级结构，三级结构，亚基，四级结构……

　　“……就算知道了氨基酸的排列顺序，也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要怎么旋转，怎么折叠，在三维空间上怎么排布，这些过程中又有哪些分子伴侣和酶参与，等等问题需要解决。”

　　风羿：“……”

　　冷漠犀利的双眼背后满是茫然。

　　大概是看出风羿对这方面不了解，小戊想了想，又道：“举个例子，过年时挂在客厅的那个超大福字结，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风羿说。

　　那是小丙他们买年货的时候一起买的，卖家还送了几卷红色的编织线，后来小丁闲着没事，编了一些小的喜庆的红色绳结挂在庭院树枝上。

　　而客厅那个超大福字结，好看是好看，瞧着编织很复杂的样子。

　　小戊说：“一根红绳，很简单，但想要编织成那样大且复杂、牢固的福字结，却并不简单。需要几根绳？每根绳怎么编织折叠？结与结怎么交互排布？不是谁都能掌握。”

　　风羿点头，这样一说，他大致能理解些了。

　　小戊笑道：“当然，蛋白质合成与编绳结不一样，复杂得多，而你毒液里的那些活性蛋白，则是难题中的难题！再拿绳结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个复杂的绳结，其他人能掌握技术，有材料有技术，但无论怎么试，就是编不出目标的样子，即便编出来也不牢固，很快会散开。

　　“人工合成技术，在气候异常期已经实现了飞跃式的发展，始祖实验室亦是，技术有，但他们依旧合成不了你毒液里面的那些活性蛋白，因为需要特定的酶，以及其他某些物质，它们才能协助蛋白质折叠组装成最终需要的样子。而这些酶和物质，只在你的毒液里存在，其他人无法合成。”

　　风羿明白了，“所以，小己的实验室那边需要的是，毒液里面的特定酶和物质？”

　　“对！当年‘始祖S’活性蛋白混合剂受到追捧的时候，很多人都试过人工合成里面的某一种活性蛋白质，但最终都会失败。总会在其中某个，或者某几个过程中出错，即便合成出来也会极快失去活性。当然也有人猜疑过，这种酶是否真的人工合成，是否有其他的生物来源？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依旧没有找到。”

　　能找到才怪！

　　“为什么没有人怀疑生物来源是……蛇？”风羿问。

　　毕竟核心实验室对外宣称的是，研究广谱抗蛇毒药物得到的副产物，可通过人工合成得到。就没人怀疑那些特定酶是从蛇里面提取的？

　　“有人怀疑过，但‘始祖S’里面的那些活性蛋白质，空间结构与自然界的蛇毒蛋白质，有很大不同，也更复杂。”小戊说，“始祖实验室他们拿到你的毒液之后，所谓的初处理，其中一步就是将那些特殊的酶和物质筛出来。等这些酶不再高效，无法制作更多的目标物时，就需要提取新的。”

　　风羿恍然：“隔段时间需要提供毒液，但并不要求每天都供应，是因为他们提取一次获得的酶可以用好多天！”

　　“没错。你提供的毒液，他们在筛取那些特定酶和所需物质之后，用不上的会先储存起来，就是存货。如果你出差去外地或者参加其他活动，一个月或者几个月无法供应，他们就会使用那些存货。当然，前提是有存货！”

　　风羿明白得更透彻了，犀利的双眼闪过睿智的光，“这就跟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差不多的意思。”

　　小戊：？？？

　　静默片刻。

　　“还有什么别的疑问吗？”小戊说。

　　“毒液的问题没有了……针灸会吗？”风羿问。

　　小戊被突然跳跃的话题整得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会。”

　　“工具有？”

　　“有。”

　　“来，扎几针。”

　　“……是有哪里不适？得先了解你的需求，这个扎针也不是随便扎的。”

　　“给腿部扎几针试试，我明显感觉下半身比前两天要僵硬。”

　　风羿下楼之前，刷手机的时候，看到一个聊天群里有人说针灸的事，因此想着要不自己也试试，反正手里还有小戊这样的全能人才。

　　前段时间习惯了盘坐，今天都盘不起来了呢。尾巴变得笨重，失去了往日的灵活，不知道针灸能不能缓解些许。

　　小戊却没有立刻答应。

　　风羿所说的“下半身”，小戊自动替换成“尾巴”。尾巴变得僵硬，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是怎样一种僵硬感？”小戊问。

　　“盘坐变得费力。”

　　小戊愣了愣，思索片刻，伸出一根手指，虚空画了个卷：“这种……盘坐？”

　　“嗯！”

　　小戊：“……知道了。但是也未必要针灸，不一定对症，先要弄清楚这种状况的原因。”

　　风羿微微叹气：“没别的，就是临近惊蛰，有种即将蜕皮的预感，腿不太舒服，又听到有人说针灸，所以想看针灸能不能缓解一点。”

　　听到这话，小戊眉心紧蹙：“你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如果是这样，你出现这种症状只是要蜕皮了，并不需要进行针灸。我先看看你的腿现在是什么状态。”

　　原形形态是扎不了针的，鳞片防护太强。真要进行针灸，肯定是扎腿。

　　风羿抬起脚，将裤腿捋起。

　　乍一看，与正常人没多大差别。

　　小戊按了按，感受一下皮肤和肌肉状态。

　　“抱歉，我技术有限，扎不了。”

　　表面看着还有个人样，但皮下已经与正常人有明显不同了，针就算扎进去，未必扎准了穴位。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春期

