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观潮从容起身,“这一别,大抵再无相见之日。
“我要在官场上除掉你,并不是想光明磊落地对待你,不是不能效法你们的阴毒手段。
“我得顾着父亲的名誉。我没好生孝敬过他,让你体面些,也算是对他老人家的一点儿孝心。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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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被刑部的人带走之后,大夫人便如同痴傻了一般,坐在椅子上,大半天一动不动。
毋庸置疑,父亲二人前程尽毁都是轻的,保不齐就要丢了性命。
文晖犯的错,是意图劫持靖王妃。虽然靖王妃不得夫君看重,但男人都护短儿,靖王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大老爷……大抵是由着老四安排罪名了。他但凡能对老四形成威胁,也不会被刑部直接带走。
说什么到刑部回话,人家说的客气而已。这一进去,出来恐怕就难了。
在这关头,她似乎应该四处奔走,求亲友帮衬一把。
但是,没用的。不用试她就知道,做什么都没用了。
怪谁呢?
归根结底,该怪老国公爷教子无方,原配所生的三个儿子,都是心术不正,动辄就试图用阴招走上捷径。
再该怪的,便是大老爷,不知反思,把好好儿的长子养歪了。
心如刀绞,却是欲哭无泪了。
天光渐渐暗下来,孟文涛、元娘、二娘过来了。
看到他们,大夫人才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你们去给太夫人请安,不准乱说话。我去找你四叔。我们长房,固然有自作自受的,可也有清白无辜的。”
兄妹三个闻言,齐齐落下泪来。
大夫人顾不上他们,匆匆换了身衣服,去了孟观潮的外书房。
孟观潮正在和兵部的堂官梳理今年兵部的账目,近来每日如此。听得大夫人前来,犹豫一下,转到暖阁去见她。
大夫人看到他,便遣了随行的丫鬟,继而缓缓跪倒在地,“老四,我来见你,只是想问一句,文涛、元娘、二娘会不会受牵连?”
“安分守己的话,自是不会受牵连。”孟观潮如实道,“前两日,我已写信给江南汪家,说元娘是我的侄女,我很看重,连带的,也很看重这门亲事。”
猝不及防的,大夫人的眼泪掉下来。她仓促地抹一把脸,“老四……”
孟观潮看着她,和声道:“我们兄弟四个之间的恩怨,你很清楚。
“他们若是得到机会,会怎样对我娘、幼微和我,你大抵想见得到。
“老三垂死挣扎时做过什么,你应该还记得。文晖想劫持的人,不止靖王妃,还有幼微。
“我总不能一直过家里家外都防贼的日子,我也是个人,也想家中平宁安稳。”
“我懂,我明白……”大夫人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晓。眼下,我要的只是你给我一句准话,余下的三个孩子不被牵连,我……知足了。我谢谢你。来日,你让大老爷给我一封休书,或是将我安置到家庙,于我,都是最好的结果。”
“不论哪条路,都是你与儿女生离。”孟观潮牵了牵唇,“不至于。往后,长房少了两个人,主持中馈的人会换,但你依然是孟府大夫人。
“孩子与母亲离散,都是万不得已才有的事。但这也有条件。
“你若是教子无方,我瞧着苗头不对的话,便只能连累无辜。”
大夫人忙道:“不会的……我会好好儿教导他们。”
“那就没事了。”孟观潮温声提醒道,“除了这些,别的你最好别管,管出意料之外的事,不是你能受得了的。”
“这一点你只管放心。”
“回吧。你这动辄哭动辄跪的毛病,几时能改?”孟观潮说着,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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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清辉进京之后,便遵循了孟大老爷的意思,住进了一所孟府长房的别院,见了一些孟大老爷希望他见的人。
见的人里面,包括徐老太爷、徐二老爷、徐检。
每一日,他享有的是锦衣玉食,一如在家中。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有异常的行径,便会有人将他当场拿下。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
来之前,就已做了周密的安排。能让他成为笼中鸟的人,委实不多。
这一阵,出乎他意料的,是徐家。
他以为,徐家不论发生任何事,都是因拥立靖王而起。那种事,错也便错了,局外人倒是不需多思多虑。
可是,来到京城这一段时日,随着与徐家的人来往,他渐渐觉出了不对:徐家老太爷,根本就是明里道貌岸然、暗里小肚鸡肠歹毒下作的货色,徐二老爷、徐检也是。
在孟府老大与老四起争端的时候,他们在斟酌的,居然是借机谋得益处?
能谋得什么益处?徐幼微是太傅的发妻,他们却将她搁置一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还理直气壮地说这是目光长远之人才会有的考量。
他们想借助两广总督与孟府的权势,起复老太爷与二老爷。
他们,居然想帮助孟大老爷扳倒孟观潮。
他们为了这些,可以失去做人的下限,连当初孟观潮与徐幼微的亲事都不介意利用起来做文章,别的就更不需说了。
他差点儿被恶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