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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卯时,开了宫门,百官们进去。
五月多了,天长夜短。
卯时的天最是好看。
整片天的深色渐渐消退,从最遥远的东边开始褪成白色。
东方天际渐迤逦,慢慢颜色染红了天,半片天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娇憨可人,映着水红。另半片天还是黑夜的星空,只是沿着边颜色越来越重,黑得发紫。
文武百官排排齐进了宫门,依次进入,过了金水桥在广场上又整了队。
行队中查得也严。
凡是咳嗽、吐痰、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纠察御史记录下来,等候处理。
我跟着大部队走。
这么多官员统一官服,大清早排着队向大殿里行进确实也威风。
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毫无预兆。
我光是想着官员一起走路威风呢,也没察觉,结果一头撞上了裴宗杜的背脊上。
我捂着头。
真疼啊!
裴宗杜看着挺瘦弱的,怎么身上肉这么结实。
他转了头,一脸不悦,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陪着笑,“对不住,对不住,裴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正在想着东西呢,没想到这队伍突然停住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将头又转了回去。
我在他身后做鬼脸,龇牙咧嘴。
小声嘟囔:“又不是故意撞的,脸这么黑作甚。”
再往前走,我便刻意同他隔点距离,省得再撞到他。
不仅疼,还要遭他那副样子对待。
可恶啊!
一群人行进,终于到了大殿。
首先由主职事部的干事一一对上朝的官员进行点名。
点了名答应就行。
如有没答应的,检出来自有处置的法子。
大殿金碧辉煌,装饰得自有一副皇家气派。
皇帝正正的坐在殿内的龙椅上。
太子在皇上身侧站着,位于左列最首,宽大的帽子盖住了他的面目,只堪堪看得到他侧着个身子。
我终究还是在意谢昭远他那些话的。
即便嘴上不提,心里告诉自己不准提,但还是忍不住,眼睛还是想往他那处瞧上一两眼。
可惜我是从六品的官,站位在后头,只能看得到他这个人和站位,看不到脸,看不到神情。
到大殿里头。文武百官向皇上行罢一跪三叩头礼。
我也虚虚地拜了。
现在我官不大,同我这个官阶相同的人有许多,比我官大的更多。
我同往常上朝一样,一边儿神游,一边儿趁着神游偷懒的间隙听一点儿朝堂上热烈讨论的内容。
偷懒的原因还有一点。
虽说我也算是女子里头高的了,可也免不了见得比我更高的男子。
原先我现在翰林院某个官的后头,那人同我差不多高,我稍微弯弯身子还是能被他遮住。
这回我偷懒更是肆无忌惮。
前头是裴宗杜,后头是段政。他俩的大身子皆能将我给遮得完完全全。
哈哈,我得意的笑。
朝堂上如火如荼地讨论着。
先是文官。
前边站着的大臣们汇报底下整理上来的县、府情况,该拨款的拨款,该集善的集善。
再根据勘察的情况,组织官员的调动。
贪官要罚。
犯了大事的开始着手处理,或提司审讯或直接抄家。
……
当然这些有的已经在奏折里提过了。
皇上也批了折子,早朝上只捡着重要的批示。批下来的要做好记录,以便解决事情的时候核对。
事儿不少,琐碎,细致的讲,起码也要大半个时辰。
这就是早朝的不好,前面的官员讲得热火朝天,我们后头的昏昏欲睡。
皇帝跟前记录事儿的是史官。
史官是我们翰林院的。
记录和编撰历史的官职都是称为这个。
严格算来,我和裴宗杜都是史官。
但翰林院修撰和翰林院史官又有点不一样。
称史官的真就整日跟着圣驾在记录了,而叫修撰的大都只是挂个名。
比如裴宗杜,新科状元,在翰林院挂名,过不几年皇上自然会根据他的表现将其调至其他部门。
看着前面直挺着背脊的裴大人,我心生疑惑。
裴宗杜是状元郎,他是按照这条规则来的。
那我呢,我也挂了个翰林院修撰的名。
虽然平日里只也修修书而已,但也是记录在籍的从六品朝廷命官。
不晓得到后头是给我同裴宗杜一样将官往上升,还是给我派个史官的活。
我没大有底气。
叫我做史官的活我也许做不来。
跟着圣驾,跟着皇帝,跟着太子。
虽然不怕,但还是有些怂。
因为我字儿丑。
文官罢了,接下来是武官。
批过折子的皇帝同领侍卫内大臣、将军、都统、提督等人共同聊边境的事儿。
讨论边塞军情,国计民生。
看边境的将士们情况,大力夸赞打胜仗的国兵一番。
再批粮草,军用物资下去,执兵部派送。
文武大官各自给皇帝出意见。
没有资格直接同皇上对话的官需委托大官。朝中都是有序的,拉帮结派举荐的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