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有人说过,京城居大不易,说的是外地人,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实在不容易,这年头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说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就是经商的,也比外地要多多了。外地人想要在京城做生意,首先面对的就是远远超过外地的房价和房租,更不用说京城本地商人的排挤。做官的,比起经商的要好些,但刚刚入仕的官员俸禄不高,京城房价物价又贵,吴家还要打肿脸充体面,当初那一座宅子就把大半的财产都填进去了。
基础掏空,加上后期的收入远远比不得早年经商赚钱,吴家的日子自然只能紧巴巴的过着,而吴家几个女儿出嫁,为了充脸面嫁妆还不能少,家里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吴秀兰排行第五,前头嫁了四个姐姐,每一个姐姐出嫁,家里就要更加艰难些,吴秀兰甚至庆幸自己生得还算早,否则便是空壳的嫁妆都难以凑出来了。
家境不富裕,吴秀兰瞧着王府的富贵自然眼热,原本以为嫁入王府,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等真的嫁过来了才明白,除了吃穿用度的东西,也只有每个月的份例是自己的,也就是逢年过节,或是遇到府里的大事,能得些赏赐。吴秀兰嫁到荣王府将近一年了,算是新婚敬茶时得的东西最多,当时还有些沾沾自喜,今日有林瑾初一个对比,便显得可怜了,自己生了一肚子气回到清云居。
吴秀兰心里不痛快,又不舍得摔什么东西,端着茶狠狠灌了一碗,正对上谢风闻从门外进来。对上抱着碗喝茶的吴秀兰,谢风闻有些嫌弃的撇撇嘴,觉得这个妻子真是粗俗得难以忍耐,原本想说吴秀兰今日丢脸的事,此时也没什么兴趣再提,脚步子一转,往旁边去了。
谢风闻去年才娶妻,还没来得及纳妾,只抬了几个通房,都安置在西边的屋子里,先前害得吴秀兰‘小产’的就是其中一个。谢风闻不知吴秀兰假孕的事,王侧妃知晓,但也没跟谢风闻说,知子莫若母,王侧妃知道儿子中意的是清丽可人的姑娘,若有些才情最好,几个通房都是这种类型,而吴秀兰恰恰不是,所以谢风闻一直就嫌弃吴秀兰,若再知道吴秀兰假装怀孕陷害他喜欢的通房,这事就过不去了。还是那句话,王侧妃再不满意吴秀兰,但在意着谢风闻的嫡子。
吴秀兰本来就生了一肚子气,见状更是恼火,啪一下将茶碗丢下,吴秀兰几步抢到谢风闻前面,道:“你要去哪里?”
“本公子要去哪里,轮得到你过问?”谢风闻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告诉我娘?你只管去,瞧瞧这个时候娘是训你还是训我?”
吴秀兰嫁到荣王府一年了,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了,除了碍着脸面,没同意谢风闻纳妾之外,她从未过多干涉谢风闻,可谢家呢?从一开始就嫌弃她,一个庶出的公子,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堂堂官家嫡女!
“哦,谢二公子这是又要去那上不得台面贱人那里?”吴秀兰心头怒火猛蹿,口中便忍不住刻薄起来。
谢风闻听着贱人两个字便不舒服,但他自认为自己是清雅的贵公子,说不出刻薄粗俗的话,冷笑道:“二奶奶真是好教养,张口闭口就是贱人,也不知四书五经能读得几篇,琴棋书画能习得几样!”
“你!”
“要说上不得台面,她们哪比的二奶奶你,瞧着几样好东西便眼红得走不动路了,你眼皮子是有多浅,便是浅月她们,也不像你一般,丢人现眼!”谢风闻本来就对吴秀兰不满,与林瑾初一对比,更是千金小姐跟烧火丫头的区别,偏偏烧火丫头是他家的,见吴秀兰僵在原地,谢风闻不耐烦地拨开她的身子,“行了,以后有点眼色,不懂就老老实实呆着,别给本公子丢人现眼!”
“二奶奶——”吴秀兰的贴身丫鬟小荷看着主子目光呆滞的模样,担心地上前拉了拉她,“二奶奶,二爷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拿我与那低贱的通房丫头相比,我、我……”吴秀兰说不下去了,身子一歪,险些摔倒下去,几个丫鬟连忙搀住她,口中劝道:“二爷这般,是不知二奶奶的好,那起子贱人,哪能与二奶奶相比。”
吴秀兰听小丫鬟们劝她,并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顺从地坐下来,她不明白,家中姐妹都是这么长大的,怎么到了谢家就格格不入?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何,所有人都这样怪她,怪她没有才华?
