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澄不肯与原冲再续前缘,不肯让父子相见相认,原因应该是害怕连累原府,连累孩子。
而原冲又是何许人?当朝太傅的至交,谁敢谁又能动他的家族?
只有观潮可以。
那么,观潮要暴怒到什么地步,才会连原府都能狠心发落?
关乎徐家、孟家?
不,不是。前世她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事态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原冲及家族给予观潮的,也只有帮衬。
原冲与孟观潮,是朝堂动荡、腥风血雨四起时亦携手同行的知己。
观潮暴怒、发狂的那几件事……徐幼微的心狂跳起来。
是了,与观潮息息相关的,还有宫里那母子二人。
至于靖王,还真不够分量,就算拼了命,也没法子让太傅失去理智。
如果推断错误,只因寻常门第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而起,那她能够承认的,只能是错看了李之澄。
不会看错的,满腹文韬武略的女子,胸中格局,可不是一般大家闺秀能比的。
孟观潮见幼微出了神,在她面前打了个榧子,“想到什么事了?”
“没事,”徐幼微深深呼吸,“稍稍一想,就替他们犯愁。”说话间,心念一转,问,“我能不能去看看李先生和孩子?你觉着原五爷难过,我却觉着李先生或许比他更难过。而且,女子之间,说话方便些,只要有机会,我就旁敲侧击一下,万一能帮你们找到个方向呢。”
很明显,她只根据听闻的那点消息,便斟酌出了事情关键所在。孟观潮笑着搂了搂她,“这种事,早晚需要娘和你帮忙斡旋。下午我早些回来,和你一起去什刹海。”
“好啊,今日先和孩子混个脸熟,日后经常去看他。”徐幼微确定,在近日,是最好的试探的机会——原冲都已乱了方寸,之澄定也是心神紊乱,放松了戒备。
之澄人很好,可以的话,她只愿意成为朋友,不耍一点心计。但,事有轻重,万一之澄付出这样大的代价隐瞒的事情,正是关乎太后,就算是用上威逼利诱的手段,她也在所不惜。
人与人、事与事,在悠长岁月中,会相互影响,形成一个无形的链条。
例如前世,太后在明面上薨逝在先,皇帝趁着太傅不在帝京出门游玩、倾心林漪在后,谁又敢说,皇帝没有因为母亲的离开而长期消沉甚至自暴自弃?
稍稍有一点帝王担当,都做不出那样的决定。想方设法得到或是认同放弃,才是他那个身份该做的。
他偏不,做了最让人心寒的决定。
真没有帝王的谋略与才华么?不可能。如果真不是那块料,孟观潮怕是宁可要个真傀儡,也不会要个自己付出多年苦心也扶不起来的阿斗。
很多事,不过是因心境痛苦而起。
孟观潮痛到极处,变着法子作死;皇帝愁闷久了用情深了,要做甩手掌柜。
今生,太后的结局若有不同,对皇帝的影响就不同,兴许会如孟观潮所愿,做个明君。这也牵系着孟府的将来,而孟府若是不安生,原冲也得跟着受罪受累。
如果该改变的都改变了,到末了,皇帝仍是对烟视媚行的风尘女子倾心,那就是孟观潮注定绕不过去的一关,她认命,风雨相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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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林漪得知先生请假,很担心的问,先生是不是不舒坦,得到否定的答案,安心的笑了,乖乖地习字、温习以前的功课。
到午后,徐幼微带着林漪去街上转了转,特地为南哥儿添置了一些玩具。回家后没多久,孟观潮下衙,洗漱更衣之后,夫妻两个去了什刹海。
见到夫妻两个,长安满脸笑容地迎上来,行礼后恭敬地道:“我家爷说,眼前的事,已然束手无策,太傅和太傅夫人若有闲情,不妨帮他理清楚。”
这意思,在早间长安有问必答的时候,孟观潮便已明白。此刻,原冲是把这意思说到了明面上,足见已真的乱了方寸。
孟观潮颔首,“他人呢?”
“带南公子在花园玩儿。”长安道,“您二位要不要先去外书房,问问相关的人?”并不掩饰盼着水落石出的急切。
孟观潮与徐幼微相视一笑,后者自是明白,长安带上自己,只是客套话。
徐幼微前往内宅去找李之澄。
孟观潮去了外书房,要问阿锦、兆年一些事。晚一些见那对父子也好,若那是个太招人疼的小孩儿,大抵会让他先入为主,感情用事。
长安陪着孟观潮进到书房,神色落寞地说:“我家爷舍不得孩子有娘的时候没爹,有爹的时候又没娘在跟前。李小姐则是宁可舍弃孩子,销声匿迹,只要五老爷保证,不让外人知晓,她是孩子的生母。所以,真没辙了。——这是他让我转告您的。”
“知道了。”
长安遣了其余的下人,只自己和谨言慎宇服侍在室内。
孟观潮喝了半盏茶,阿锦、兆年相形走进花厅。他打量二人片刻,牵了牵唇,唤出二人名字。他记得,之澄十来岁起,这两个人便经常随侍在侧。
阿锦、兆年行礼之后,才敢打量孟观潮。数年不见,依然是俊美无俦,风华无双,要说显著的变化,是这睥睨天下的人物更为慑人的气势,即便是闲散地坐在那里,也给人莫大的压迫感。
“算是熟人,我就开门见山。”孟观潮言简意赅地说了原冲、李之澄的态度,又温然道,“老五已将这事情交给我处理。阔别多年,我不想刚一相见就为难你们。此刻,捡着今日可告知的事,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