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刚调高了温度,周绾绾说声谢谢,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直起身体望着窗外。
算了,那毕竟是杨云霄自己的人生。
他都不愿改变,她没资格去逼迫。
只是以后回想起这个人,难免会遗憾,凭他的实力和毅力,不该活成这样。
紧张的心情变得十分低落,周绾绾一路上都没说话,抵达华城市后下车,与李大刚说了再见,打算去公交车站。
时值深秋,天气越来越冷,路上行人零星。
她裹紧身上被体温烘到半干的衣服,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家睡觉,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等等我。”
这声音太熟悉,以至于她条件反射地认定是幻觉,因为对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但紧接着脚步声响起,那人跑到她身后,喘着粗气又说了句。
“等等我。”
她这才转过头,看着杨云霄被路灯照成一半明一半暗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
杨云霄抬头望周围,眼神很拘谨。
“这就是你的城市吗?真的很繁华。”
她咽了口唾沫,回过神,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来的?刚才明明不在车上。难道……”
跟在车后跑来的?他又没有风火轮。
杨云霄说:“我怕被他们发现,就没有上车,等启动后再扒着车屁股。”
“车屁股?怎么扒?”
“那里有个放行李的架子,正好可以站人。”
周绾绾回忆了一下,的确有这么个东西,可是又窄又小,还不挡风。
车程足有两个多小时,天气冷风又大,他一路这么吹过来的?
她握住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冰块一样。
“你傻不傻?万一生病怎么办?”
杨云霄毫不在意,看着前方的道路问:
“我们现在去哪里?”
周绾绾不假思索地说:“跟我回家,先给你找几件暖和的衣服穿上。”
公交车来了,她翻出零钱投币上车,杨云霄跟在她身后,看着这陌生的交通工具与外面从未见过的繁华夜景,感觉自己犹如一条出生在小水沟的鲤鱼,终于游到了大海。
公交车启动,他没来得及坐下,也不知道抓栏杆。身体随着惯性往前倒,撞进周绾绾怀里。
后者连忙转身扶住他,握着他的手,耐心地引领他坐好。
杨云霄的衣服又破又脏,堪比流浪汉,车上乘客都嫌弃地看着他。
他起初找不到原因,直到有人捂住鼻子换了座位,才意识到自己与那些人的差别在哪儿。
“不用管他们。”
周绾绾在他耳边低声说:“明天我就带你去买新衣服,你穿起来不比别人差。”
买新衣服?那又要花钱了。
杨云霄想起被自己留在学校的白色运动服,因为太宝贵,还一次都没舍得穿过。
半个小时后,二人抵达周绾绾家所在的小区。
她带他上楼,打开门后冲里面喊了声妈。
程文雅在卫生间洗衣服,王芳磕着瓜子走过来,看见她身边的少年吓了一跳。
“这是谁?你从哪儿捡回来的乞丐?”
“他是我朋友,带他过来拿点东西。”
“拿什么?他身上有没有病毒啊?我告诉你不准他进来。”
周绾绾理都不理她,直接牵着杨云霄的手走进去,又喊了一声。
程文雅带着两手泡沫走出来,看见杨云霄也很惊讶。
“绾绾,这位是……”
“我扶贫的村民,跟我到市里来玩两天。妈,咱们家有没有他能穿的衣服?外面太冷了,我怕他生病。”
程文雅擦了擦手,“好,你们坐,我去找找。”
周绾绾让杨云霄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茶取暖。
王芳把瓜子往垃圾桶一扔,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
“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怎么能随随便便把男人往家里领?何况还是这么个人。我的天,你快让他走,不然我要报警了!”
杨云霄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们,怀疑自己的出现给周绾绾带来麻烦,犹豫要不要离开。
周绾绾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将他拦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王芳。
“舅妈,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我没权力带他回来,难道你就有权力赶他走吗?平时你叫人到家里打麻将我没管过,希望今天你也不要给我添麻烦。想报警是么?那你报去,我倒想让警察来评评理,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带朋友回自己的家。”
王芳愣了一下,随即怒火冲天。
“好你个小贱人!翅膀硬了,想飞天啊?连舅妈你都敢顶撞?当初要不是我们出钱买下半套房子,你妈有钱治病?早撒手人寰把你丢孤儿院去了。你一点感恩之情都没有,倒来跟我叫板,反了天了!”
她冲着卧室方向喊:“老程!老程!你别装聋作哑了,出来管管你的好外甥女!”
舅舅程文正的吼声隔着门板传出来。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芳见他居然不站在自己这边,气得直跺脚。程文雅赶紧跑出来,好声好气地劝了许久,才把她劝回房间里。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程文雅险些撞到鼻子。
她转过身,先冲杨云霄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把找出来的衣服递给周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