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嬷嬷走在前面,看见萧夫人起身,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去扶住她,边向萧青远摇头示意边道:“夫人刚睡下没多久,怎么又起来了?”
萧夫人靠着床头,面色惨淡:“越儿,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青远单独说。”
越嬷嬷听了,安静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人,萧夫人定定地望着萧青远,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萧青远看着萧夫人难看的脸色,心中一阵愧疚,说:“母亲。”
萧夫人抬手止住他:“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萧青远默声。
“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给萧家留个后?”萧夫人说完,低头咳了好几声。
萧青远眉头一动,道:“母亲,儿子觉得子嗣一事看缘分,急不得。”
萧夫人突然没气可撒了。
该说的,她一字不漏,可萧青远仍然是油米不进,左耳进右耳出,答应好的又反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心里仿佛有块石头吊着,堵得难受,萧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生子的事暂且不提,能否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人活在世,总不会连点想要的东西都没有。
这话戳中了萧青远的心事,他低着头,沉吟着。
知子莫如母,萧夫人见势,叹了口气:“我和你父亲已经年迈,萧家一族也早就跟我们断绝了关系,你无须再有其他后顾之忧。若是为了保全萧家,变成如今这模样,以后便不必再委屈自己了。我和你父亲唯一的心愿,便是你能安好,你能明白吗?”
萧青远眸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神色,转瞬又恢复平静,抬头,郑重道:“我知道母亲的意思,从今以后,我会护住阿浮一生一世。至于生子,看缘分吧,我不想强求于她。”
萧夫人的嘴张了张,却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自从萧青远去了平虎城以后,就开始变得任性妄为。她知道缘由,每次听到外头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都是充耳不闻。直到这两年,眼看大琼国和西狄国又开始剑拔弩张,有开战的迹象,心里不免担忧起萧青远的处境,这才想了成亲这个法子。
一则是管束萧青远,二则是减轻三国帝王对萧青远的忌惮。
萧青远从小就聪明绝顶,自然明白她的用心,可每次她一谈到传宗接代的事,不是敷衍了事就是假装应承然后什么也不干。
像今天这般态度端正的,还是首次。
“母亲,我和阿浮才接触了几天,尚不了解对方,若是为了传宗接代匆匆圆房,那便是不尊重她,与浪子别无两样。等接触久了,两情相悦,到时母亲期盼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萧夫人错愕,许久,才反应过来:“阿浮?”
萧青远面不改色道:“这是娘子的闺名。”
萧夫人蹙了蹙眉头。
李家几代祖宗她都找人了解过了,李梓柠的生辰八字以及出嫁前的事情也大致听说了,就是没听过她还有个闺名。
不过此时的重点并不在闺名上。
萧夫人甩开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疑惑道:“这么说,你愿意了?”
不对啊。
才一天的功夫就转性,难不成是昨天那顿打,真的把人打开窍了?
萧青远不愿多言,拱了拱手:“天色不早了,母亲早点歇息吧,我先回房了。”
萧夫人扫了他几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眉目,可萧青远的面容平静如水,没有什么情绪。
罢了,不过是看她这老太婆卧病在床,故意糊弄她,让她高兴一会,刨根问底,反倒惹得一身不痛快。
萧夫人无奈地摆了摆手:“你去吧。”
萧青远转身离开。
“等等。”萧夫人把人叫住,看见萧青远回头,迟疑片刻,才缓缓问道,“你背后的伤口,可上过药了?”
说完,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萧夫人又板起了脸色:“你皮糙肉厚,我本不该担心的,就怕挨你父亲板子的时候,中途晕过去,惹你父亲不痛快。”
萧青远微愣,随后淡笑道:“母亲放心,都好了。”
虽然话都说了,但萧夫人依旧拉不下那个脸,别开脸,挥手让他离开。
过了萧县令和萧夫人这一关,萧青远不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往云浮的闺房。
*
亲眼看着人走了,越嬷嬷才进屋。
旧疾复发,此时又正值寒冬,萧夫人觉得身子不好受,仅剩的那点困意早就没了,坐直身子,问:“越儿,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越嬷嬷回道:“应该是少夫人的闺房。公子平时虽然胡闹了些,但却是非常孝顺的,答应夫人的事,应该不会反悔。”
萧夫人岂会不知这是越嬷嬷的安慰,只是人老了,操心的事情太多,偶尔听到几句好话,心里总是高兴的。
“但愿如此吧。”
旁的不说,萧青远孝顺他们倒是真的。不过这门婚事到底是她极力撮合的,两人有没有缘分,还得看天意。
萧夫人想了想,又道:“越儿,你说我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这些年,他为了萧家,尽心竭力,表面上看过得随性,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比谁都不好受。在帮他定亲之前,我应该问一问他的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