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带礼物上门的,就更不会打了。
再次来到那由几片木板拼成的院门外,周绾绾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地问:
“有人在家吗?”
一个独臂老人来开门,正是杨云霄的爷爷杨猎户。
“你不是那个……扶贫办新来的小周?”
“对,是我。我有点事想找您孙子问问,能让我进去吗?”
杨猎户让出位置,朝后面抬了抬下巴。
“喏,他在那儿。”
周绾绾抬头看去,只见少年双手持一把长柄斧,面前有一根比成年人大腿都粗的木桩子。
他深吸一口气,高高扬起斧头。破旧毛衣袖口滑落,露出他小麦色的肌肉紧实的手腕,与衣摆底下一截劲瘦纤细的腰。
他大喝一声,斧头落下,锋利的刃口准确无误的命中木桩正中央,无比干脆利落地将其劈成两截。
杨云霄没注意院子里的变化,把劈好的柴火踹到旁边,扶起另一根准备继续劈。
周绾绾摸了摸脖子,努力挤出笑容。
“打扰一下,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少年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些许意外,很快就冷淡下来,抛了抛手里的斧子。
“又是你。”
第6章
周绾绾用最友善的眼神看着他,抬起手里的袋子。
“我想为上次的事情向你道个歉,希望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既往不咎。对了,你的羊还好吗?要是受伤的话,我可以带它去看兽医。”
少年冷声道:“你很自以为是。”
“我……我是真心想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羊的事我不会跟你们计较,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扬起斧头,狠狠地劈下去。
木桩裂成两半,他的声音也传进了周绾绾的耳中。
“别再来烦我。”
她也不想烦,可这就是她的工作。
对方看起来像根难啃的硬骨头,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怎么办?
周绾绾往旁边看了看,企图寻找突破口。
不料一转身,就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的样子,扎两根羊角辫,皮肤又白又软,肉嘟嘟的。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外套,里面是碎花套头衫和牛仔背带裤。
红光映得脸蛋粉扑扑,显得格外有气色。只是衣服都很旧,尺码也各不相同,有的大有的小,应该是别人给的旧衣服。
脚上的拖鞋格外大,仿佛踩着两条小船。
她停靠在周绾绾身后,仰着小脸很好奇地打量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大眼睛弯成小月牙,冒出一句蜜糖般又软又甜的“姐姐”。
周绾绾没有兄弟姊妹,听着这声心都要化了。又想起她是杨云霄的妹妹囡囡,便蹲在她面前,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根士力架,在她眼前挥了挥。
“想不想吃?”
囡囡胆子小,又不会说话,含着一根食指,眼睛跟着士力架转来转去,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周绾绾将士力架拆开,掰下一小截,喂给她吃。
香醇甜蜜的滋味在口中漫延,囡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惊喜地看着她,小手不住指着士力架。
周绾绾干脆将那一整根塞进她手里,大方地说:
“喜欢吗?喜欢快吃,姐姐这儿还有。”
囡囡抬手就往嘴里塞,不料横空伸出一只手,夺走士力架,扔回周绾绾的袋子里。
囡囡愣了愣,意识到发生什么以后哇哇大哭。
杨云霄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然后把脸转向周绾绾,表情很不好看。
“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么?不要再来烦我们了。”
周绾绾耐着性子努力了那么久,依然连句好话都听不到,语气也染上几分怒意。
“我只是送块糖给她吃而已,小孩子吃糖有什么错吗?”
“当然有错!”
杨云霄看着妹妹哭红的眼眶,心疼地摸了摸,声音仍是严厉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该要,万一吃上瘾了,别人却不肯再施舍了,到时该怎么办?去抢吗?”
他居然用……施舍这个词。
谁施舍他们了?交个朋友都不行吗?
周绾绾一脸无语。
杨云霄没有理会她,看囡囡哭得厉害,转身朝屋里走去。
“囡囡乖,不吃糖,哥哥给你削萝卜吃。”
大舟山村耕地极少,种出来的粮食给自家人吃已是勉强。
但是泥土水分足,随便挖个坑种一沟萝卜,不用除虫不用拔草,扔在那里无需管。
待秋天去挖,个个长得又白又大,吃起来脆生生甜滋滋,比野梨的味道都好。
囡囡的哭声渐渐消失了,周绾绾被丢在院子里,看着杨云霄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年纪不大,派头倒不小,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管他呢,不念就不念,到头来苦得还是他自己。
她捡起袋子,打算甩手走人,却发现杨猎户仍站在院门边,嘴里叼着水烟袋噗兹噗兹地抽,似乎一直在看她。
“杨……爷爷。”
周绾绾走到他面前,干笑着抓了抓头发,“他好像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要不这样,你帮忙劝劝他,让他回去读书。他学习成绩好,有天赋,坚持下去,将来肯定大有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