小荷不敢胡乱劝她,她不是家生子,在去了吴家之前,她在另一户人家待过,那时她年纪还小,只隐约记得,那家府上的姑娘,从四五岁开始,便要读书,学习才艺。到了吴家,却发现姑娘家过得轻松随意多了,不必读那么多书,不必学琴棋书画,只需跟着母亲,学些管家的本事便可。小荷见的人不多,也不知哪一种才是正常的,等跟着吴秀兰来了荣王府,才有了答案,大多数人家的姑娘,都要读书学艺的,若没有一技之长,会被人笑话。
这些话小荷哪敢对吴秀兰说,只得劝她,“二奶奶,不管如何,便是二爷再喜欢那些个狐媚子,二奶奶也是你啊!”
吴秀兰愣了愣,片刻才想明白一般呵呵笑了,是啊,她是二奶奶,那些小蹄子再得宠又如何,只要谢风闻还想在仕途上走下去,想混个一官半职,就不会让那些人越过她去。
小荷见吴秀兰平静了下来,松了口气,重新端了一碗热茶,递给吴秀兰,道:“二奶奶,她们再怎样都翻不起什么大浪,二奶奶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生下嫡子才是。”
吴秀兰才缓和些的脸色又黑沉起来。自她先前‘小产’之后,谢风闻再没有碰过她,她自然想生下嫡子,可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吗?
“侧妃娘娘自然会同二爷说,二奶奶要做的,就是留住二爷。”小荷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情,耐着性子劝她,她们这样的小丫鬟就是无根浮萍,只有主子好了,才有她们的好,“二爷喜爱温婉的姑娘,奴婢知二奶奶不屑这些手段,可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吴秀兰是不愿意去讨好谢风闻的,可嫁入谢家这么久,吴秀兰也算长进了些,若得不到男主子的喜爱,她的日子会举步维艰,再是不愿意,吴秀兰终究点了点头。
吴家的事,林瑾初只听了一耳朵便没多想,又问起昨日使坏的那主仆三人,道:“昨日那时也来不及细问,我只有些不明白,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我不说都熟悉,但也大多都认得,昨日那一位,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提起这件事,谢风扬也在郁卒,为了保证婚礼的顺利进行,他处处都细细推敲过了,万万没想到竟会冒出这样一号人来,若非林瑾初本身懂医,又没有果真睡过去,谁知道他们要将林瑾初如何?为这,昨日那样事多繁忙,谢风扬还是抽了时间去审问过人,也没有瞒着林瑾初的意思,道:“那女子名叫肖云柳,是肖太尉的嫡孙女,你认不得,那是因为肖云柳据说生来体弱,为了活命打小就拜在青云宗门下学艺。”
“青云宗?那是武林门派?”林瑾初来到这个世界有近三年了,但她是大家闺秀,要说京城里的家长里短她还知道一些,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嗯,据说肖太尉年少时就拜在青云宗学艺,后来凭着一身好武艺在军中崭露头角,一路高升做到太尉。肖云柳你不熟,不过她姐姐你应当是知道的,便是如今的太子妃。”谢风扬简单解释,他虽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但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前朝时武学盛行,武林门派有时比地方官吏还要嚣张,改朝换代之后武林门派普遍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像青云宗这样的名门大派还是很有些影响力的。
“这么说,她是太子的小姨子咯?既然如此,她对付我做什么?何况,我瞧着她似乎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啊!”林瑾初不懂武功,但作为一个医术不多的,见的多了些,大致也能看得出来习武之人与普通人的区别,那肖云柳,别说武功高强了,怕是还不如她几下花拳绣腿。
“肖云柳确实不会武功,”谢风扬肯定了林瑾初的判断,“青云宗素来不收女弟子,破例留下肖云柳也是看着她祖父的面子,原因么,挺多,其中一个说是肖云柳天生经脉堵塞,别说习武,若没有内力高强的人替她打通经脉,她根本活不下来。”
“要打通经脉不容易吧!”林瑾初没有遇见过经脉堵塞的人,但既然说得那么严重,想来打通经脉也是不容易的。
“不容易,至少,以我的武功还做不到。”谢风扬点点头,肯定了林瑾初的猜测,“真相如何并不清楚,只是肖云柳在肖家的地位,一直是有些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