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畅快得很。小五真是今非昔比了,这一番敲打的话,换了她,是说不出的。太多年窝窝囊囊,早已忘了如何硬气地行事。
徐幼微望向母亲:“娘,老太爷、老夫人的下人,您知会爹爹,全部看好了。长辈治下不严,任谁也没法子,能做的只有亡羊补牢。”
徐夫人心念一转,会过意来,正色颔首,“放心。”说着便起身,匆匆出门,“我这就吩咐下去。”
老夫人立时沉声道:“你动我房里的人试试!?”
“你!”老太爷则一拍桌子,“你要造反不成!?”
“是又怎样?”徐幼微敛去笑容,小脸儿紧绷,有了几分肃杀之气,前世今生相加的怒其不争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出了口:“你们这样的长辈,除了惹是生非、丢人现眼,还做过什么?
“说我目光短浅?您目光长远在哪儿?
“连孟府兄弟没可能和睦相处都不知晓,提及亲事的时候,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知那是怎样不堪入目的嘴脸,怎样的小肚鸡肠。”
老夫人气得嘴唇直哆嗦,“你、放肆!”毫无气势。
徐幼微不屑地牵了牵唇,转头望向老太爷,“徐家当初走入困局,就是因为您不知轻重,和次子跳着脚地拥立靖王——凭这惹了祸却不能善后的脑子,也敢赌那种事?到末了,平白连累得我爹娘跟着遭殃,要为了你们豁出一个女儿的一生。
“没脑子还自命清高,不知天高地厚,动辄说太傅的不是。
“您是能当帝师教导今上,还是能率兵征战、扩张舆图?
“您是能打理天下军政,还是文采胜过太傅?太傅年少时的轶事,您不妨多打听打听。
“动辄就说太傅最终的下场如何,断定他不得善终,您怎么好意思的?
“不要说他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便只论战功亦或治国,您一把年纪了,哪一点能与他相提并论?”
“反了、反了……”老太爷连连拍着座椅扶手。
徐幼微径自忽略,继续道:“您对嫡亲的孙女都无恩情,只当做换取利益的物件儿,您也一直是徐家最大的隐患——拥立靖王的罪过,有人压着,便没人提,没人压着了,倒要看你如何洗脱罪名。
“你们对我婆婆、夫君,亏欠甚多,可他们不计较。他们跟我说,慢慢来,总会让徐家越来越好。
“想来就替他们心寒。他们有心帮衬的姻亲,除了我爹娘姐姐,根本就是一群满脑子浆糊的白眼儿狼。
“近三年了,我婆婆、夫君,惯着你们,忍着你们。
“日后,不会了。没必要了。”
说到这儿,徐幼微明眸之中只有冷漠,像是在看着陌生人,“我再不会让他们为你们这种人耗费心力,哪怕分毫。
“我是徐家女,也是孟家媳。知恩图报的道理,我懂得。
“我与夫君定亲之前,你们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都给我忘了。
“谁若不肯,妄想用那些是非做文章,便是为老不尊、毁我名节、折辱太傅。
“我少不得写一纸诉状,把你们告到顺天府去。
“不信,你们就试试!”
徐老太爷与老夫人先是瞠目结舌,随后便是面色青红不定,好一阵才能动,才能说话。
“孽障!”老太爷颤声申斥着,随手抄起手边的茶盏,砸向徐幼微。
怡墨心中动怒,衣袖拂动。
茶盏竟又飞向老太爷所在的位置,碎在了老太爷脚下。
老太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先是难以置信,继而便是气得要死:反了,五丫头是真反了,没她事先交代,丫鬟怎么敢这般行事!?
怡墨满含杀气地道:“徐老太爷,奴婢在四夫人身边当差,四老爷交代过,但凡谁想伤及四夫人,当即处置了就好,不论亲疏。四夫人敬着您,我就违命一回。但是,您可小心些,奴婢自幼习武,说不定何时就收不住力道,伤了您。”
侍书亦跨前半步,森寒的视线锁住徐老夫人。
老夫人被那眼神吓到了。
室内陷入静默。
徐幼微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茶。
过了好一阵子,徐夫人折回来了,一进门便觉出气氛不对,但是不以为意,径自对幼微道:“安排好了,该拿下的都拿下了,谁对外人嚼舌根儿,不出两日便能查清。”
“那就好。”徐幼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母亲身边,携了她的手,“跟您说说话,我便回去了。”
“有个喝茶用点心的工夫就行。”徐夫人笑着与女儿向外走去。
“你们!你们……”老太爷面颊涨成了猪肝色,站起身来,指着母女两个的手,分明颤抖着。
徐幼微脚步一停,回眸望向他。
只一个回身的工夫,她面上的笑意已化作嫌弃,目光冷冰冰的,无一丝温度。
老太爷身形一僵,继而跌坐回椅子上,下一刻,便觉得喉间泛起一股腥甜。他拼尽全力,压了下去。
已经是生平唯有的狼狈,决不能再有更狼狈的情形——被个小丫头气得吐血?那怎么成?
只是,他能忍下,老夫人却不能,径自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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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徐幼微思忖着逢氏为何介入这种事。
虽然私下里接触不多,但她看得出,逢氏是聪明人。逢氏进门之后,府中没少出事,东院、西院水火不容的情形,任谁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