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杀啊,莫让贼子跑了啊!”
“越王有令,一颗回纥贼子的脑袋三贯钱啊!”
“契丹的五贯,谁都别和我抢!”
……
正在现场一阵肃杀之际,忽然四面八方一阵阵吵嚷之声传来。紧跟着远方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骑兵来袭。
柳蕴紫冷笑道:“崔耕,你还给姑奶奶使这一招?现在大唐北方的兵力已经抽掉一空,哪还有什么大队骑兵?就是有,也是我们的盟军!”
崔耕笑眯眯地道:“既然柳娘子如此有信心,那就等一会儿咯。本王就不信了,你们的盟军还要割回纥人、契丹人的脑袋?最关键的是,还那么便宜,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这……”柳蕴紫面色微变,道:“总而言之,姑奶奶不管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天我就要杀了你,永绝后患。来人啊,上!”
她秀手一挥,四周的回纥人一拥齐上,向崔耕等人发动了进攻。
这就耽误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就有无数骑术精湛的援兵冲到了进前。
嗖嗖嗖~~
这些人的箭术实在太精湛了,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有无数回纥人落马,剩下的人见机得快,赶紧滚鞍落马,跪倒投降。
柳蕴紫还想突出重围,却有两名骑士各抛出一条绳索,一个套人一个套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柳蕴紫生擒活拿。
崔耕大喜,道:“吾乃越王崔耕,敢问对面是哪路官兵?还请报上名号来,本王必有重谢。”
孰料,这支队伍闻听此言,人人面露讥讽之色。
一个面色粗豪的壮汉越众而出,冷笑道:“你是越王崔耕?”
崔耕听着话风不对,但事已至此,也只得点头答应,道:“不错,正是,我就是越王崔耕。敢问这位将军您……”
“拉倒吧。”那人将他的话骤然打断,道:“少特么地套近乎!我来问你,你冒充越王,招摇撞骗,你该当何罪?”
崔耕好悬没气乐了,道:“我当然是越王,怎么可能是冒充的?这两人是我的干儿子杨玄琰和凌十三,都可以作证。”
那壮汉依旧不信,道:“拉倒吧,随便找两个人就能证明你是越王了?那样的话,我还能找人证明我就是大唐天子李隆基呢。告诉你,你这招摇撞骗之徒,今天就算撞到铁板上了!实不相瞒,我们才是越王崔耕的队伍!”
顿了顿,又一摆手,道:“来人,将这几个骗子抓起来,交与越王审问。”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耕满腹疑惑。
但是,形势比人强。人家不但人数众多,而且武艺精强。自己若是硬顶的话,那就得吃眼前亏。
无可奈何之下,崔耕也只能使了个眼色,让大家束手就擒。
这些人将他们放在马上,一路急行,大约半个时辰后,回到了营地。
崔耕等人举目望去,但见越王的大旗高高飘荡,士卒们秩序井然,训练有素,营盘也修得甚有章法。
崔耕不禁暗暗寻思:奇怪,这明显是正规军,不是什么山贼草寇啊。难道真是我的队伍?但是,我的队伍里面,怎么还有人敢冒充我的名号行事?那胆儿也太肥了吧?
“进去,进去!”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后面之人用力一推,将他推进了中军帐。
此时中军帐的人们好像早就得到了消息,数十名将军盔明甲亮,分列两厢,高大的威武,矮小的精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嗯?”崔耕终于发现了点规律,这些人从相貌上看,都比较年轻,而且都是突厥人。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外面有人高声喊叫:“越王到!”
“末将恭迎越王!”
诸将齐齐跪倒在地。
有人一推崔耕,呵斥道:“跪,跪下!”
这里的人好像和本王有些渊源,到底要不要跪啊?
崔耕稍微一楞,就见有一年轻人,相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帐。
“原来是你!”
崔耕当时就窜了,大怒道:“崔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本王?该当何罪?”
“谁?”
那年轻人目光往崔耕身上一扫,顿时面色骤变,紧走几步来到崔耕面前,跪倒在地,道:“父王,您果真没死啊,真……真是太好了!”
没错,此人正是崔耕和突厥拉达米珠所生之子崔琐。
崔耕哼了一声,道:“好什么好,我还没死呢,你怎么接班?”