　　听小戊说不能扎针，风羿心中颇为失望。

　　倒也不是真的指望针灸能改变他尾巴迟钝的状况。临近蜕皮，尾巴变迟钝很正常。只是心中总觉得有些躁动，静不下心来。

　　同时，他也想看看针灸能不能在他身上用，如果可以，蜕皮期过了再针灸也行。

　　毒液的事给他打开了一扇新大门――我研究我自己！

　　小戊作为私人医生，风羿遇到的都不在他的常识范围，他需要多了解，填充自己的知识库，再想办法帮老板解决问题。

　　看看日历，确实离惊蛰很近了。

　　“很难受吗？”小戊问。

　　“不算特别难受。而且，我觉得，心理上的不适应更强烈，静不下心来做事。之前两次蜕皮并没有这么强烈的不适感。”

　　“也许这次是相对而言更重要的蜕皮。又或者，在此之前，你做过一些其他的什么事，从而影响了蜕皮前的状态。”小戊说道。

　　“做过什么事？”风羿回忆了近段时间的行为，“盘坐算不算？我在想，我是不是有强迫症，不把尾巴盘成那个形状就浑身不自在？”

　　“这么坐的时候，你觉得自在、舒适吗？”

　　“还挺好。”

　　“那应该就不是……坐姿的问题。”

　　小戊认真分析，跟风羿说自己的看法：

　　“不同的生物，不同的形态，有不同的适应方式。你处于原形态时，椎骨、韧带和肌肉等都与常人不一样，所以你原形盘坐的时候会觉得更舒适，这些都不能以寻常人的观念来判断。就像猫也会团成个球，它自己还团得挺舒服；蝙蝠倒挂着时，它的肌肉反而是处于放松状态。身体构造有异，习性也会不一样，顺应本能。

　　“还有，除了盘坐时更放松之外，以你的形态，盘坐的时候，视野，以及对突发危机的应变能力，都会增强。”

　　盘起来跟个弹簧似的，就算盘久了也不会有寻常人那样神经麻痹、肢体麻木的情况。

　　因此，小戊认为风羿的这种“坐”姿不过是顺应本能的行为，不至于负面影响到风羿的心理和情绪。

　　这个说法，风羿也认可。

　　突然想到什么，风羿又道：“我刷手机或者思考的时候会抓尾巴尖甩，这算吗？”

　　小戊：“……”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习惯？！

　　揉了揉眉心，小戊的思维也跟着风羿，从“盘坐”跳到“抓尾巴尖甩”。

　　抓尾巴尖≈抠脚？

　　这应该不算顺应本能！

　　“经常这样吗？”小戊问。

　　风羿仔细回想，“还真是！”

　　不特意去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到想事情的时候，或者情绪有些波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抓着它甩一甩。”风羿说。

　　“除了你自己抓着甩之外，不抓的时候，它自己也会甩吗？”小戊又问。

　　“呃……”风羿翻了翻记忆，“甩过。以前也会甩，但最近好像格外活跃，尾巴过于躁动了。”

　　说得好像此种行为不受大脑控制一样！

　　小戊医生沉默。

　　细细思考风羿的这种行为。

　　尾巴自甩≈抖腿？

　　小戊想着风羿说的这些话，结合他从管家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挑了挑眉。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小戊问。

　　“什么？”

　　“也许，这是一种……青春期躁动。”

　　风羿：“？？？”

　　确定小戊不是开玩笑，风羿强调：“我马上25了，不是15岁！”

　　“是，我知道这是你人……拟态的年龄。但这并不是以你本身的实际年龄来算，而是看你的发育阶段和变异程度。”小戊说完略微停顿，纠正道，“原形态的发育阶段。”

　　风羿不说话，他还没能接受这个说法。

　　青春期？

　　都特么过去多久了！

　　我不可能有这种躁动！

　　小戊：“处于这个阶段，你会多一些无意识的行为，你也可以将这些行为看成是，一种情绪分担。就像青春期的很多小孩，有些学生喜好转笔，不转一下情绪无法冷静下来，无法专注地想问题。又比如抖腿，不抖思维就不够活跃没有思考氛围似的。渐渐地，就养成了习惯。”

　　风羿顺着小戊的解释，代入自己的情况。

　　好像有点道理。

　　那他这算不算与转笔和抖腿都沾边？

　　小戊见风羿接受这种说法，继续道：“不过还是建议你尽量克制，改掉这些小习惯。”

　　他甚至怀疑风羿再这样甩下去，变异会往其他奇怪的方向发展。

　　比如，响尾蛇那样式的。

　　毕竟，按照风羿原形态的发育阶段来算，他还没有成年。

　　因为“尚未成年”，所以身体的变异不稳定，毒腺才会二次强化。

　　若是过了成年阶段，就稳定很多了，即便继续变异，也不会发生大改变。所以，在“成年”之前，不好的习惯要克制。

　　反正风羿离成年也不远了。

　　风羿自己也赞成改掉这些小习惯，倒不是像小戊担心的变成响尾蛇什么的。

　　他担心这些小习惯会影响到拟态，也就是影响到人形状态。

　　虽然不混娱乐圈，风羿的偶像包袱还是很重的。

　　小戊则还在想风羿“成年”的事。

　　依照管家说的，即将到来的惊蛰之日，可能就是风羿从“未成年”到“成年”的过度。

　　这么一想，小戊心情越发激动。

　　这样一个重要阶段，动静不会小，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变化。若是能近距离观察就更好了！

　　职业生涯一大神奇经历啊！

　　哦，对，风羿还说了，预感下一次蜕皮可能就在惊蛰。

　　不知道能不能抢救一块蜕下来的皮。

　　小戊问：“老板，你蜕皮的时候我能近距离观察吗？我想试试能不能取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