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头是庙会集市,怕不慎伤了人,马车是远远地就停了下来。林瑾初几个下了马车,几个粗壮的婆子就护在了四周,免得街上人多,冲撞了主子。林瑾初想说自己没那么多讲究,何况叫这么多人护着,逛庙会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想到这里毕竟不比京城天子脚下,在边关上,还是多加小心才是,没出口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林瑾初在京城是也随堂兄、堂姐一道去过庙会,京城的庙会比这边还热闹些,但这边的庙会,也别有一些特色,庄朝露走在林瑾初旁边,就给她解释,道:“固北城这边本来是信奉黑山大神的,后来佛教传到这边来,便也有了寺庙,也有不少人信奉神佛,只是,这边的寺庙与中原也有些不同。”
林瑾初看去,寺庙还在山上,不过街上也有不少兜售各种护身符之类的,上面的图文虽看不清全貌,但也能看出些民族融合的意思来,比如某个平安符上面,既有通用的汉字,也有北地特有的文字,林瑾初在谢府的书籍当中见到了一些。
“夫人小姐买个护身符吧!我这里的护身符都是山上庙里求来的,一样的灵验,不过山上求护身符得天不少香油钱,我这里只要一个铜子,您拿着到庙里拜一圈,沾沾香火气,就一样了!”卖护身符的小伙儿正卖力的向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推销护身符,见林瑾初捏着护身符看,那小伙儿只招呼了一声,便接着向俩小姑娘推销,毕竟林瑾初几个一看就是富贵的主儿,若要护身符也是去庙里求的。
“那是北地古老的文字。”庄朝露见林瑾初捏着护身符看上头的文字,以为林瑾初没见过,“如今便是北地,认得的人也不多了,不过听说戎族当中,倒是还在使用。”
林瑾初点点头,顺手将自己看的这一个摘下来,眉儿见状,不用林瑾初说话,掏了零钱付了账。
“这些符纸虽说是庙里求来的,可也就是沾这么个名头,都不知是什么人画的,林家妹妹若是想求平安符、护身符,我们等会儿上山求一个便是。”庄朝露见林瑾初买下了那平安符,提醒她道,她们这样的人家,不缺那点钱,被骗了也不知当什么,可这街头随便买的平安符哪能灵验呢,还不如上山求一个。
“上山了要去求的,不过我瞧着这个合眼缘,就买一个,也不过一个铜子,不妨碍的。”林瑾初当然不指望这种便宜量产的平安符能有什么保平安的效力,只是瞧着这平安符很有些不寻常,便顺手买了下来,反正便宜,没有用也亏不到哪里去。
林瑾初这么说,庄朝露也没什么话说了,一个铜子确实不算什么,寻常打赏下人都不止这个数呢!这茬轻轻揭过,几人便穿过街市往山上走,祁宁寺在半山腰上,虽不算远,但因为人多,走到寺里时也已经是午间了。
林瑾初几个随着人往里走,烧了香添了香油钱,也各自求了平安符。祁宁寺景致是不错的,但今日人多赏景就不便了,一行人烧了香便原路下了山,去山下逛庙会。
林瑾初被丫鬟婆子们护着,瞧见感兴趣的,才会自己上前看一眼,庄朝颜却是活泼了许多,不多时就跑到前头去了。作为姐姐的庄朝露便有些为难了,林瑾初身份尊贵,又是她约了出来的,总不好将林瑾初丢下,可她也不能由着妹妹这么跑没影了,若是妹妹跑丢了她将来都没脸去见母亲了。
林瑾初看出了庄朝露的为难,却没劝着庄朝露去追庄朝颜,这几天她也见了这姐妹俩几回了,虽谈不上互相了解,但也大体知道,庄朝颜是个什么性格。一向不是莽撞性格的姑娘家,突然在街上这么活泼正常吗?林瑾初觉得其中怕是有什么原因的,而她与庄朝露要好些而非庄朝颜,自然是向着庄朝露,当下劝道:“街上人多,庄姐姐又不是擅长快走的,哪里追得上朝颜妹妹,没得再把自己弄丢了,还不如叫护卫去追,也好保护朝颜妹妹。”
庄朝露确实不擅长快走,幼时体弱,长大后渐渐好了,可体力也不足,快走或是走得多了,都要气喘,要她去追一向康健的妹妹自然是追不上的。既然如此,就如林瑾初说的,她去追能不能追上不说,若是真遇着什么意外,她也没法保护妹妹,还不如叫护卫去追,更加可靠。
跟来的护卫在两家中都是比较优秀的,虽然庄朝颜已经走远了,人群中已经看不太分明,但不多时,护卫就朝着这边打了手势,显然已经追上了。庄朝露便放了心,道:“既然朝颜那里没事,难得出来,咱们也好好逛逛,这边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难得有这样热闹的节日。”
林瑾初点点头,两人也不着急,在街上慢慢走,走完一圈时,手里已经拿了不少小玩意儿。
固北城的天气,这个季节气温还是偏低,但日头下还是能出些汗,何况街上人多,林瑾初拿着帕子擦了擦脸,在马车阴影里的绣墩上坐下,道:“来了固北城总说冷,出来转一圈还怪热的!”