“哎哟,父王,您莫跟孩儿计较这个啊。”
崔琐嬉皮笑脸地站起身来,一边给崔耕松绑,一边解释道:“我打您的旗号,是世子和我娘都同意的。”
崔耕这才面色稍霁,径自坐到了帅位,轻轻一拍几案,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崔琐道:“虽然您之前给世子送过信,这次要诈死,引蛇出洞,引神秘的幕后黑手现身。但是,这次回纥人和契丹、室韦联盟,来势汹汹,呃……事先声明,这话不是我说的啊,这是我娘说的。她说:二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回该不会是玩脱了吧?世子也有些担心,于是乎,就派我带着我的部下,在桃花岛扎下大营,打着您的旗号,袭扰回纥,拖延回纥人的脚步。”
崔耕眉头微微一皱,道:“你的部下?你哪有部下?你难道还敢暗中积蓄实力不成?”
崔琐道:“这事儿可不赖我。当初,吐蕃、大唐和您,三方在石堡城会盟,突厥人发动偷袭,想占您的便宜。结果突厥人内部发生了叛乱,最后无数突厥人向您投降。他们虽然效忠您,但效忠您的人多了,他们也得不到重用。于是乎,这些人就经常在孩儿面前献殷勤。现在这五千大军,都是他们的子侄辈,世子们都划给我当亲卫了。”
崔耕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本王早就答应你为突厥之主,如今来看,你就是这片草原命定的主人啊。等灭了回纥之后,我封你个草原王,如何?”
崔琐大喜过望,道:“多谢父王。”
帐中的突厥将领们,比崔琐还高兴,齐齐跪倒在地:“多谢越王,越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愿为越王效死!”
不怪他们如此激动,说到底,回纥人占的地盘还不是突厥人本来的地盘?如今突厥已被回纥所灭,他们本以为,终身难以返回故土。
如今看崔耕的意思,这次却是要灭掉回纥,让崔琐带他们在草原为王。虽无突厥之名,却有突厥之实。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崔耕实现了当初默咄可汗的承诺。
……
……
父子相认,一切安排停当,就该处置柳蕴紫了。
柳蕴紫杀了崔耕十几名忠勇的护卫,甚至显些要了崔耕的命,崔耕简直恨她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崔耕大手一挥,道:“来人,给本王把她推出去,斩首!”
柳蕴紫却冷笑道:“崔耕,少来这一套。我就不信了,你真敢把我怎么样?难道你就不想用我从夫君那换点什么吗?”
崔耕不屑道:“史思明的一切都是本王给的,我想要什么,包括他史思明的性命,自己伸手去取即可。交换?他史思明配吗?”
柳蕴紫道:“我手里握着夫君手中的情报网络,你就不想知道,把他们一网打尽吗?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用死来吓唬我。告诉你,莫白日做梦了。我是不会背叛夫君的。”
什么啊?这小娘皮儿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崔耕简直苦笑不得,道:“废话少说,本王没工夫跟你嗦。”
顿了顿,又看向四周,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莫非本王说话不好使?”
“不敢。”
顿时两名武士上前,拽了柳蕴紫就走。
崔琐当时就急了,道:“父王,别介啊,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杀了多可惜?您就把她赐给孩儿吧,也算废物利用。”
崔耕不悦道:“这种女人你也要?她不但是妓子出身,还蠢得出奇,以为史思明会拿她当正妻。她也不想想,自己妓子的身份,天下皆知,稍微有点身份的男人,谁会明媒正娶啊?”
崔琐却有些不以为然,道:“蠢就蠢呗,孩儿是看中她的姿色,又不是看上了她的脑袋。您就当可怜孩儿,把她赐给我吧。”
崔琐的话还真不好反驳,但崔耕杀心已定,沉声道:“崔琐,我看你是色令智昏了。退下!再要嗦,你的草原王就没了。”
“您……您生什么气啊?商量一下嘛。”崔琐一缩脖子,闪在一旁。
那两名武士不敢怠慢,继续将柳蕴紫拖走。只是这次动作非常野蛮,已经把她看成一个死人了。
柳蕴紫这才知道害怕,道:“莫杀我,莫杀我啊!我有用啊!我有史思明的机密消息,告诉越王。”
崔耕不耐烦的摆手道:“柳蕴紫,你莫白费心机了。本王今天一定要杀了你。要不是你,本王的身份如何会暴露?我原来还打算偷偷进入室韦军中,夺安思顺的兵权呢?现在全没指望了。不杀你,如何解本王的心头之恨?”
柳蕴紫忙不迭地道:“有指望啊!有指望!越王千岁,虽然奴家把您没死的消息泄露出去。但天下冒充您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没人信。”
崔耕眼前一亮,道:“史思明也不信?”
柳蕴紫苦笑道:“但为了追杀您,奴家一直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通过正规渠道送上去。实不相瞒,我是向回纥人请的兵马。他们还以为是我故意扯谎,分他们的兵呢。所以,只借给了奴家五千兵马。若是多借点人,您……恐怕早就被奴家捉住了。”
崔耕终于对她的话感兴趣了,道:“故意扯谎,分他们的兵?什么意思?”
