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能看开,我自然也愿意清闲些。”
因为没法子跟他说起对娘家千丝万缕的计较、心绪,徐幼微就无意多谈这个话题,说起长房的事:“今日大嫂见了我两回,说的都是处置她儿子儿媳的事,要跟你借人手。怎样了?”
孟观潮失笑,“只是这样?”
“……那还能是怎样?”徐幼微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与大夫人前后两次私下里相见,她是故意含糊其辞。
“要收网了,我会让网里的鱼离开耳目的监视?”
“那你……”
孟观潮用力搂了搂她,“不难揣测。你这份儿心,却太难得。料理的方式,也很得当。若不出我所料,今日的事,形同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然,岳父应该不会铁了心离开徐家。”
是,也不是。那是最后一根稻草,但压倒的,不止是父母,还有她。
只有静好甜蜜是再多也不嫌多,而怨怼、怒其不争,积攒到一定程度,便会爆发,伤人,伤己,或伤人伤己。
“你这个人,好没意思。”徐幼微故意道,“担心你生闲气,才要瞒着你。”
他轻轻地笑,“你这不是瞒得挺好的?”
徐幼微啼笑皆非,又问:“那么,孟文晖那边——”
“他怎么肯伴着青灯古佛,一定要出幺蛾子。而我若借人手给大嫂,老大就又要生事,犯不上。等着吧,等文晖闯出更大的祸事,再把他收拾服帖。”
“你心里有数就好。”徐幼微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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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徐家结结实实地闹腾了几日。
老太爷、老夫人权衡轻重之后,不肯让徐如山如愿。
徐如山无所谓,说那就还是我当家,你们的衣食住行、迎来送往,都由我决定,你们要明白,我都是为你们好。
如此,没过两日,老夫妻与二房便觉得过的日子形同坐牢,憋屈极了。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议,痛定思痛之后,徐二老爷道:
“我看,就遂了大哥的心思吧。眼下这情形,委实不成样子。旁人也罢了,可我家老二还需安心读书,以图来日考个功名。大哥要是铁了心,长年累月如此,岂不是要耽搁了他的前程?他便是年少,也不难察觉到长辈不合。”
徐二夫人频频点头,“正是这个理,如今我们能指望的,也只有林哥儿了。”
老太爷沉思半晌,黯然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就让长房另立门户去吧。”
老夫人恨声道:“开祠堂,把那对儿不孝的东西逐出去!”
二夫人频频点头,以示赞同。
老太爷和二老爷却都没好气地瞪了发妻一眼。
婆媳两个一头雾水。
“妇人之见。”老太爷皱眉道,“如今他是官,我们却已闲在家中,如此,便要体体面面地把他送出徐家。
“不论以往谁对谁错,分道扬镳之际,都要把事情办得光明正大、体体面面的。
“他应得的产业,分文不少地给他。
“凡事都要把眼光放远些。
“太傅是否一世荣华,多说十年便见分晓。他倒台了,我们今日与长房撇清关系,就是明智之举;他若仍如今日,我们在今日也没亏待长房,到时遇到难处去找他们,他们总不会置之不理。”
其余几人听了,沉默不语。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老太爷召集了宗族的人,说了些莫须有的理由,让徐如山搬离徐府、另立门户。随后,又请了几个年长的人帮着划分了家产。
却是没想到,徐如山压根儿就没想过分家产,说只要带走长房的私产即可,且说到做到,请人查看过要带走的箱笼里的物件儿,当日便搬离了徐府。
孟观潮时时跟进徐府的事,当日软硬兼施一番,让岳父岳母住进了自己的一所私宅。
宅子占地面积比先前的徐府要广,景致怡人,屋宇间有着只可意会的世家底蕴。夫妻二人询问之后才知晓,这宅子是一位前朝名儒的故居。
“我置办宅子,通常是一时兴起,大多数都闲置着,一年也不见得住一半日。”孟观潮笑说,“就住这儿吧。主要是离孟府近,只隔着三条街。我跟小五回来蹭饭,更方便。这也是家母的意思。这儿要是不合心意,就去什刹海那边。”
徐如山夫妇听他如此说,便知心诚,亦无可婉拒,也就从善如流。
安顿好了,夫妻两个命回事处派发请帖给亲朋好友,休沐日举办宴请——换了居处,总要郑重告知常来常往的门第,免得以后还把帖子送到徐老太爷那里。
太夫人、徐幼微、孟观潮和原家众人相继而至,而一些时时留意太傅、五军大都督动向的门第,更是不请自来。
徐老太爷、老夫人、二房夫妻两个听说之后,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他徐如山,说好听些,是自立门户,说难听些,是被逐出宗族了,这还没过一两日,就好意思举办宴请?他还有理了不成?
可就算再气,那也已是他们再也管不着的人。
老太爷、老夫人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化作切实的病痛。躺在床上,面对的又是一件堵心的事儿:没了徐如山这个支撑门面的户部左侍郎,他们连太医都不能请,只能找相熟的大夫看病。
徐如山夫妇并不知晓他们这些事,晚间宾主尽欢、曲终人散之后,夫妻两个一面喝茶一面说话。