庄朝露也点点头,“可不是,不过夜里依然是冷的,便是到了六七月,这边也热不起来。我啊,自小身子就弱,一向是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刚来那一年冬天简直恨不得日日捂在屋子里烤火,倒是再不必担心苦夏暑热了。”
林瑾初不那么怕冷,却怕热,闻言便点点头,道:“除了物产不比南边丰富,倒是凉爽得多,往年在京城,这个时候已经热得坐立不安了。”
李县令外放之前,庄朝露也陪着李县令在京城住了两年,对京城的夏天也是印象深刻,听林瑾初这么说,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京城的夏天可真是太热了,不过冬天是远不比固北城冷的,好在那时候林家妹妹你该回京城去了。”
若没有战事,荣王府的人一般不会在固北城过年,这倒不是因为怕冷,而是过年都不回京城去,龙椅上的皇帝免不了就要疑心谢家了。谢家没有争权夺利的心,自然也没得在这些事情上面,平白惹得上位者的猜忌,所以谢家只每年到边关来查看军务,也留意北边戎族的动向,若没有异动,通常都是过了秋天就会回京城去。
林瑾初知道这个传统,闻言只点点头,道:“是这样的,大约也就住个小半年,恰好来避个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收着花,将顺路买来的小吃都吃了不少,还不见庄朝颜回来,庄朝露便有些担心了,道:“朝颜怎么还没回来?这个时候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就在庄朝露都考虑让人去找时,两个护卫陪着庄朝颜回来了,庄朝露看着蔫哒哒没精神的妹子,微皱眉,道:“朝颜这是怎么了?”
两个护卫挠挠头,不知该怎么给自家夫人解释这件事,只得看向庄朝颜的大丫鬟小巧,庄朝露不知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自然也随着看过去。小巧只是个小丫鬟,哪里受得了这般阵仗,连忙跪下,道:“大姑娘息怒,是小巧没用,没有保护好二姑娘!”
庄朝露闻言惊了一回,细看妹子衣裳上蹭了一些回,但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事,不由担心道:“谁欺负朝颜了?”
庄朝颜这才回过神的模样,摇头道:“没有谁欺负我,只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着了人,并没有大碍。”
庄朝露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应该给妹子这么大打击才对,可这里也确实不是追问的地方,庄朝露只得将疑惑都藏在心里,道:“既然没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府吧!”
两家宅邸挨着,林瑾初下了马车,也问候了庄朝颜的情形,这才回了府,留在府里的莺儿已经备好了点心,端来给林瑾初。
在庙会上吃了不少东西,林瑾初不饿,只有些渴,接了银耳莲子羹吃了一碗,便捏着街上一个铜子买来的护身符去了书房。
莺儿为了照顾好林瑾初,专门跟府里的厨娘学了一手做点心的手艺,见林瑾初只喝了些甜汤,点心尝都没尝,不由有些失望,问眉儿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是我做的点心不好吗?”
眉儿素来比莺儿沉稳些,摇摇头道:“我瞧着不是,世子妃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的。”
林瑾初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在街上看到那平安符时,林瑾初便起了疑惑,平安符上会有古老的北疆文字这个不奇怪,但是上面的内容很奇怪。
林瑾初不认得这种北地的古老文字,但前些时候整理书房时,她随手翻看过一本北语跟汉字对照的书籍,林瑾初记性很好,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看过的东西,基本都会有印象,她认出来,上面有一个杀字,一个不管是平安符还是护身符上,都不应该出现的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