柳蕴紫道:“史思明在中受降城打了败仗,被李晟射瞎了一只眼睛,被天下人耻笑。回纥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奴家是要让他们分出一部分兵力做无用功,也打个败仗呢,所以不肯多借兵马。”
崔耕道:“如此说来,本王夺军的计划,依旧可以实施?”
“完全可以实施。”
“好,多谢柳娘子的直言相告,你就安心的上路吧,本王会好好安葬你的。”
“啥?你还是要杀我?”柳蕴紫惊呼道。
崔耕道:“多新鲜啊?这个消息能抵得了你的大罪?你想得美!”
“可……可是……”
崔耕却不想和她继续争论,道:“聒噪,来人,给我堵上她的嘴!”
柳蕴紫明白自己能否继续活命,就在这须臾之间了。
她脑中急速运转,陡然间情急智生,大喊道:“我有高仙芝的消息!”
“什么?”崔耕终于动容。
当初崔耕流落室韦国,外界不知道他的生死。高仙芝起了歪心思,趁火打劫。
后来崔耕将他调往新罗,才算安分下来。
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加严重,高仙芝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呢?崔耕一直有所担心。
柳蕴紫这才暗松了一口气,道:“要我说也可以,但你得答应不杀我,而且得同意我嫁给崔琐王子。”
崔耕道:“不杀你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你不是喜欢史思明吗?怎么不是让本王放你回去?”
柳蕴紫道:“我喜欢史思明,是因为他能给我尊宠的地位。如今看来,你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要夺安思顺的兵权。到时候你振臂一呼,史思明连性命都未必能保全,我还喜欢他干什么?给他守寡吗?”
崔琐眉飞色舞,趁机道:“为了得到高仙芝的动向,孩儿愿意牺牲。”
柳蕴紫白了他一眼,道:“你牺牲什么啊?奴虽然出生妓子,但一直卖艺不卖身,还是处~子之身呢。给你做妾,绰绰有余。你总不可能要我当正妻吧?”
崔耕直感到心里面一阵腻歪,打断道:“好了,好了,你莫说那么多了,快说说高仙芝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吧。若是这个消息有价值的话,本王就答应你的要求。要是没什么价值,定斩不饶。”
柳蕴紫道:“那不成,到底有没有价值,还不是在你随口一说?”
崔耕道:“本王金口玉言,难道还能骗你一个小孩子?我劝你在本王改变主意之前,最好抓住这次机会。”
柳蕴紫没办法,也值得把高仙芝的情况,简要的介绍了一遍。
回纥、室韦、契丹起兵之后,高仙芝和他们互通书信,做出了首鼠两端的样子。
然后,他亲率两万精锐,千里奔袭,偷袭西受降城下的安思顺。结果很不幸的地安思顺将计就计杀得大败。
如今高仙芝手中的兵马仅剩万名左右,整日在草原上东躲西~藏。躲避室韦军的追杀。
崔耕听完了,直感到一阵阵惭愧,道:“本王原来还在怀疑高仙芝的忠诚呢。如今看来,他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比安思顺和史思明可强多啦。”
崔琐道:“既然高将军如此忠勇,父王可得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崔耕眉头紧皱,道:“本王当然想救人,但是高仙芝在安思顺的攻击范围内,咱们完全是鞭长莫及啊。”
崔琐眼珠一转,道:“对了,父王,您既然想夺安思顺的兵权,应该去西受降城啊,怎么到这来了?”
“哎,别提了。让你杨玄琰大哥跟你说吧。”
杨玄琰也只得低眉顺眼的,将自己所犯的大错,介绍了一遍。
崔琐道:“这样啊……孩儿倒是有个计较。现在父王有两条路:一条是从这儿往西受降城,再一个就是从桃花岛坐船进入渤海境内,再一路西行,绕到室韦军的后面。先会合高仙芝的大军,再夺安思顺的兵权。”
崔耕眼前一亮,道:“可以呀,现在草原上兵荒马乱的,我带几十名突厥军,谁知道我是哪个部落的?这一路上畅通无阻,比从中原回去快得多了。即便考虑到坐船绕远的时间,也不算吃亏。”
崔琐道:“既然如此,孩儿愿随您走一趟西受降城。毕竟我这个草原王也不能寸功不利,全靠父王打天下不是?”
崔耕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看来除了女人,你还知道点别的东西。行吧,你速点五十名精锐,随本王起行。”
就这样,崔耕和杨玄琰、凌十三、崔琐以及五十名突厥精锐,从桃花岛出发,绕路西行,往西受降城的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