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传的神乎其神,竟然也不少人信了。过不了几日,有村中的幼童对着若笃扔烂菜叶子,指着她大骂妖怪,骂完便一溜烟儿跑了,先前那些她帮过的村民也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有意与她避开。再就是那天夜里,她听到屋外一阵不寻常的动静,出门看,发觉她用术法搭起的屋子被人砸烂了,而夜色中有几个远去的身影。
若笃叹了气,知晓此地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她收回了那屋子,踏着月色重又上了山。
就一次,再看一次,若笃告诉自己,只消他过得还好,那她就该回天上去了。
循着微弱气息寻到傅榆时,他已又在密林结界中关了近一个月,见到她十分欣喜,上前便抓她的手。
“你来了!”
昏暗的夜色掩盖了若笃面上的潮红,她将手往回抽了抽,低头问他:“你师尊可罚你了?”
“没什么。”傅榆眼里闪过冷意,很快又热起来,他不想松开她的手,紧紧握着,有些笑意藏不住:“这次你娘亲肯放你出来?数着日子,还不到一个月。”
即便已有过几次接触,若笃还是不大习惯这般亲密,她微微别开脸,小声道:“我没有回去,这段时间我都在山脚的村子里住着。”
傅榆面上一愣:“为什么没走?”
她答:“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么,不必说的那么明白,傅榆面上添了几分从未对任何人展示过的温柔,定定看了她一阵,拿出一支玉簪子,那簪子做成了如意的模样,看着极为精巧。
这成色看着眼熟,正是那日傅榆从珠宝楼买来的那一块,若笃有些无措。
他却抬手,替她轻轻簪入了发髻之中,又摸出一对质地一样的耳坠,替她戴上。傅榆没做过这种事,但他做起来极为认真,一丝不苟,动作慢,没有令她感到不适。
做完这些,他轻声说:“那日看你喜欢,为何不说出来?可惜我头一次做簪子,料费了大半,才做出这一对堪堪能入眼的,你莫要嫌弃。”
若笃面前就是他坚实的胸膛,她听到自己心跳一阵快过一阵,被他碰过的地方腾起一股热意。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好。若笃摸着凉凉的玉,酸涩阵阵,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她摸到他指尖有无数细小的伤口,分明上次见面还没有,他们有灵力,会法术,制一个这样的簪子仅需念一句口诀便是,可是他没有。
礼是送出去了,可半晌没听见回应,傅榆也有些赧然:“你果真是嫌弃了不成?下次,下次我便熟悉了,你想要什么模样的,告诉我就是——”话说到一半,他看到若笃眼角的水光,他顿住了。
“你……哭了?”
若笃轻轻摇头:“没有嫌弃,我很喜欢。”
傅榆缓缓抬手,将她抱在怀里,这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晓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那宁静之下是浸泡在黑暗之中的无尽疯狂。
“……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若是没有遇到她,傅榆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奇怪,只要有她在,他便是说不出的安心。
……
傅榆在结界中又静修了几个月,灵力全然没有长进,行云真人处亦没有消息,从前他被关在结界中,师尊三五不时回来看看,这一次却好像彻底的将他忘在了这里,他开始感到说不出的焦躁。
等到那一日,他终是忍不住了,传信与行云真人,恳请师尊放他下山历练,他宁愿下山,也不愿在这地方多留一日了。
说来也奇怪,行云真人竟同意了,当日便允了他出山,只不过临至他出了山门,都没有见他一眼,更没有一句话对他说。
傅榆站在山门处等了等,回身望着那座座仙云缭绕的山峰,良久,终是发出一声冷笑。
他没有缩地成寸,而是一步步走了下去,途径山脚处的村子,忽然想到若笃说曾住在这里,虽然知晓现今多半不在了,还是心中一动,想去看看。
还没走到村口,便有几个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你说那个女子,果真是个妖不成?”
“总归不是个人!她一人能将我们几人打出去那么远,便是当朝武状元也做不到!”
“啧,不是人又如何?那张小脸儿是生的真美,自那以后夜好几日梦到她,若是当初能尝一尝滋味儿便好了。”
“你这畜生,连妖都敢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个不想?!老子想起她便流口水,早知当日便该上了,死也值了!”
“现今说这些岂不是吹牛?人都走了几个月你才敢放等屁,还不是个怕死鬼
!”
说罢,几人发出一阵猥琐的笑。
傅榆停下了脚步,紧紧听了会儿,眼里的阴鸷越来越深,他抬脚,向着那几人的方向走去。
“你们说的,可是几月前住在这村里的漂亮女子?”
几人青天白日下大放厥词,冷不防突然走出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生的英俊,面上却是说不出的阴沉。
“是又如何?”山贼眯眼看他,见他穿着非富即贵,转着眼往身旁使了个眼色。
傅榆轻笑一声。
……
那日,村口前多了几个满身是血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
众人吓得四散,后来人多了壮着胆子上前去看,仔细辨认,才认出那几人是村中的几个恶霸,四肢没了,五官也没了,脸上平平,原本装眼珠的地方只有两个空空的血洞,血水染的面目全非,只会扯着嗓子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是哭,又像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